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9节
随便哪一样落下来,都能压垮一个人的脊梁。
偏偏她不仅承受住了所有,还将自己的痛苦隐忍的那样深,只字不对任何人提起。
“晏……”
“晏三合,你等一下。”
裴笑的声音,盖住了谢知非的。
他快步走到晏三合身边,捂着嘴道:“偷偷问你个事,成不?”
“问。”
“李不言的娘到底是谁啊?她爹呢?她家人呢?”
晏三合脚步一顿,“你问这些做什么?”
“她今天跟我回府,看到我帮我娘按头,好像红了眼眶。”
裴笑不傻,那人匆匆揉眼睛,只是不想他看出什么来。
他顾着她的面子,没有当面问,可心里总惦记着,这才偷偷来问晏三合。
晏三合静了静,忽然低低的嗤笑一声,“想知道?”
废话。
必须想啊。
裴笑一边点头,一边讨好道:“以后神婆大人有什么吩咐,裴大人只点头,不摇头。”
“神婆大人要天上的月亮呢?”
“这得让谢五十去摘。”
裴笑的神色与往日判若两人,“他摘不着,我一定去,绝无二话。”
晏三合深目看他一眼:“明天若查出什么,我便告诉你。”
裴笑:“……”
连夜去寺里上个香,应该还来得急吧!
……
翌日。
华灯初上。
原本车水马龙的春风楼门口,今晚一辆马车也没有,但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却不少。
人但凡有的选择,谁愿意去做敛尸的活。
干这一行的都是穷苦百姓,图的就是那一份能养家糊口的银子。
朱青一身灰衫站在正门口,冲每一个进来的人抱拳,道一声:“里面请。”
他的身边,还站着七八个兵马司的人,这些人统一穿着侍卫的衣服,腰间别一把大刀。
这是小裴爷的主意——
审案吗,不光要以礼相待,还要给人震慑,否则他们就不会把谢大人当回事。
很快,整个春风楼的大堂坐得满满登登。
最后一个人走进来,朱青朝丁一点了下头。
丁一从地上捡起颗小石子,朝二楼一间包间的窗户扔过去。
听到“叭哒”一声,黄芪忙道:“爷,人都到齐,该我们下去了。”
裴笑整整官帽,理理官服,打开门,气宇轩昂的走出去。
走到楼梯中间,他停下来,用力的咳嗽几声。
所有人一抬头,见当官的来了,整个大堂里鸦雀无声。
黄芪大声道:“这一位是僧录司的小裴大人,也是谢大人的至交好友。”
“今日劳各位前来捧场,我先替谢大人谢谢大家。”
裴笑面带正气,声音洪亮。
“谢大人在二楼天字号包房,替郑老将军大儿子、四儿子、老五院里敛尸的人,谢大人亲自招待,劳烦你们起个身,上个楼,去一下包房。”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摸不着门路。
“不用怕,菜是一样的菜,酒是一样的酒,就是会问得详细些。”
裴笑缓缓背起手。
“谢大人为了感谢你们,让我安排在各个寺庙给你们每个人点三年的长明灯,不要一两银子。”
有饭吃,有酒喝,还能免费点三年长明灯,这样的好事,求都求不来啊!
“我替将军的大儿子敛过尸。”
“我替他家小儿子净过身。”
“是我把将军的四儿子装进棺材的。”
“……”
裴笑清点了一下,一共有七个人。
“黄芪,把他们领到谢大人包房。”
“是!”
七人跟着丁一上楼。
裴笑朝门口的朱青看一眼,朱青立刻跑到后厨,“上菜吧!”
汤圆和兰川一对眼,便开始往外端菜。
大锅前,李不言挥动着锅铲。
谢知非是把整个春风楼包下来的,结果厨师一听是请做一帮白事的吃饭,嫌晦气,直接撂下锅铲走了。
他娘的,请做白事的人吃饭怎么了?
一个个狗眼看人低,将来死了自己跳进棺材里去!
第778章 尸味
包房里。
谢知非一身官服,双手抱臂,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
“都坐吧,别客气。”
七人拘谨的坐下,伙计立刻添茶倒酒。
谢知非端起酒盅,“这样,咱们先吃,吃饱了再说话,都别客气。”
做白事的人,很少在外面酒楼里吃饭,很多人都嫌他们身上有死人的味道。
别说坐一桌吃饭,就是离得近了,都会捂住口鼻。
眼前的谢大人,不仅不忌讳,看上去还挺好客,七人相互看了几眼后,也纷纷举起了酒盅。
酒是好酒,菜更是好菜,比着家里婆娘做的,不知道好吃多少倍。
一旁的伙计眼尖手快,哪个酒盅里的酒没了,立刻添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谢知非见吃得都差不多了,用眼神询问站在一旁的伙计。
伙计冲他一点头,谢知非“啪”一声,放下了筷子。
七个人见状,也都跟着放下筷子。
谢知非摆出当官的派头,“你们中间,谁给老将军的长子院里敛过尸,举个手给我瞧瞧?”
七人中,有三人举起了手。
“来,你们三人和我说说,帮郑老大院里敛尸的时候,都发现了什么?”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没敢开口。
不说?
谢知非手指抚着盅沿,笑眯眯道:“怎么,吃了我谢大人的酒,还要让谢大人难堪啊?”
这话一出,七人的神色都绷紧了。
谢知非懒懒的支起一条长腿,那股子痞坏的劲儿又上来了。
“我这人喜欢先礼后兵,卖我三爷面子的,便是小叫花子,我也称呼他一声弟弟,受欺负了,三爷替他出头;
想和三爷对着干的,三爷冲他翘个大拇指,但好脸是不会给的。”
他笑了笑:“不仅不会给,还会处处寻事,逼得他在这四九城里混不下去,给爷滚蛋!”
“谢大人。”
三人中的白发男,哪里还能坐得住,赶紧起身恭敬道:“回谢大人,小的负责抬尸,没有发现什么。”
说着,白发男举起三根手指:“我要是说了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谢知非冲他边上一颔首:“你呢,也没什么发现?”
那人起身陪了笑:“谢大人,小人也是负责抬尸的,您是官,小人是屁/民,不敢和您作对。”
谢知非目光一偏,看向对面瘦得跟个竹竿一样的男人道:“你是负责敛尸的?”
瘦竹竿顿时站得笔直:“谢大人,我和您详细说说,我经手的那些人,所有人都是一刀被割了颈脖的。”
谢知非:“没有第二刀?”
瘦竹竿摇头:“没有,就大将军的大儿子,他身上的伤口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