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节

  坐在泊瑟芬身侧的老妪,矮小的身体开始抽高,驼着的背部挺拔起来,露出柔软完美的女性曲线。
  她脸上苍老的皱纹一根一根掉落在地上,变成白红相间的野玫瑰花团,如点燃的野火般灿烂。
  刚才还颤颤巍巍的的手,轻碰上了泊瑟芬的手背时骤然变得年轻腻白,从老人变为裸着上身的美丽女神,如一条圣洁的金蛇,要攀爬上猎物的腰间般,温声细语哄着泊瑟芬说:
  “这是舀入甘美之蜜的葡萄新酒,你既然路过我的庙宇,怎么能忍心不进来与我共饮一杯?”
  她的眼神如一朵迷醉人的花,蛊惑着眼前所有的生灵,让人无法拒绝她任何要求。
  泊瑟芬脑子乱成麻,她这是被仙人跳了,还是遇到人贩子神?
  听说有些神最喜欢捕捉路过的人类去祭祀,砍头砍脚连带焚烧一条龙服务。
  她资料确实看的多,也对这个荒蛮的世界的凶残有点了解。
  可是也不至于她才上大地的第一天就能遇到这么大的危难。
  这不是明摆着,这个鬼世界比泥板上描述的还要危险得多吗?
  泊瑟芬看着自己手里诡异得一批的红色酒水,用尽力气让自己的脸远离双耳杯,颈部的脊椎因为绷得太过紧而开始发痛。
  她的脚跟臀部就跟黏在强力胶水里一样,手臂跟背部也僵如老木枝,不管怎么挣扎都无法挪动一分。
  美得如魔鬼的女神,伸出涂着金粉的指甲,轻轻一点酒杯直接推到她唇边,戏谑地笑着说:“喝吧,喝下我为你准备的美酒。”
  泊瑟芬想要拒绝,发现舌尖发麻,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红色的液体,如毒液般一点点通过她的唇,进入她的嘴里。
  如捉弄他人成功的孩童般,阿佛洛狄忒笑得更开心,她用懒懒的调子吟唱:
  “战无不胜的美貌啊,困住一切的爱情啊。不管是永生的神灵,还是卑怯的虫豸,都要跪陷在你面前。”
  她的歌声美得石头都动容,四周的圣火大盛,照亮了立于高台上的美神雕像,黄金的装饰,桃金娘与玫瑰的纹饰到处都是。
  刚才给泊瑟芬开门的老人已经走进来,他身上的伪装也卸下,变成一个裹着短裙的健壮男性。
  他是美神的俘虏与信徒,皮肤黝黑,面容立体,浑身上下都涂着光滑的橄榄油。
  他跪趴在地下,不敢动弹。
  美神笑眯眯地伸出脚,踩在他的头上,“美丽的爱情也会毁灭在移情别恋上,今夜你将代替泊瑟芬的爱人,成为她的入幕之宾,让她为你神魂颠倒。”
  不管是神还是人的爱情,都不拥有忠贞这个品质。泊瑟芬可以与哈迪斯相恋,也可以与别人在一起。
  厄洛斯现在的神力来自冥王与种子神相爱的感情,只要一方的爱慕被毁坏了,她那个急于逃离母亲怀抱的坏孩子,就又得乖巧地回家。
  阿佛洛狄忒移开自己精致的脚,露出残酷的微笑,“去吧,我忠实的仆人。”
  沉默的男人抬头,狂热地凝视着美神,里面的渴求一览无遗。女神了然用手撑着脸颊,没有表示拒绝,男人激动无比地低头亲吻着她的脚背。
  当他的唇离开阿佛洛狄忒的脚,刚站起来的时候,一根从暗处的箭骤然射出,从男人的背后穿过去,将心口扎个对穿。
  这是种满了厌恶的钝铅箭,中箭者第一眼看到了美神,本来一切都令他迷醉的女神,此刻却就变成了面目可憎的怪物,恶心与恐惧顿时从男人心里出现,他惊慌地转身就跑。
  阿佛洛狄忒豁然站起来,语气冰冷起来:“厄洛斯,怎么藏匿在暗处不敢与我相见,你像极了躲避狼群的小羊羔,簌簌发抖地等着我去找你。”
  神明的怒意,波及了跑出大门的男人,他一个错脚直接滚下阶梯,脑壳当场磕在石头上开了花,血溅落了一地。
  污秽的血液也被刻瑞斯的精灵缩发现,它们纷纷飞来吸取死亡鲜美的脑浆,血化为了黑色的阴影,铺出了一条不受大地驱赶的亡灵之路。
  从一堆亡灵残骸中爬出来的哈迪斯,浓烈的黑雾缠绕在他的灵魂上,与整个世界的碾压做对抗。
  他如自己脚下的万千亡者那样,灵魂踏上大地遭受的就是被无情碾碎的代价,每碎裂一次,他就快速拼接回来,拼得太粗糙了,导致自己黑乎乎的灵魂满是细碎的裂纹。
  这种连神都耐不住的剧痛,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哈迪斯。
  他阴郁的眼神却冷酷坚定地看着上面的神庙,黑色的发丝都没有具体的线条,在他的脸边飘起曲卷着。
  他在接近泊瑟芬,哈迪斯听到了她的喘息声,她脚步蹒跚地踢开了黄金的杯子,落到地上的回音,还有她蜷缩起来时,衣物褶皱的簌簌响动。
  遇到危险了。
  哈迪斯踏上阶梯,腿骨断裂,又被死亡之雾接上,推开门,手骨也断了,黑雾又缠绕上修修补补。
  要去将威胁她的神都撕碎掉,然后温柔将害怕的她抱入怀里安慰着……为什么要背叛他。
  哈迪斯的身体再一次经受不住越来越沉重的挤压,而碎成一滩黑色的粉末,浓雾又开始快速将他粘合起来,模糊的脸依旧能看到上面痛苦的表情。
  他如一堆裹挟无数绝望的爱恋与被背叛的怨恨的黑色沙尘,一点点飞入门里,没入火光的阴影中,化为寂静的蛇影,要去抓住想要的人。
  阿佛洛狄忒摇曳着腰带上的金穗子,一步一步地踏在干净的地面,她双手撩起自己美丽的长发,露出柔软的胸脯。
  “我的孩子,你在跟我抓迷藏吗?我想想你最爱藏的地方,是在贡品的篮子里,还是桃金娘花纹的桌布下?”
  美神一点点掀开了桌布,空空荡荡。
  厄洛斯藏在神庙的壁画里,几次拿起弓,又放下了,他爱与厌憎的箭对阿佛洛狄忒都没有用处,要想打赢自己的母亲,他就要用暴戾的殴打来达到目的。
  他看着自己又短一截的手脚,又目测了阿佛洛狄忒的身高,绝望发现他跟她打起来,他还真不一定能在力气上赢过她。
  要是被抓到,就有被吃掉的风险。
  厄洛斯甚至害怕得想要转身就跑,放弃泊瑟芬的爱情。
  哪怕变成儿童藏起来也不愿意被她抓到。
  他看到阿佛洛狄忒站过来,立刻背对着她,化为一副壁饰,紧张得不敢呼吸。
  等到脚步声又远离,他偷偷回头就看到美神身后的影子里,竟然缓缓站起一个看不清楚面目的黑影,他如同刚从冥府最深处爬上来的亡灵,隐形在每个无光的地方。
  厄洛斯瞪大眼睛,他看着那个黑影,伸出手,恶毒的诅咒化为了一把长剑,直接往阿佛洛狄忒的背部穿过去。
  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剧痛,让以美丽与诱惑为生的神灵惨叫出来,她以为自己是猎手,在寻找自己那个无法反抗自己的孩子。
  可是没有预料到,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她重伤倒地。
  泊瑟芬听到了惨叫,她顾不上回头看,嘴里咬着石榴花,脚步凌乱地撑着墙边往前走。
  热汗不间断地从她皮肤里渗出来。嘴里都是那些泛着玫瑰味的甜腻,这股甜浸透了她的喉咙,呼吸间的气体都化为无法自控的热流,让她眼前的一切都变成黏糊潮湿的热带雨林,每走一步足尖都涌上一股亢奋的激流,让她大脑空白,只想沉沦在某种甜美的官能感受里。
  只有咬着石榴花外皮的汁水,才勉强止住这股强大的诱惑。
  她这是被喂了xx药了吧,泊瑟芬单膝跪在墙边,脸色红过头发上的花,抬头就看到那个精致的神像,她模模糊糊地猜测着,阿佛洛狄忒?
  先是阿波罗,现在是攻击她的美神,难道她是陷入到什么阴谋里吗?冲着谁来,哈迪斯?
  泊瑟芬不想到哈迪斯还好点,一想到哈迪斯整个人就忍不住地蜷缩成一团,弓着的背脊都在发抖。
  她努力地去掏袋子里短剑,阿佛洛狄忒想要让人强-暴她,气的她想要捅她两刀,可是能力不够,只能拼命维持清醒的意识,在关键的时候捅死那个要对她施暴的傻逼。
  那个男人大概是个人类,是能弄死的。
  被死神天天逮着追杀,泊瑟芬拥有了强烈的攻击意识,能不能成功一回事,她的本能反应已经是遇到攻击能打死对方就不用逃避。
  她靠在墙边,虚弱得眼睛泛红,墙壁上是一副信徒扛着花柱的祭祀图,荒诞唯美。
  她越看越难受,手指碰到了袋子里的短剑,冰冷的触感并不能让她好受点,只有让她更想念哈迪斯的皮肤与身体。
  “哈迪斯……”她默默忍受,靠着想他的一切来坚持。
  黑色的雾气不知道何时,已经凝聚在她身后,哈迪斯弯下身伸出双手轻柔地放在她的肩头上。
  手指刚要按住她的身体,将她带入冥府,泊瑟芬已经骤然回身,手持利刃用尽力气一挥,剑刃碰到了空气。
  她凶狠得如一头力气不够的小兽,快速地看着刚才哈迪斯站立的地方,结果空荡荡一片,什么都没有。
  泊瑟芬才察觉神庙光线的黯淡,还有安静的氛围,刚才那个混蛋神呢?
  不是还在到处走来走去找她吗?
  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可是最大的危难并没有立刻袭击而来,让她半松一口气回头,就看到一张隐藏在雾气里的脸,黑乎乎一片对着她。
  泊瑟芬浑身发麻,她眼瞳紧缩地看着眼前这个坐在她面前,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
  但是这种戒备只是一瞬,过于熟悉的气息让她混乱的思绪开始感到安心。
  她不确定喊道:“哈迪斯?”
  也许又是一个梦,哈迪斯还在冥府,怎么可能她叫一句他就来了。就算来了也不会这么安静看她,而是会将她拎起来咆哮为什么要抛弃他。
  哈迪斯伸出虚幻的手指,轻摸她潮红的脸,“泊瑟芬,你要奔逃到哪里呢?”
  为何一定要将他仍在黑暗的冥府,回到这片对她虎视眈眈的大地上,他的手顺着她的身体落到她的手臂上,开始用力起来,想要表达自己被扔下的愤怒与不解。
  泊瑟芬愣了半秒,终于忍无可忍爆发地抓住他的手,灵魂状态的哈迪斯本来没有那么容易碰到,可是强烈的生机刹那缠绕上他的身体,花朵与叶子为他塑造了强壮完美的躯体,在泊瑟芬不顾一切的渴求下,他被万物压迫的厄运都被暂时驱散开。
  哈迪斯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下一刻,他整个人都被泊瑟芬恶狠狠按在地上,她跨坐在他身上,失去理智地到处摸着光裸的皮肤,似乎在寻找什么。
  泊瑟芬顾不上再思考,她毫无理智地扯开那些残留在他身上的花叶,强势得跟个强抢民女的恶霸,“快,快脱衣服!”
  她快要疯了,哈迪斯来得刚刚好。
  哈迪斯:“……”
  第94章 抱我
  阿佛洛狄忒重伤着往外爬, 伤口里流出的不是伊科耳,而是黑色的污秽与死亡的泥屑,她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 还没有出现自己最怕的苍老痕迹。
  可以要跟哈迪斯再共处一室就不一定了, 爱欲、美貌与死亡的神权处在极端的两边,放在一起死亡刚好克制她的一切。
  哪怕在她的神庙里,死亡的黑雾也能肆无忌惮,用藐视的态度这里横行霸道。她撑着身体走到门边,想要逃离哈迪斯力量的辐射范围。
  厄洛斯不受她影响是因为他们同根同源,力量彼此互相交叉,只是争个强弱而已。
  哈迪斯不受她影响是因为他本身就是灭绝一切的存在,所有与美丽相反的东西都能在死亡上找出来。
  这导致阿佛洛狄忒对来自冥府的神力毫无抵抗的能力, 只能慌乱想逃跑。
  本来哈迪斯坠入爱河,她是有机会利用这份爱情来操控他的,可是这份爱偏偏被厄洛斯吞噬了。
  美神有些愤恨地锤着门,刚才就不该拖延时间,她直接按着泊瑟芬享受欢愉, 哪怕只是一会她也有本事让泊瑟芬忘掉一切。
  对付不了哈迪斯, 打压下厄洛斯的成长也行。
  阿佛洛狄忒叫来鸽子, 伸出的手背开始出现裂纹,她摸了摸鸽子的头, 让它去叫来阿瑞斯,带着战车来接她上奥林波斯洗净自己身体的污秽。
  她回头看到自己的神庙内被浓郁的雾气笼罩住,光亮的黄金与火焰都消失在黑暗中, 唯一能生存的只有在到处攀爬的石榴枝叶, 是冥府的圣物。
  她避开了新生的绿叶, 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下楼梯, 雨水浇湿了开始变得黯淡的腰带与她头发,身后一个单薄的身影无声无息跟随上来。
  那是她的孩子,介于少年与童年期的年纪,他踏着她掉落的野玫瑰,刺扎破了他娇嫩的脚趾,血液流淌而出染出了刺目的纯红。
  爱恨的箭簇无法对她造成伤害,纯粹的暴力却可以,厄洛斯手里握着一块尖锐的石块,一脸冷酷地举起对着美神的后脑,狠狠砸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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