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节

  风吹起了她乌黑的发,有几缕落在眼前,眼睛又开始有些发热。
  诸言停啊,你知道不知道,所谓的起兵逼宫,真的很蠢?
  巫咒不是必杀局,起兵逼宫才是啊,他们就等着你们往里面跳,好一网打尽。
  怎么就不能苟活呢!
  容与啊,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诸言停一生追随,至死不悔?
  能让只与你见过几面的唐见溪,十几年来一直深信你是清白无辜的。
  身后的薜昭看着面前的少女,眼神里颇有几分奇怪。
  他不明白这少女在这夜色的背影,为什么看上去那么的悲伤,好像她此刻正经历了一场家破人亡似的。
  晏三合慢慢等心沉下来后,再度走回山洞里。
  此刻李不言和朱远钊都已经把那几份手书看完了,两人都垂着头,默默发呆。
  晏三合坐回原位,问唐见溪道:“说说他们起兵以后的事吧。”
  唐见溪苦笑,“我只知道一个大概。”
  “那就说一个大概。”
  “基本都死了,不是战死,就是自刎而死,还有少部分贪生怕死的降了。”
  唐见溪:“太子宫里,也是血流成河,所有和太子有关的人,都被太子妃杀了。”
  晏三合一惊,“太子妃?”
  唐见溪点点头。
  “太子妃是个奇女子,那边厢太子兵败,这边厢她就命人把一众儿女,后宫嫔妃统统杀光,最后放了一把火,自己也横刀自尽。”
  李不言听得心直跳:“一个没留下?”
  “一个没留下。”
  唐见溪叹了口气,“据说最小的太孙只有四岁,也没了。”
  晏三合冷笑一声:“没了好啊,真要活着,也是受罪。”
  “太子妃自尽前,仰天大喊了一句天道不公。”
  唐见溪:“先帝因为这个原因,一病不起,无奈诏回了远在北地的赵王,最后把皇位传给了他。”
  无奈?
  早干什么去了?
  李不言冷笑不止:“但凡他站出来说一声相信太子,结局也不会变成这样,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恶心不恶心?”
  这话,唐见溪和朱远钊听得心惊胆颤。
  可真敢说啊!
  第645章 熟人
  此刻的晏三合,莫名想到了陆时曾说过的一句话——
  非他心慈手软,非他谋略不深,实在是当今陛下的野心之大,手段之狠,布局之深,放眼天下,无一人能及。
  由此可见,先帝和先太子之间的君臣隔阂、父子隔阂,应该也是他的布局之一。
  由此也证明,陆时费尽一生的心血,最终也只能逼他下个罪己诏,是多么的合情合理。
  “事情又明朗了许多,赵王是藏在背后谋算之人;
  严如贤是他放出去的狗,这条狗找上了天市,弄到了先帝真正的生辰八字,以及行巫咒的方法。”
  晏三合:“然后赵王利用他安在太子府的眼线,实施整个计划。顾老六、夏才女和沈女医的下场,你知道不知道?”
  褚言停既然在手书中提起,她相信唐见溪自然会对这三人留心。
  唐见溪的确暗中留心。
  “顾老六举报有功,锦衣卫赏银五十两,这人拿了赏银的第二天,就被人砍下头颅,扔进粪坑,尸体则吊在树上。”
  晏三合:“谁干的?”
  唐见溪磨牙。
  “不是他主子干的,就是像我这样的漏网之鱼干的,这种下贱小人,杀一万次都死不足惜。”
  晏三合:“夏才人呢?”
  唐见溪:“夏才人死在太子妃手里。”
  李不言插话,“若真是她,太子妃也算帮太子报了仇,报得好。”
  “沈女医是我最怀疑的人。”
  唐见溪看了李不言一眼。
  “兵变后,太子妃余下的人都被关押了起来,沈女医也在其中。半年后,她突然被放了,然后便不知所踪。”
  “为何会放?”
  晏三合:“又为何不知所踪?”
  唐见溪摇摇:“我离京城远,打听不到内里的消息,只知道一个大概。”
  晏三合直觉不太对,忙问道:“沈女医全名叫什么?哪里人士?父亲是谁,母亲是谁?”
  “沈杜若,京城人士,父亲沈巍,出身世医之家,母亲濮氏。沈杜若上头四个哥哥,她是沈家最小的女儿。”
  晏三合愣住了。
  怎么兜兜转转,又转回了熟人。
  沈巍不就是沈老太医吗,从前还帮她治过脚伤呢。
  “沈老太医?”
  一旁的朱远钊也大吃一惊,“他帮内子施过鬼门十三针。”
  唐见溪一听朱远钊认识沈家人,忙追问道:“沈杜若呢,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死了,朱旋久咽气的那天,她的棺材被送到了沈家。”
  朱远钊:“听小裴爷说,她好像是被沈老太医赶出府的,这些年一直在外头做游医,死后才落叶归根。”
  赶出府?
  唐见溪冷哼一声道:“怕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这……”朱远钊答不上来。
  晏三合:“太子府余下的下人呢,都还活着吗?”
  “活?”
  唐见溪的唇蠕动了几下,哀声道:
  “谁能活下来,都死了,我大概估算了下,因巫咒一案而死的人,有两万多,受牵连的不计其数。”
  那么也就是说,整个太子府里的人,最后只有一个沈杜若活了下来。
  这不合常理!
  晏三合看着朱远钊:“回京后,这个沈杜若要好好查一查。”
  朱远钊点点头。
  的确要好好查一查。
  这人查完,巫咒案基本上就水落石出,那些乌鸦的心魔,说不定也就能解开。
  “唐见溪,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晏三合问。
  唐见溪摇摇头。
  这是他心里最后一点秘密,本打算带进棺材里的。
  晏三合拿起那几页手稿:“这三份手稿,我替你保存吧。”
  唐见溪不说话。
  “一切归于尘土时,我盼着有一个人能把这沙漏倒过来,让世人看一看这真正的真相。”
  晏三合轻声说:“也许,我就是那‘有一个人’。”
  唐见溪看着她,摇摇头道:“晏姑娘,不是我不给你,是太危险了。”
  “背靠死亡,才能图谋远方。”
  晏三合斩钉截铁道:“你都不怕,我为什么要怕。”
  唐见溪一下子动容了。
  他甚至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偏偏是解魔人?
  因为只有年轻人,才无所畏惧啊。
  “姑娘好生保管,如果……”
  他喉头滑动,艰难道:“如果京城呆不下去了,可到山上来住些日子,明月她喜欢你。”
  你这是算准我后面要遇险了吗?
  可千万别!
  晏三合把纸小心折好,塞入怀中,“我会再上山的,而且一定是光明正大的来,不给明月添麻烦。”
  “好,好,好。”
  唐见溪一连说了三个好,情绪颇为激动道:“到时候,我与晏姑娘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我不怎么喝酒,但三爷喝。”
  晏三合浮起一点笑:“让他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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