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泊瑟芬刚想叹气,却发现自己头顶阴影笼罩,她才发现哈迪斯不知道从哪里走过来,正居高临下俯视她。
面对成年哈迪斯压力大得多,她一口气默默咽下去,却察觉到自己怀里的孩子消失了。
不止孩子,还有四周的环境也变成白色背景,无数的裂痕又化为线条交织在一起消融。
唯一清晰的只有眼前的哈迪斯,他弯下身伸出手,泊瑟芬意识到他要干什么,连忙摆手说:“不用,我自己……”
起来两个字没来得及说,整个人就被他抱入滚烫的怀里。她双手紧握,身体紧绷地靠在他坚硬的胸膛上,皮肤的温度跟若有若无的香料气息,混合成一种让她恍惚的气息。
他的心跳得很快。
泊瑟芬想到他正常时候的温度,再对比一下现在的温度,发现哈迪斯就像是一座待发的火山,岩浆只隔着一层软壳在涌动,随时会爆发出来。
她立刻闭嘴不敢动弹,任由哈迪斯一步一步踏出记忆的墙壁,她就像是进去的时候那样,又再次从墙里出去。
泊瑟芬看到自己半边身体还融在墙面里,下一秒就回到燃烧着松油火炬的空旷大厅内,她费力瞄了一眼墙壁。
发现他们出来的那面墙的壁画,竟然出现她的身影,她跪在大地上伸出双手温柔地抱着一个满身伤痕的孩子,她的脸柔软慈爱到不可思议。
泊瑟芬呼吸一顿,又看到隔壁那幅画,竟然是哈迪斯正拿着笔对着壁画发呆的画,而本来灰暗的身后背景里,开满了无数的花朵。
他看起来好像不那么孤独了。
第34章 求婚
泊瑟芬盯着那幅被花色染上的画, 马蹄声突然从墙里传来,黑马拉着黄金车从新出现的繁花中冲出来。
她察觉到哈迪斯迫不及待地往前走几步冲到马车边,重重将她放到座位上, 她甚至能察觉到他松开手的时候, 整个手部是失去力量的,导致她没有坐稳就扑坠到椅子上。
泊瑟芬歪了歪身体,又立刻摆正回来,然后就看到哈迪斯步伐稳重上了驾驶座,好像刚才抱不住她是种错觉。
也许真是错觉吧,她总不能重到连个神都抱不动吧。
泊瑟芬刚这么想,就看到身侧的神正一脸冷漠在偷偷揉自己的手腕,苍白的手指在衣袍缝隙间颤抖着。
泊瑟芬:“……”
难道她真那么重?还是冥府这两天给的伙食太好了, 将她养肥了。
马车重新行驶出去,神庙上方失去着色痕迹的神像安静地坐着,在车子出去前,泊瑟芬突然看到神像身侧竟然还有一张空椅子,上面残留的金粉闪着暗沉的光泽, 看得出建造之初用了很华丽的装饰。
那张椅子是给哪个神坐的?
马车已经跑到门口, 泊瑟芬看着尽头的哈迪斯像跟它身侧的椅子, 终于忍不住轻声问:“为什么有一张空椅子?”
哈迪斯转头看了她一眼,她头顶上的花少了很多, 新的花苞杂七杂八地藏在她发间只看到花尖。
而她身上披着的黑袍已经在消失,他现在披在她身上的黑雾都是切下来的,不会让他感受到她身上的温度, 但是也无法持久。
冥府风冷, 神灵呆久都难受, 别说人类的身体。
哈迪斯没有犹豫, 伸出手搓了搓她的头发,无数薄皱的叶子跟羽毛般柔软的花朵立刻开出来,他顺带将花揪几下,把杂乱的花变成厚实华丽的花冠。
而她身上的黑袍也得到死亡力量的补充,重新变得温暖起来。
碰她一下是有代价的,枷锁的诅咒刻在手骨里,碰她像是在碰刀。
泊瑟芬一时没有反应回来,等到她察觉到身上的黑袍变得更暖更宽大的时候,就听到哈迪斯低声回答:“那是我妻子的座位。”
泊瑟芬一听立刻激动上脑,“你有妻子了?”不是只有个白月光的女神吗,那这算是精神出轨还是同床异梦?
哈迪斯没有立刻回复,而是用一种让人倍感压力的眼神凝视她,好像在期待什么。
期待什么?他有老婆又有白月光,竟然还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看她,泊瑟芬觉得自己就是锅肉。
而哈迪斯就是那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绝世大渣男。
就在她对眼前这个神的神品已经打分打到负九十九的时候,哈迪斯似乎终于察觉到她的冷淡,他困难收起眼里接近失控的渴慕,语气也如同被浇灌了冰水般,毫无温情。
“我以后的妻子。”
这个回答,配着他苦大仇深的脸,简直就是一句话悲剧故事。
泊瑟芬没有想到壁画里虐剧看不够,回到现实哈迪斯还要上演第二季。对啊,记忆里没有看到哈迪斯的妻子。
却看到了他浑身黑雾的时候,无数遇到他的女神们就跟遇到蟑螂老鼠一样尖叫着跑开的记忆。
都是一闪而过,很细的记忆碎片。
如果不是她视力好,估计也没法在马车飞奔那么快的时候看到。
后来不止女的,连男神看到他都开始尖叫逃跑。
所以这些万人嫌的惨烈记忆,也导致了她最后看到他满身伤痕,还是一个娃的时候会忍不住出手抱着他。
惨这玩意真能激发同情心,她的心又不是铁做的,一时脑抽是可以理解的。
泊瑟芬看在他们目前相处「友好」的气氛上,真诚安慰:“你条件这么好,以后会遇到真爱的。到时候你给她雕个神像坐到神庙里,或者在神庙里举行婚礼,从此过上美好幸福的一生。”
童话故事里都是这样说的,虽然童话很难在现实出现。
马车飞速下了神庙大阶梯,又疾驰入一条灰蒙蒙的小路,哈迪斯看着前方,手指紧拽着缰绳控制着轭具。这是一个克制的动作,也是在控制自己的感情。
美好、幸福都是跟死亡无缘的神力。
哈迪斯只听到一个关键词,“婚礼?”
泊瑟芬唠起这个就不困了,她生怕哈迪斯对生活绝望,失去了追寻自己所爱的热情,连忙给他科普,“婚礼就是你的真爱拿着花球跟你走入教堂,然后成立一个家庭,你跟你的真爱住在一起,你们会特别幸福地经历一辈子……”
她科普得太欢快忘记对方不是人,而且这里估计也没有教堂,她立刻纠正自己继续说:
“去哪里结婚都成,然后一起永生,还可以生个孩子,你们陪着孩子慢慢长大,是不是很幸福?”
说这些的时候,泊瑟芬就突然想到自己家人。顿时觉得喉咙深处塞了团棉花,又痒又闷,话语也消失在嘴里。
她这次旅游走太远了,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去,行李跟着一起损失掉,里面还有家里的钥匙。
泊瑟芬想到这里,又想到备用钥匙一直放在门口的盆栽下,等着忘记拿钥匙的家人可以用它打开家门。
可是她却拿不到这把钥匙。
泊瑟芬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上面空无……好多灰羽毛。她的思绪立刻被拉回来,疑惑地戳了下羽毛,发现一碰就消散在空中。
马车停下,没有马蹄跟车轮声四周一下就安静下去,她这才后知后觉抬头,就看到她要科普的对象走下马车。
泊瑟芬的视线忍不住跟着他的背影而动,却看到了一大片灰白,无数类似羽毛状的灰暗雾气,从这片无边无际的平原上漂浮出来。
而雾气下,是安静伫立着的花朵,它们舒展着苍白的花瓣,规整漂亮的黑色花纹有一种金属的质感。
这些花更像是艺术品或者死去已久,一点都没有鲜花本身的蓬勃生机感。
她看到哈迪斯弯身将花朵连根拔起,手指就像是收割机一样,不到一会一大捧灰色的花就捧在手里,他立于马车边,花朵盛开在他苍白的下颌处,竟然有一种异常和谐的色调。
哈迪斯将这一大捧花递给她,声音平静说:“这是长青草原上的特产。”
泊瑟芬也不好意思拒绝地接过,只觉得到手特别有份量,花也开得很好看。难道是她给他的记忆墙添了花,他送回礼了?
真是太有礼貌了,看来要不是那把辣鸡箭他确实是一个性格不错的神。
泊瑟芬刚要礼貌说声谢谢,却听到哈迪斯就像是聊天那样自然地说:“我们返回神庙去举行婚礼,牛跟婚礼的必备物品会快速送来。”
泊瑟芬捧着花,突然觉得自己捧的是穿心箭,她艰难地重复:“婚礼?”
这个词语顿时陌生可憎,面目全非起来。
哈迪斯的手放在马车边缘,整个人接近过来,她连忙后退一下,又想到这个动作会刺激他,立刻坐直身体将花搁在两个人中间。
色彩单薄的一捧花,像是隔着一条银河。
泊瑟芬在花后面费力观察着眼前这个男人的情绪状态,眼神平静不像是失控,脸部表情也没有细微的抽搐,嘴角线条并不紧绷。
她眼神迷茫起来,没疯怎么求婚起来了?不管他疯没疯,泊瑟芬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刚要开口说什么。
又听到哈迪斯换了个选择,“一个家是婚礼两个人跟孩子组成,你要是一时没准备好当妻子的责任,那么先当我的孩子也可以。”
泊瑟芬:“……”
哈迪斯还解释:“我们成立一个家庭。”
泊瑟芬此刻的脑子不止有无数个震惊的惊叹号在互殴,还闪过哈迪斯对她干的事,她要是他孩子,在她那个世界这禽兽得牢底坐穿。
泊瑟芬艰难地反驳:“你自己生的才算。”
哈迪斯似乎有些意外会听到这句话,他沉默了一下才轻声说:“我没有繁衍后代的能力。”
泊瑟芬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足以被杀人灭口那种,她刚想让哈迪斯别爆自己缺陷了,又听到他压抑的声线染上几丝暧昧的情绪。
“我有交合能力。”
从头劲爆到尾,泊瑟芬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硬核的求婚现场,她一脸无语看着眼前这个满脸平静,平静得特理直气壮的臭不要脸神。
她觉得自己不能被对方扯着走,对方太变态了她跟不上节奏,只能憋足了劲才憋出一句,“我拒绝。”
不等哈迪斯开口,她就用速度打败他。
“不当你妻子,不当你孩子,不跟你交合。”三连拒绝,干脆利落。
哈迪斯可能也没有被拒绝得这么狠过,他像是一株挺拔的硬木树,无声无息站在车下好一会。
就在泊瑟芬以为他会冷静下来的时候,他突然伸出手拉住她的手腕,滚热的温度一下就让她知道对方的情绪多疯狂,略显野蛮的动作充满了禁锢感。
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也没有后退的路,在被拽下去的前一刻,泊瑟芬放下了所有的恐惧跟排斥,声音轻柔到像是对着自己喜爱的人那般。
“哈迪斯,我不想当小偷。”
这句话让哈迪斯失控的力道停下来,他的手指依旧强硬而不容挣扎地握着她的手腕。
泊瑟芬只能单手抱着捧花,身体侧着靠在椅子边缘维持着坐姿,慢慢凑近他,洁白的脖颈无害地展露在对方面前。
“你喜欢我只是某种神奇的力量在束缚你,而不是你本身对我的喜爱。如果我今日接受你的爱情跟你的财富,那么对你是不公平的。”
她没有谈过恋爱,也不知道真正的爱情是什么样子,但是绝对不是哈迪斯这样。
这种被迫疯狂,被迫对人好,又被迫产生欲望的情感,对当事人来说只是一场毁灭人生的巨大灾难。
她不是烂好人,但也有遵纪守法的基本道德底线。
她现在就像是捡到他的爱情,可以攥在手里为所欲为,可是捡到东西不还是违法的。
泊瑟芬生怕自己的笑容会让他受不了,只能尽量缓和声音里的细微颤抖,用最平和的语气一字一句轻声说:“你是神,你承诺我每天可以违逆你一次,这就是我今天的违逆。”
这个说法其实有些讨巧,她其实在今天或多或少已经偷着忤逆他好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