第36节

  “她呀,是王国公府的二少奶奶,新科状元郎王允之的妻子。”
  “原来是王大人的娇妻,堪称国色天香。”
  “美则美矣,就是骑马的技术差了些,我看今日王家姑奶奶要输。”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着,添了不少茶余谈资。
  第一场,王怡宁进了一个球,对方进了两个球,且东宁侯府大奶奶胳膊被杨惜燕擂了一仗,受伤下场,这么一来,王怡宁只剩四人,场面不容乐观。
  这回中途休息商议对策时,谢云初便开了口,“我方才观察一场,对方进攻为主,防守为辅,咱们要想在第二场赢,必须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王怡宁皱眉道,“这是要出人意料?”她扫了四人一眼,除了谢云初,其余三人都被对方摸得透透的,“初儿,你有法子?”
  谢云初沉吟道,“你们待会趁着她们没管我的时候,朝我传球,我试试。”
  第二场,前半程对方依然气贯长虹,五人保持全速进攻,王怡宁四人险些招架不住,又被对方进了一个球,好不容易王怡宁得了机会,把球传给谢云初,第一个球,谢云初没进。
  场上一片哄笑。
  休息时,谢云初不疾不徐擦着汗,只给了一句,“待会,再传给我。”
  难得在这个姑娘身上看到百折不挠的气质,王怡宁颔首,不就是输嘛,且信谢云初一次。
  “好。”
  “除此之外,”王怡宁抬眸看向对面,福园郡主与杨惜燕正站在树下激烈讨论战术,二人谁也不服谁。
  “你们发现没,她们不齐心,杨惜燕稳扎稳打,福园郡主却跟头狮子似的横冲乱撞,咱们主攻福园郡主,打乱她们的节奏。”
  比起对面各自为政,王怡宁这一队的优点便是默契好。
  “待会我负责抢球,敏儿负责进攻,书琴护在云初左右,帮着她进球。”
  主意一定,四人继续上场。
  策略一调整,很快见了成效,第二场下半程,王怡宁瞄准机会,当先进了一球,提了士气,快结束时,谢云初则在队员协助下,艰难地赢了一分,总算是扳回了局面,双方打了个平手。
  但代价是王书琴与姚国公府的敏儿双双下场。
  第三场,对方还有四人,而王怡宁这边,只剩下她跟谢云初两人。
  姑侄二人两两相望,香汗淋漓。
  这是一场关乎三个国公府的名誉之战,到了最后一场,气氛剑拔弩张。
  消息传到乾坤殿,国公爷正陪着皇帝谈到今年秋闱,内侍公公半是忐忑半是好笑,过来与皇帝禀道,
  “陛下,姚国公府世子夫人与福园郡主正在打马球呢。”
  “哦?”皇帝饶有兴致地抬眸,目光掠过乾坤殿的琉璃窗往下望,模模糊糊看到绿茵茵的草场上点缀着花红柳绿,人影重重,如同一条游动的彩带。
  “是很热闹,”皇帝笑问,“谁赢了?”
  内侍轻咳一声,“激烈着呢。”随后将缘故一说。
  皇帝与国公爷并几位内阁大臣,均是面面相觑。
  姑娘们都这么狠的吗?
  手心手背都是肉,皇帝有些头疼,问国公爷,“不能让怡宁失了面子,那孩子别看二十五,年纪不轻了,还跟小姑娘似的,回头输了,定要气哭,快些想个法子,圆个场。”
  国公爷是疆场上拼杀出来的主帅,摆摆手不在意道,“不让她吃亏,她又如何晓得没有把握的时候不能轻易应战,随她去吧。”
  皇帝不乐意,扭头看着侍奉在侧的王书淮,“书淮来想个法子。”
  王书淮最看不惯这些争风吃醋的把戏,不过皇帝既然吩咐了,他便沉吟道,“那臣试试。”
  恰在这时,那内侍隐晦地看了一眼王书淮,与陛下笑眯眯道,“陛下,姚国公府世子夫人那一队,只剩下她跟王府二奶奶呢。”
  王书淮眉头一挑,国公爷也露出讶色,“初丫头也上场了?她会骑马吗?”
  内侍苦笑,“马马虎虎。”
  国公爷叱咤疆场多年,眼光独到,“我看不见得马马虎虎,她能留到最后,没准是个有本事的。”
  皇帝忽然来了兴致,“走走走,朕也去看个热闹。”
  第26章
  乌金西垂,无边无际的彩云绚烂地铺在上空,天地如同缤纷彩炉。
  汗水顺着胳膊缓缓滑落掌心再黏着掬仗,谢云初慢慢将掬仗从右手换去左手,她晃了晃生疼的右胳膊,左手稳稳掐着掬仗摇摆试探,缓了一会儿,又换回来。
  王怡宁更是额汗淋漓,片刻前她击中对方一名姑娘,将人抡去了马下,而杨惜燕趁此机会进了一个球。
  谢云初面无表情瞥着对面的杨惜燕,沉声道,“小姑姑,咱们中圈套了。”
  夕阳里,两位姑娘一红一蓝,并排坐在马背上。
  王怡宁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杨惜燕仗着自己人多,不惜以人换球。”她们用两人夹击王怡宁,以队友的牺牲换来胜利。
  不过王怡宁也有自己的想法,“不论输赢,我先出出气,待会我主攻杨惜燕,有本事她为了赢球把自己换下去。”
  话落,一马当先抡起掬仗朝对面第三人冲去,这一场谢云初发球,她飞快地用掬仗赶着球往对面驰,
  杨惜燕见状立即与福园郡主双双夹攻而来。
  另外那一名姑娘极是聪明,策马往一边试图引开王怡宁,哪知王怡宁半路杀了个回马枪,掬仗对准杨惜燕侧面攻去。
  杨惜燕立即掉头去躲,“福园救我!”
  福园郡主飞快抬起掬仗迎了王怡宁一杆,王怡宁敏锐,及时收杆猛地掉了个马头,又重新逼近另外那名姑娘,那位姑娘吓得后撤,不防跌落马背。
  王怡宁一人调动对方三人,赶着空档,谢云初有条不紊地抡起马球,从夹缝中朝球门射去。
  “中了!”
  “漂亮!”
  场外擂动,为谢云初和王怡宁扳回一局而喝彩。
  两位姑娘策马回旋,在半路击了一下掌。
  “小姑姑威武!”
  “你也不赖!”
  双方重新回到起点。
  这下,对方也只剩下福园郡主和杨惜燕。
  杨惜燕恶狠狠瞪着王怡宁,“倒是有几分胆魄,不输当年的长公主。”
  福园郡主眉眼一翘,“你别抬举她,她哪里能跟姑姑比。”
  杨惜燕眼底戾气横生,“不行,咱们得想个法子,扭转局面。”视线在谢云初和王怡宁身上来回扫,“你盯着谢云初,我来对付王怡宁。”
  福园郡主颔首,那谢云初看着高挑纤细,是一朵俏生生的美人花,福园郡主有些心生不忍,“我若把人抡下去,她会不会哭?”
  杨惜燕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说笑,把人抡下去,咱们就赢啦。”
  话落,两位姑娘同时带球,跟一阵旋风似的刮过草地。
  不远处一三山亭里,皇帝带着朝臣居高临下观看这场比赛。
  高国公也闻讯赶来,晓得是自家媳妇挑起的事,连连朝国公爷拱手赔罪,“是家里儿媳妇失礼了,还请陛下恕罪,请王国公海涵。”
  国公爷负手淡笑,“孩子们闹腾闹腾,不打紧。”
  随后目光移向场上,小女儿的骑术是他手把手教的,出色是理所当然,至于谢云初…国公爷看了一会,问身边的王书淮,“你媳妇不是骑术差,她是许久没骑,有点手生,你看她姿势,调整马缰的速度,十分精准,”末尾问了一句,
  “像是被人精心教导过,淮儿,不是你教的吗?”
  王书淮面平如水,没有应国公爷的话。
  夕阳透过树梢洒落斑驳的光,浮星碎金跌进他眼底,均被那幽深的瞳仁所囊括。
  谁家里没几个兄弟邻坊的,是谁教的不重要。
  场上,谢云初和王怡宁互为掎角,你攻我守,不给福园郡主和杨惜燕得手的机会,不过杨惜燕握着球便握着主动权,
  她策马带球跑,福园郡主护在她左右,二人势头之快,几若迅雷,王怡宁纵马往前,一杆击去杨惜燕马背,杨惜燕被迫策马往福园一侧转,福园则勒紧疆绳,对准王怡宁一头罩来,谢云初在关键时刻从福园后侧擦过,堵住杨惜燕的去路。
  杨惜燕几乎被三匹马夹在侧后方。
  王怡宁忍着被福园击中的危险,伏在马背上挑了杨惜燕一杆,谢云初立即操起月杆将球夺了回来,随后她飞快掉转马头,往前方球栏驰骋。
  “漂亮!”
  “太精彩了!”
  “这四位姑娘真乃人中龙凤!”
  然而,王怡宁的马就这么被狠狠抡了一下,胯下马儿往侧后一蹿,一不留神,人挂在了马腹,有随时跌下去的可能,场外人人替她捏了一把汗。
  最后一场了,双方已各进一球,如果谢云初再进一球,杨惜燕二人将落败。
  马场尽头的校马官已敲下最后一记铜锣,还有半刻钟时间,杨惜燕顾不上王怡宁,与福园郡主同时策马左右夹追谢云初。
  落日熔金,汗水如泥几乎黏在谢云初的眼眶,她喘着气,视线变得模糊,许久不曾经历这样剧烈的奔波,她体力快撑不住。
  快,再快一点。
  她不能让小姑姑输。
  上辈子忍辱负重,任劳任怨,当个了不争不抢的隐形人,今日争一回。
  “驾!”
  追上来了!
  杨惜燕双目如炬,扬起掬仗来抢谢云初的球,谢云初将球往侧前一赶,躲开她的攻势,就在这时,一身石榴红劲衫的福园郡主跟头小兽似的,猛地从侧面窜来,往前朝球的方向罩去。
  王怡宁见状,顾不上上马,依然挂在马腹一侧迅速掩护而来,够着身,扬起掬仗去拦截福园郡主的马匹。
  杨惜燕眼底寒芒一闪,一面逼近王怡宁,一面朝谢云初的右胳膊抡去一杆。
  王怡宁的马儿受惊,马身一震,她手一松,月杆朝福园的方向飞了出去,自个儿也被震落,月杆飞入福园马蹄之间,咚咚几声锐响过后,马儿疼得长声嘶鸣,双蹄腾空将福园郡主往后一颠,福园郡主与王怡宁双双跌下马。
  比试到了最后生死关头。
  杨惜燕月杆击中谢云初右胳膊,谢云初疼得眼冒黑星,纤细的身子就这么在马背上一颤,勉力维持住奔驰的姿势,远处的王书淮瞧见下意识捏紧了手骨,心也不由悬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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