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她凝了半瞬,喝声问道:“你是何人?”
  看来还是醉着的,酒量如此之差竟还胆敢抱壶畅喝,实在不要命。
  白川舟将她垂落的衣衫往上扯了扯,闲散反问道:“你说我是何人?”
  楚引歌转了转头,看向四处,周遭陈列简单但不失典雅,一柜一书案,皆是上等的黄花梨木,长信宫灯,还有这张并无繁复雕花的紫檀床榻。
  她不知道这是何地,但可以确定这是一个寝屋,榻上还躺着个男人!
  只是这地古怪,四处无窗无门,她直觉绝非是什么好地方。
  神思迷蒙之际,楚引歌瞥见了榻边的青玉剑,脑还未反应过来,手已然抽出了长剑,直抵他喉:“登徒浪子!”
  白川舟见状往一旁侧躺避之,可口中却失了笑,原来登徒子和孟浪结合,是登徒浪子。
  她可真是可爱至极。
  可楚引歌见他从容躲闪,还溢出低笑,更是羞恼十分,毫不留情,举剑便刺。
  幔帐受了无妄之灾,满目所及皆是窟窿眼。
  白川舟眸底含笑,静坐端看,这剑虽是裹着腾腾杀意,但已是醉得剑无章法。
  而她自己更是衫带颓褪,玉肩皆显,长发松垂在肩,胸.脯因杂乱出气而上下起伏着,眼尾因醉意泛着红,柔情媚态尽俏。
  连她在墙上的影子都是娉婷袅娜,风姿绰约。
  但她却全然没有察觉,依旧执剑簌簌刺来,更有别样风韵。
  好一副催情诱欲的美人舞剑图,活色天香。
  白川舟知道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了。
  可指尖却止不住往她的面具靠近,他脑海中不住地浮现那女子受挑拨之词时垂眸脸红的样子。
  他想看看面具下的她此刻的娇颜。
  白川舟轻易地就躲过了她无序的剑击,与她愈靠愈近,只余几寸。
  却不想她见已拦不过,竟破罐破摔,将青玉剑往地砖上一扔,空手向他的面上使来。
  她竟想扒了他的面具。
  白川舟偏头一歪,躲过了她狠戾抓挠。
  他的袖袍往榻边一甩,楚引歌晃动了下身形,只觉强大的气波在室内徘徊,灯焰动颤,陡然熄灭。
  暗色中,白川舟可以感受到她的纤纤柔荑正攀在他的面具之上。
  她醉得有些急躁,又因一片漆黑,找不到他面具的拆卸之处,在他面上胡乱摩挲。
  他趁机期身而上,她全然没反应过来,倏尔跌躺,手也落了空。
  但楚引歌并没打算放过他,又想以肘为掌,击他肺腑,却不想两只手的皓腕先被他抓握住了。
  白川舟伏在她的颈侧,绸带混着发丝在他鼻尖幽飘,他总算可以卸了她的面具了。
  他张嘴就咬住了柔滑的绸带,再偏头一扯。
  系带结松了,她轻呼偏头,蝴蝶面具跌落榻下之声在静室内显得格外刺耳。
  哒哒哒,不知滚到何处去了。
  面具已摘,墨黑冥暗,他好想听听她的声音。
  “怕么?”
  黑夜中,她的听觉似是清醒了几分:“你是阁主?”
  声色泠泠,婉转如莺,在这乌漆墨黑的暗色中,似风拂杨柳,低回轻柔。
  啊,就是她。
  他那时就是被她这样似水如歌的声音所骗,才认为那女贼不是她。
  这小骗子啊。
  白川舟这下彻底地松懈了下来,先前的诸多猜疑都落了实处,他酣笑了声:“是啊,怕么?”
  “你家的酒真好喝啊。”
  娇音漾着酒香,听得人心都化了。
  白川舟一愣怔,倒没料到楚引歌会这么说,看来是真不怕。
  他又有些懊恼,这女人酒醉之后对所有男子都这么卸下心防的么?还能在榻上如此闲适地谈论此等琐碎之事?
  刚刚的欣喜一扫而空,他的喉中泛了酸味,日后定不能让她在人前喝酒了。
  却不想楚引歌趁他神思涣散之际,仰头撞上了他的面具,他轻呼,手一松,她的两手挣脱将他往后狠劲一推,踉跄地跑下了榻,外衫摇坠,褪至脚踝,她已不知那是从她身上垂落的,只觉碍事,将它踢至一边。
  青玉剑在暗中泛着银光,楚引歌迅疾地拿起剑,头还是有点晕沉,赤足如踩棉花般,深一步浅一步地往榻处走去。
  但她的剑倒是拿得极其稳当,目标明确,直刺榻上之人。
  白川舟哑笑,她还是那个揽月楼咬他下颌的女贼啊,巧诈黠慧。
  先以巧言诱之放松警惕,再发狠致命,打得人措手不及。
  他能看清那么多人,却总是三番两次地上了她的当。
  听她言道:“我已婚配,你不该辱我清白,这样我与夫君如何交代。”
  她应是气极了,快如闪电,未有半分拖泥带水,剑剑露锋,杀机已显。
  白川舟不知该不该欣喜她如此为夫家考虑,躲闪着楚引歌的飞剑,解释说道:“我并未动姑娘半分。”
  “那你为何和我躺一处榻上?师父还说阁主举世无双,我看是卑鄙龌龊,此等败类,我替天下人诛之。”
  ......
  她在怒斥,可白川舟听到的却是她的气息已经愈来愈乱,应是动了真气,经络不通,怕是伤口坼裂地更严重了。
  这样下去恐会有性命之忧。
  他蹙眉思虑,必须速战速决,赤足跳榻,那剑如游蛇般紧跟而来。
  “你五岁那年.....”
  话断在这儿,那青玉剑果然在空中一滞,在等待他的后语,白川舟趁机绕到她的身侧,在楚引歌的枕骨之下的脑海穴轻压了压。
  只听“你无耻……”,怒音还未消,她就软了身,倒在了白川舟的怀中。
  这一场激战才堪堪停歇。
  白川舟喘了口气,将楚引歌拦腰抱起,小心慎意地将其置于榻上,重新燃了灯。
  他终于可以好好地看看她了,他的新嫁娘,他的小夫人,他的小骗子。
  但他也骗了她,她不知阁主和世子爷都是他。
  他失笑,两相扯平。
  周遭都是被楚引歌损毁之地,捅成筛子的帐幔,软衾内的蚕丝纷飞,扬得遍布都是,可她躺在那儿,这残损朽败也成了满地繁花。
  似白川舟想得那般,她的娇颜因酒意酡红,羞怯朦胧得迷人,未施脂粉,却依然眉黛青颦,未点绛唇也依然红得发艳,楚腰纤细掌中轻,母亲倒是没说错,他的确有福气。
  可谁能想到在面具之下,在黑夜之中,她是如此的烈性,额头上有些泛青,想必是刚刚使了全力在撞他。
  她确实如蔷薇,但却是一支长在夏日的野蔷薇,绿叶之下皆是荆棘,天生反骨又热烈。
  他低笑了声,呵,和他倒是像。
  白川舟缓缓褪下了她的素白中衣,内里只剩一件抱腹,上缀娇柔菡萏,两处花蕊微耸。
  他的指尖一顿,那被火捻之感又浮涌了上来,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方寸尽乱。
  但在见到那粉白抱腹前,白川舟可对天起誓,绝无企图之心,他只是心切于她的伤口。
  可眼下他体内欲燃的燥热,不得不迫他承认,他对她有不小的企图。
  他很少有说错话的时候,可他觉得刚刚那句话便错了。
  他现在是动了她半分,且起了湿漉漉的妄念之心。
  一盏孤灯。
  白川舟敛了眼帘,起身从柜内取了一雅白瓷罐,里装的是祛疤的膏脂,他平复好心绪,才敢走到榻边。
  神思归拢,他先用纱布止了血,玉濯般的修指细细为她涂抹着膏药,一寸一缕,极其耐心。
  白川舟以为是可以受得住的,他向来自持,对情.欲无所念。
  可从她体内传来的暗香却似云烟,若菡萏的枝蔓,将他缠绕束缚。
  她明明就那样静躺着,什么都没做,可他就是动弹不得。
  他避开了眼,只盯在她的玉臂处,可脑海中却在无意地勾勒她的形状,他被自己野蛮生长的邪祟吓了一跳。
  白川舟再次起了身,这次他去的是暗室外,临窗静听了听水流之声,让自己的欲念在净水中洗濯,手执素杯,杯中斟满她皱眉说苦的不夜侯。
  良久,他才回到暗室,复坐,继续上药。
  可欲念怎能被控制住?
  它会从各处逃窜,她的肌肤里,她的纤纤素手,她粉白抱腹的一角,甚至于她皮开肉绽的伤处,都是他欲念的豁口,全数汇集在他的心房。
  起复多次,白川舟轻叹了口气,逃不过。
  他将瓷罐瓶盖拢紧,置于一侧,静静凝视着她。
  见她樱唇在孤灯下愈加娇艳,引着他,勾着他,诱着他去采撷。
  他将面具摘下,露出眉目如画的俊容,可神色却不似平常的纨绔风流,而是极其竭诚。
  微微俯身,“棠棠,我现在是以世子爷,你的夫君之名送你个定情之物,应当合情合法。”
  他手心竟发着汗,潮腻润热。
  再靠近几许,灯焰似笼了层迷离的光晕,他们已是极近,气息交织,白川舟的眸中染了情愫。
  他摩挲着她的下巴,似下了极大的决心,才敢在她唇边轻轻地,轻轻地落下一吻,万般温柔。
  他惊觉于她的绵软,竟比想象中还要香甜上几分。
  他将衣衫捡起,一件又一件地替她穿好,唇上还有丝她的蜜香,白川舟忍不住轻笑:“棠棠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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