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原来呵,是贱卖。
是啊,他怎么可能还记得呢?
他离开的那一年,应当是极恨她的,那些记忆他想要忘掉还来不及,怎会刻意记起?
否则,他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折磨她。
她践踏过少年的自尊,现在地位调转,算是报应吧。
江晚渔唇边微微泛起苦涩,很快又被她用笑掩盖过去。
“谢大人信任,奴婢一定帮您办好此事。”给圣上挑选礼物,她还是有信心的。
江家没被抄家之前,她曾是五公主的伴读,与太子哥哥的关系又好,所以才得以经常进出皇宫。
这一进一出,接触圣上的次数也就多了起来,自然对圣上的喜好略知一二。
说起来,她还曾救过一次圣上。
那年圣上突然晕倒,宫中的御医都束手无策,她正巧在珍康堂见过老郎中的诊治方子,遂壮着胆子向御医提议。
御医骂她胡闹,江湖郎中的方子岂能用在天子身上。
可太子哥哥无条件站在她这边,还以太子之名为她撑腰,连同皇后娘娘也选择相信她。
结果,她的方子真的救醒了皇上。
皇上大喜,给她和爹爹赏赐了好多金银细软。
当时爹爹看到赏物的时候,脸上却不见欢喜。
她能理解,毕竟爹爹是清官,最不屑便是这些身外之物。
她现在后悔极了,当时她就不该救醒圣上,如果圣上永远不醒过来,江家就不会遭此大祸。
可世上哪会有后悔药?
有的只是侥幸活下来的人,苟延残息。
“发什么呆?”祁屹冷冷的声音漫过她头顶,一下子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奴婢已经想好要买什么,只是奴婢需要出去一趟。”
她要去鬼街。
鬼街,都城最为鱼龙混杂之地,只在日落后开市,宵禁前闭市。
只要进入鬼街,就要遵守鬼街的规矩,用钱做买卖,不诓不骗。
不论你是什么人,只要有银子,就能交易。
若是坏了规矩,江湖组织暗影阁的隐刺一出手,基本就是死路一条。
鬼街买卖,朝廷不敢管,也管不得。
她一个闺中女子,自然是没去过这般恐怖的地方。
但她二哥是那里的常客。
二哥曾跟她说过,以后要是想找奇珍异宝玩玩,便可到鬼街报上他的名号和暗语,自然有引路之人。
“现在?”
“是,奴婢会在宵禁之前回府。”
“我还是那句话,若是宵禁之前未归……”
祁屹话才说了一半,江晚渔便学会了抢答,“奴婢会利落地滚出去,不惹大人厌烦。”
他微微眯起眸子,脚尖踢开她的手,示意她马上去办。
江晚渔收好小荷包,大步流星朝府门外走去。
第25章 姑娘,擦擦泪吧
鬼街隐于东市,离将军府不算远。
白日里,东市售卖各种货品,首饰珠宝、布匹丝绸、酒肆饮食,应有尽有。
江晚渔到东市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商贩都已收摊,路也就宽敞了许多。
横跨东市第四条小巷,便是传说中的鬼街。
她刚迈进去一步,便感觉到森森寒意,里边行走的人都戴着形状各异的面罩。
还好她知道这一条规矩,进鬼街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她来的路上随手买了一张银狐面罩。
“姑娘,一个人来?瞧瞧我摊上的物件如何?”
她没往里走几步,面前突然冒出一个戴着半张野猪面罩的男人。
“你是引路人吗?”她压低声音问道。
“引路人?”野猪面罩怔了怔,旋即笑眯了眼睛,“那自然是!一看姑娘就是头次进鬼街,我在鬼街做了十几年的生意,您想找些什么宝贝,我都能给姑娘指路!”
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人信不过。
“多谢,我自己看看。”江晚渔用手肘挡住了那人的指路,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人却依旧跟在她身后,“哎姑娘,你在鬼街可别乱走,万一碰上了鬼,那可就惨喽!俗话说得好啊,这举头望明月……”
那人故意拉长了尾音,江晚渔当即停下脚步,接道:“望……望也望不见?”
“明月几时有?”
“抬头自己瞅?”
“嘿,你还真是自己人啊!”野猪面罩惊得从原地跳了起来,赶忙将她拉到一个角落。
“你是混世小魔王的什么人?”对方收起方才的嬉皮笑脸,眼神严肃得像是另外一个人。
混世小魔王,是她二哥江云瀚自封的名号。
既能对出暗语,又能叫出二哥的名号,她应当是没找错人。
但她现在谁也信不过,不能轻易透露自己的身份,“我来寻宝物,混……混世小魔王说过,想要罕世的宝物,就来鬼街找引路人。”
“随我来。”
野猪面罩带她走了一小段路,进入一间燃着幽光的铺子,“你在这等等,我让管事的出来。”
没过一会儿,一个拄着拐杖的老翁从里边慢悠悠走了出来。
老翁盯着她看了两眼,慈笑道:“你便是那江家小子的妹妹吧?”
江晚渔警惕地绷直身子。
“不用怕,若是老夫想害你,你踏进铺子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老翁抬起手,指了指房梁上方。
她顺着老翁的手往上看,房梁上全是带着尖刺的暗器,只要按下事先布好的机关,能瞬间要了人命。
她下意识咽了一下口水。
“没想到你还能活着找过来,老夫以为,江家所有人都难逃这一劫……”那老翁坐在她对面,惋惜地摇了摇头。
“老伯,你是二哥的故人吗?”
“你可记得这个?”
那老翁从袋口中拿出一张房契,上面写的是襄永的一处房子,落款是她的名字。
“这是那小子让老夫保管的,他说啊,等江家的责任了了,他便带着他家妹妹去这个地方……”
几乎是一瞬间,她的双眼一片模糊,再听不到老翁的说话声。
她怎会不记得?
襄永,是千旭国有名的花乡,如仙境一般。
她曾和爹娘、哥哥们去过一次,那会儿她年不过六七,一脸天真地抱着哥哥们的手说:“这儿真美呀,渔儿好想住在这!”
二哥便捏着她脸,笑得张狂,“小不点,等哥哥跟老爹干完大事,咱们一家都搬过来,好不好?”
“哼,渔儿不信,二哥总喜欢说大jsg话,要哥哥拉钩钩!”
“嘁!拉就拉!”
二哥他……早已准备好了襄永的房契。
不曾骗她。
“姑娘,擦擦泪吧,帕子是干净的。”
那戴着野猪面具的男子递给她一张宽帕,她才发觉眼泪早已沾湿她的衣裙。
“谢、谢谢……”
江晚渔狼狈地擦掉眼泪,可她越擦,那泪掉得越是猖狂。
滚滚而下,滚烫又苦涩。
她还是控制不住,任由情绪崩溃。
她从不敢像此刻一般,放声大哭。
她哭了多久,老翁和面具人就在旁边守了她多久。
终于,哭到双眼干涩,再流不出一滴泪来。
“哭出来就好了。”老翁苍浊的眼里满是疼惜。
江晚渔闭上双眼深呼吸,再大口饮下一杯水,勉强能够开口说话,“老伯可知,鬼街何处有卖绝迹字画?”
不能再哭了,她出来是有任务在身,要尽快完成,赶在宵禁之前回府。
“想要何人的字画?”
“云元老先生的字画。”
老翁拐杖后的尾指微微颤了一下,“他的字画可不好找。”
“我知道,所以才会找来鬼街,银子不是问题。”当今圣上喜爱字画,尤其是名家的绝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