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凭什么?
  凭什么招惹了他,又改嫁旁人?
  他偏不如他们的意。
  主意一定,王书淮心口那微妙的不适忽然就散了,他正襟危坐看着妻子,
  “明贵病了,今夜我留宿后院。”
  双眸审视谢云初的眼,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第20章
  谢云初听说他要留宿,先是一愣,活了两辈子,王书淮第一回 主动提出留宿。
  凭什么他想,她就得给。
  他以为规矩是他想改就改?
  不管王书淮出于什么目的,偏不叫他如愿。
  谢云初摇着一把苏绣美人扇慢慢靠近王书淮,她知道王书淮软肋何在,遂欲说还羞道,“二爷,我身子不适,伺候不了您,您不如等十五吧?”
  王书淮君子清执,一辈子也不曾在这事上闹过笑话,他提出留宿,本半是认真,半是试探,他留宿又不是非得跟她做那种事。
  可话到了谢云初嘴里,便是他把持不住,欲求不满似的。
  王书淮忍耐着脾性,保持风度站起身,一双俊目就这么看着谢云初,“那夫人好好休息。”
  王书淮又给气走了。
  谢云初目送他离开,吩咐嬷嬷把昏昏欲睡的珂姐儿给抱走,四仰八叉倒在罗汉床上,至于那王书淮怎么想,她才不在意。
  原来,没有心又被人鞍前马后伺候着,是这等滋味。
  翌日起,谢云初先去上房请安,随后便去寻小姑姑王怡宁。
  三太太摆了早茶在琉璃厅招待王怡宁,谢云初径直过去了。
  谢云初知道王怡宁带了孩子回来,便把给珂姐儿准备的南瓜粥带了一盅来,她进去时,王怡宁正抱着小女儿,哄着她吃些豆腐泥。
  两岁的女娃长得粉雕玉琢,双眼黑啾啾笑,是个很讨喜的孩子。
  三太太去隔壁议事厅料理家务,叫大家先坐着喝茶,谢云初前脚刚坐下,后脚四太太与二太太姜氏一道过来,大家相互见礼,叙齿落座。
  四太太一瞧见王怡宁的小女儿便接过来抱在怀里,“天可怜见,这么漂亮的女娃也就能从你肚子里托生出来,咱们王家就珂姐儿能与她一比。”
  其他有孩子的大奶奶苗氏与三奶奶窦可灵便笑得有些勉强。
  王怡宁笑了笑不在意,示意乳娘去抱孩子,“四嫂是个菩萨心肠,见着谁的孩子都要夸,我家杏丫头可没珂姐儿聪明。”
  谢云初嗔了她一眼,“孩子都这样机灵了,你还不满意?”
  王怡宁拉着她,“昨夜我们杏姐儿跟你们珂姐儿玩了一宿,两个孩子很投缘,你家珂姐儿瞧见她眼神便挪不动。”
  谢云初满脸歉意,“昨个儿被两个妹妹闹着去看龙舟赛,路上耽搁了,叫你好等。”
  王怡宁虽比谢云初长一辈,年纪却只比谢云初大几岁,在谢云初面前丝毫不摆长辈谱,
  “那有什么,我又没刻意等你,你不在,我还不能让孩子们玩了?”
  随后便说起抹额的事。
  谢云初问,“你什么时候要?”
  王怡宁靠着背搭慵懒回,“不急,我要在王家住几日再回去。”
  “好,我看了那抹额,大约两三日功夫便成。”
  王怡宁又笑起来,“哟,这桩活儿我可是问了五六人,没人能像你这般气定神闲。”
  谢云初不好意思。
  坐在南面的三姑娘王书仪听了这话便望了过来,
  “二嫂,你先前说要绣个双面绣的荷包给我,什么时候能成?”
  谢云初扭头睨着她,她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王书仪便是这般,把自己想要说成旁人想给。
  她正待搭话,上头王怡宁眉头一皱,
  “一个荷包而已,何至于用到双面绣,再说了,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自个儿不学,整日要旁人的东西作甚?”
  有了王怡宁出面,谢云初便不吱声了。
  王怡宁是长辈,说什么晚辈都得受着。
  王书仪顿时委屈巴巴,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她朝母亲姜氏投去一眼,希望母亲给她做主。
  姜氏毕竟还要面子,帮着女儿说了一句,“五妹性子就是这么耿直,逮着了谁都要教训几句,”随后又与谢云初道,“不就是一个荷包的事,你给你姑姑绣时顺带糊弄下妹妹便成了。”
  王怡宁听了这话很不高兴,“嫂嫂,您双手不沾阳春水,不知针线之苦,什么叫一个荷包的事,你瞧初儿嫁过来两年,可有闲的时候。”
  “我央求她帮忙,心里万分愧疚,您倒是好,借了我的秋风,害我白担了一场干系,回头初儿累着了,淮哥儿定要寻我的不是。”
  姜氏很想说谢云初近来懒散了,可一回想以前的谢云初,那确实没话说,阖府都看得到的事,姜氏无处辩驳。
  她想法子给自己下台阶,“哎呀呀,我不过唠叨几句,不绣就不绣嘛。”
  姜氏怎么可能吵得过王怡宁,那是唯一能跟长公主呛嘴的人。
  四太太见形势不对,立即当起和事佬,连忙拉着坐在她身侧的王怡宁问,
  “初二那日入宫,我隐约听得皇后娘娘在提,说是母亲打算为你请封郡主?”
  大家羡慕的目光纷纷投来。
  长公主与国公爷对四个儿子称得上严肃,但对王怡宁是极尽宠爱。
  哪知王怡宁脸上笑意并不深,她意兴阑珊道,“母亲着实提过,不过还得皇帝舅舅做主。”
  那还不是长公主一句话的事。
  其他人梦寐以求的封爵在王怡宁这是唾手可得,便是一贯从容的四太太也不得不艳羡她。
  接下来的话题都围绕着王怡宁,王怡宁却不想深谈,转而说起了赏花宴的事。
  她问几位姑娘,“再过一段时日便是皇后娘娘举办的赏花宴,今年你们可是都要参加?”
  皇后主持的赏花宴,规格甚高,京城名门闺秀挤破了头往里钻,说是赏花宴实则是给各位皇子皇亲选妃,此外世家子弟也可借机相看,寻到合适的姻缘。
  谢云初便是在两年前的赏花宴一举夺魁,被长公主相中定给了王书淮,去年赏花宴皇后病重未办,今年这一场变得异常可贵。
  二姑娘王书琴发誓不嫁人,自然兴致缺缺,“我不去。”
  三姑娘王书仪蠢蠢欲动,眼巴巴望着谢云初,“嫂嫂回头得教教我,我今年是要参加的。”她希望借此一展才艺,能得萧怀瑾青睐。
  谢云初装作没听见的。
  四姑娘王书雅则害羞地垂下眸。
  这时,四太太眼尖,发现谢云初手上带着一串珊瑚,“哟,这串珊瑚我仿佛在母亲梳妆台上瞧见过,原来赏了你呀,淮哥儿媳妇算是投了你祖母的缘。”
  热辣辣的视线都投在谢云初身上,谢云初坦然自若。
  三姑娘王书仪眼馋,看着就想要,以前嫂嫂得了好东西,只要她开口没有不准许的。
  几个媳妇都有赏赐,唯独谢云初赏赐与众不同,大家心里多少有些酸。
  大太太苗氏笑着打趣,“祖母明是给一串珊瑚,怕是给了半栋宅子。”
  王书仪一听,心里便犯咯噔,“有这么贵重吗?祖母随便赏赐便是半栋宅子,那祖母岂不是富可敌国?”如果过于贵重,她便不敢开口,毕竟嫂嫂对她好些冷淡了些。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大太太捏着手帕若有所思,四太太拢了拢袖中的玉镯,慢慢垂下眸。
  王怡宁瞥了一眼大家的神色,轻嗤一笑。
  二太太姜氏嫌女儿话多,发话道,“都别杵在这了,去小厅读书,才艺比试也不能光靠嘴,还得靠脑子。”
  王书仪和王书雅连忙起身,二小姐王书琴却赖着不太想走,被那头缓步而来的三太太瞧见,
  “你二伯母发话呢,没听到吗?”
  王书琴讪讪吐了吐舌,连忙跟着王书仪二人一道离开。
  午时,谢云初回到春景堂,开始琢磨那件抹额,费了两日功夫,终于在初九清晨将东西做好送到王怡宁所住的绣春阁。
  王怡宁捧在手心端详一番,“天哪,这只凤凰,活灵活现,展翅欲飞,被你绣出了雄鹰的气势。”
  谢云初自信有点本事,也就大方接受了她的赞赏。
  她这么绣自然有缘故,长公主何等人物,出身宫廷本是凤凰,一只凤凰还入不了她的眼,她真正要做的怕是雄鹰,与她那位已故的母亲一般…
  说到先皇后,那可是一位古往今来的传奇人物。
  先帝身子不好,先皇后辅佐在侧,曾垂帘听政数年,有一年蒙兀压境,朝臣畏首畏尾,倒是这位皇后当机立断,拒绝和谈,整军北上。长公主自小深受先皇后熏陶,大有其母之风。
  每年都有学子以死明志,骂牝鸡司晨,可这丝毫撼动不了先皇后与长公主的地位。
  只因这两位卓越的女性,眼光确实独到,有极强的政治敏锐力,朝臣想不服都难。
  王怡宁并未明白谢云初的深意,只是纯粹觉着绣得极好。
  她吩咐贴身嬷嬷收好,又亲自入内抱了一个三寸见长的紫檀锦盒出来,递给谢云初,
  “初儿,你为我费了这么多功夫,我无以为报,你也知道,我手艺并不好,不会下厨,也不会动针线,没有拿得出手的,我心里实在是羡慕你这么能干,样样出挑,这是我一点心意,你万望笑纳。”
  她将那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套赤金头面。
  谢云初看了一眼,被闪瞎了眼,连忙将之合上并推给她,语气干脆,“我不要,别说你是我长辈,我做这些是应该的,即便不是,朋友之间相互帮个忙,不算什么大事,你心里看重我,拿我当个知心人,我便欣慰。”
  而不是像前世那群白眼狼,个个利用她。
  王怡宁嗔了谢云初一眼,“你既然说我是长辈,那么,长者赐不敢辞,你必须收下。”
  谢云初起身要走,王怡宁见状急急拉住她,“好姑娘你听我说。”
  不知触动了什么伤心事,王怡宁竟然罕见落了泪,谢云初连忙止步,扭头扶住她,“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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