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节
想着这些事,很快地就到了第二天。
吃完午饭,陆令和狱警申请,带他去医院继续看病。
“昨天那个人,怎么样了?”陆令看到女医生值班,便问道。
“没什么大事了,再住院两天,就可以转到你们监区了。我看你也不是什么聪明人,你可小心点他,这个人以前是警察,真的不简单。”医生提醒了陆令两句。
这倒是让陆令很意外:“感谢您愿意跟我说这些,这是真把我当人看啊!谢谢!”
“主要是那个人真的有病,”医生想到这就愤愤不平,“他有一次,故意冬天洗冷水澡,穿着湿衣服睡觉,结果发烧烧到40度,来医院挂吊瓶。我给他插上针之后,他直接拔出针就要插心脏。我和他夺了一下,结果针头把他右手掌整个刺穿了。他要是真的扎了心脏死了,估计我这工作都没了!”
“啊?那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医生有些好奇。
“怪不得前天您给我打吊瓶的时候,针都插进去了还没松手,原来还发生过这种事。”陆令恍然大悟。
“你倒是细心……也好,细心点好,在老弱病监区,看到他小心点。”几天相处下来,医生已经不再瞧不起陆令,而是把陆令当成了一个几乎平等的人来对待。
第503章 两句话的故事
“这是您徒弟?”燕雨指了指监控,问道。
“”老岳像是“嗯”了一声,但是却没有发出什么像样的声音,低沉着脸。
“所以,这就是您来了这两年多,却一次没见他的原因吗?”燕雨问道。
“嗯。”老岳点了点头。
老岳比李梦来得早,到了监狱后,老岳就听说了李梦在看守所尝试自杀的事情。从那一刻,老岳就知道,徒弟不能见了,如果见了老岳,徒弟只会更想死。要是李梦求死之心再强烈一些,就真的很难拦住了。
“他到底犯了什么错?是有冤屈吗?”燕雨认真地问道。这要是有冤屈,她不介意帮……
“没有,一点错没有。”老岳没有看燕雨,直接摇了摇头。
“哦。”燕雨知道不能再问了。
“时代变了,”老岳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笑,“李梦是个穷人,他不适合当官。”
“穷人为什么不适合当官?”燕雨紧皱眉头,这是在点她吗?
“因为穷人很难经受那么大的诱惑。”老岳看着燕雨,“同样的诱惑,对你们这种人来说,可能是可笑的。对于李梦来说,可能是改变人生的契机,他会不顾一切地抓住它,哪怕都是刺。”
“好吧……”燕雨不想反驳什么,“岳师傅,青山就要回去了,您要抓紧和他建立联系。因为他爱惹事、而且看着也不是那种聪明人,所以您偶尔喊他出去沟通几次,不太容易被怀疑。陆令前几天晚上,跟我提到过,一个月内,可能就会有人知道青山的身份。如果青山这次回去之后表现高调,可能三五天就有人知道青山身份。”
“让他低调点,是吗?”老岳问道。
“是的,低调点。”
“好。”
……
陆令这里,吊瓶挂完了。
“我看了看你的伤口,基本不存在什么感染,你的身体素质还是很不错的,”医生道,“明天我们就走了,再见我就是一个月以后了。”
“您的15天工作期已经满了吗?”陆令问道。
“嗯,满了。这几天真够累的,什么事都遇上了,你们病区的老流氓,我感觉比以前还要多了。”医生嘲笑道。
“您是个好人。”陆令道。
“嗯?”医生有些疑惑。
“好人不适合在监狱里当医生,如果有机会,您还是离开这里吧。”陆令道,“您要走了,我可以跟您在这保证,我对您确实没有任何恶意。但是,如果把我换成一个其他的罪犯,就不好说了。”
“你这口气,像个老警察似的。”医生笑道,显然对陆令的话并不怎么重视。
“人教人一辈子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行,我却不希望您遇到一些事才被教育。我想,遇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您也应该考虑一些别的了,”陆令指了指桌子,“我看得出来,您是被编制所缚。所以,怎么走,我只能说到这,我不想教育您一堆鸡汤。”
“嗯?”医生盯着陆令,似乎要看出些什么。
她早就想离开了。但是她妈说了,编制太重要了。甚至,她想辞职,她妈说她要是辞职她妈就不活了。
编制啊,无数人追捧他,像范进一般。而只有在里面的人,才明白这围城有多厚。
“祝您幸福。”陆令笑着说道。
“你刑期要满了?”医生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啊,你刑期不是还有四年半吗?”
陆令微微笑着:“我这么健康,以后哪有机会再来医院。”
是啊,一个没有生病的犯人,医生怎么也不可能主动去看望。
“好吧。”医生没有信陆令的话,但还是点了点头,“你走吧。”
狱警甲带着陆令回去,却懒得和陆令聊一句。
这位老弱病监区的狱警,啥事都懒得管,啥事都懒得问,属于彻底躺平的类型。在他看来,劳累是无所谓的,只要心思躺平,不求进步,就能心灵放松,从而愉悦。
所以,狱警甲对啥事也没什么兴趣。他是少数自己觉得自己工作很香的人。
回到宿舍,陆令很快开始了休闲生活。
就这样,几天之后,青山回到了劳动监区,陆令这边也迎来了李梦。
李梦未来还会被送入高监管监区,甚至可能要一直待到刑满释放。虽然李梦在高监管监区依然有机会自杀,但因为身边一直有人,大概率会被拦下。
让陆令没有想到的是,狱警直接安排他盯着李梦,24小时盯着。
李梦也有俩周的康复期,和他差不多。在李梦康复期结束之前,陆令必须24小时跟着李梦。
原因很简单,陆令是整个老弱病监区腿脚最灵便的一个,虽然一只手不能用,但足够机灵。
陆令被免除了所有其他工作,包括打水。就一个工作,陪着李梦,别让他在老弱病监区死了。
这算是特权工作,但没人愿意和陆令抢,这是个只有过、没有功的事情。
陆令跟着李梦的期间,老岳就经常看这边的监控。虽然这里的监控目前来说没什么价值,但是老岳总是会看两眼。
陆令没有和李梦说一句话。他似乎总给人一种很爱讲大道理的感觉,其实那是真没办法,谁让他是爱管闲事的警察呢?现在,李梦不说话,他才懒得说。
李梦比他大四五岁,工作经验比他还丰富,用得着他讲道理?
就这样,二人默默地,一口气度过了三天。陆令每天还陪着李梦去打点滴,上厕所都在一起。因为身体都不好,所有他俩这俩周都不能洗澡。
三天后,可能李梦身体康复了一些,他才第一次认真地看看陆令。
陆令也在认真地看他。
二人互相看了半小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这一幕把监狱里其他人都看无语了。
昨天,病区里已经有人私下开了赔率,赌看谁先说话。
监狱里能进行的赌局并不多,值得赌的就更少了。而遇到值得赌的事情,赌资一般都是一些吃喝用的东西,大家都颇有兴趣。
他俩对视了大概半小时,不远处却有二三十人盯着。
说啊!快说话啊!
别说!千万别先张口!
不少人心里疯狂催促着,希望自己能赢。
“你到底是什么人?”李梦看着陆令,终于张口问道。
李梦一张口,有人欢喜有人愁,各种吃瓜群众纷纷感到无趣,开始统计输赢去了。原本关注这里的人,瞬间归零。
陆令和李梦就像是两只斗鸡,斗的过程中无数人盯着,一旦分出胜负,根本不被任何人再关注。
“明知故问。”陆令笑道,“熟悉吧?”
“你不像是个犯了错的人。”李梦再次说道。
“明知故问。”陆令脸色板了些,“我知道你的情况,所以,咱么其实可以闲聊,也可以一直不说话。”
“好。”李梦点了点头,觉得也没啥可说的。
他一个戴罪之人,陆令却是执行任务的警察,完全不是一个身份。
他已经做好决定,这些天好好养伤,不再考虑自杀了。一个原因是不给陆令添麻烦,另一个原因是他觉得陆令有些可怕,在陆令面前想自杀有些难度。
“既然你已经不准备死了,那这些天别这么累了,看看电视,看看下棋不好吗?我又不能离开你,你干啥我都得跟着,多没劲。”陆令说道。
“我对那些东西没兴趣。”
“我有啊,你就当带我看。这样,你看那边,13号和14号还在下棋,你过去坐着行吗?我看棋,你想发呆,随意。”
“行吧。”李梦叹了口气,无所谓。
于是,陆令反客为主,让李梦成为了他的跟班。
李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跟着陆令,看新闻联播、看下棋、听老犯人吹牛。
“你对我一点都不感兴趣?”第六天,李梦实在是忍不住了,问了陆令一句。
这两三年,盯他的人有的是。在严管监区的那阵子,一直都有人盯着他。
盯人非常无聊,盯他的人总想找他闲聊一些,可能是八卦,可能是排遣无聊。但是他只是听着,从来不说话。
这次碰到对手了,几天没人和他说话,他有些不适应了。
“没啥兴趣,”陆令看了看周边没人,说道,“死人能让人有啥兴趣?当这么多年警察,你也好,我也罢,死人见得少了吗?”
“这倒也是,我这跟死人没啥区别。”李梦突然感受到了一种悲凉。
人与人是平等的。至少法律上,人和人是平等的。你杀掉一个乞丐,照样能判死刑。
但是,人和死人是不平等的,完全不平等。人是人,死人是物。即便是侮辱尸体罪这样的罪名,也并非真的是保护尸体本身,实际保护的是社会公序良俗和死者家属的情绪等。
他真的已经死了吗?李梦第一次思考起这个问题。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这几天嘴也闲着。”陆令突然来了谈性。
“你说。”
“故事的主人公,叫祁同伟……”陆令准备开扯。
李梦一脸黑线,“那是2017年的剧,那会儿我还没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