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节

  吕律说着,将熊胆从猎囊里掏出给他看了一眼,就又收了起来。
  刘宝和栾坤先打的熊瞎子,这种事情,没理由独占,何况,刘宝也是相熟的民兵兄弟。
  “这熊瞎子被炸昏死过去,你们就即使动刀子剥皮,也该首先忙着开肠破肚取熊胆啊,咋还拿着熊皮慢慢剥呢?”
  吕律看得清楚,那熊瞎子的皮就是被从裆部豁开,慢慢剥的,都没有弄破肚皮那层肥肉,否则,肚子被扒拉开来,熊瞎子生命力再旺盛,也不可能拖着肠子跑掉。
  那熊瞎子被元宝它们围住,看着肚皮上被剥开的皮毛晃荡,很惨的样子,但却没有被伤到要害,甚至和元宝它们都还有一战之力。
  “主要是怕下刀弄破熊瞎子的肠肚脏了熊肉,所以就一点点来,虽然也炸过几次熊,但开肠破肚这事儿,实在是没啥经验,我以前也都是这么干的,权当是杀年猪了!”刘宝苦笑道。
  吕律和张韶峰两人闻言,也是微微摇头。
  “那栾坤咋样啊?”张韶峰问道:“他有没有被伤到?”
  “栾坤,那二逼小子,别跟我提他了。以后这种人,千万别叫着一起做事儿,太不靠谱了,要不是他,我今天估计也不会被熊瞎子扒拉那么一爪子。要不是我反应得快,躲了一下,小命都得交代在那里。”
  一说到栾坤,刘宝恨得牙痒痒。
  “为啥啊?”张韶峰微微皱了下眉头。
  “这二逼小子,看着我在给熊瞎子剥皮,他跑到熊头那里朝着熊瞎子脑袋踹,骂骂咧咧的,熊瞎子醒过来,他明明都看到眼睛睁开了,愣是一声不吭,回头还跟我说,他以为那是熊瞎子死不瞑目。
  他倒好,看到熊瞎子脑袋都动了,立刻跳到一边,更是在看到熊瞎子翻身起来朝着我追的时候,掉头就不管不顾地跑,他屁事儿没有,可把我害惨了。他哪怕当时在看到熊瞎子脑袋在动的时候拿着大斧头,给熊瞎子来上那么几下,把它当场砍死,也不至于这样。
  之前还咋咋呼呼要砍要杀,说得多勇猛,结果,事到临头,就数他跑得快,关键是看到不对头了,都不说一声。”
  说到栾坤,刘宝越说越气:“这特么在回来的路上还跟我说,他以为那是诈尸了,也被吓到了!这是啥逼玩意儿啊!”
  吕律和张韶峰两人也是听得一阵无语。
  “知道他不靠谱,还领着他去干那么危险的事儿,这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啊!”张韶峰摇头道:“你这次运气好,只是受了那么点小伤,以后可得长记性了,这屯里边,什么人是啥样,你还不知道啊!”
  “我这两天没在林场干活,是他跑来跟我说有熊瞎子这事儿的,总不能撇下他吧!”刘宝长长叹了口气说道。
  “行了,别唠嗑了,赶紧帮忙摁住,我要给他缝伤口了。”王德民穿好筋线,打断了他们的说话。
  吕律和张韶峰齐上手,帮忙摁住刘宝,看着王德民给他酒精消毒,然后缝合、上药。
  折腾了七八分钟,刘宝也叫了七八分钟,总算摆弄好了。
  王德民给刘宝挂好针水,交代道:“好好养着,你这伤看着不严重,可是在冬天,伤好得也慢,没有个把月怕是好不全,可别再弄出啥问题来。”
  他说完,将东西收拾进药箱,回头问吕律和张韶峰:“你们俩跟我一起到家里坐坐?”
  “杀鸡不?”张韶峰开玩笑地说道。
  “不就是只鸡嘛,小事儿!”王德民笑道。
  “算了,我怕大娘回头收拾你!”张韶峰咧嘴笑道。
  王德民不由狠狠地瞪了张韶峰一眼,但随即又笑了起来:“怕我杀鸡被你大娘收拾,带上你这熊掌一起到我那儿,你大娘肯定舍得出一只鸡。”
  张韶峰眉头一挑:“行啊!”他说着,提了放在一旁的熊掌和熊肉,跟着王德民就走。
  吕律也跟着走。
  刘宝受伤了,不好在他们家逗留。
  “律哥,你的这些肉……”刘宝见吕律没拿带来的肉,连忙出声叫道。
  刘宝年纪比吕律小一岁,两口子在见到吕律的时候,也跟着叫上一声律哥。
  “留在家里吃吧,我家里边不缺这些!你好好在家养着,得空再来看你。”
  吕律说完,脚步不停地跟上王德民离开。
  谁知道,刚走上大路朝着王德民家走了没几步,就听到后边传来大声吼叫:“那谁,给老子站那儿!”
  三人回头看去,看到栾坤骂骂咧咧地顺着大路跑来。
  看到这家伙过来的架势不对,三人都不由停下脚步,扭头看着栾坤。
  等他过来一段,三人才看到,栾坤手头还提着一个土罐儿,一边走,一边往嘴巴里灌。
  到了近前,他猛地将酒瓶子往地上一掼,土罐儿被摔得碎烂,酒水流了一地。
  他看着地上的土罐碎片,骂了一句:“啥叼寄吧玩意儿,真特么难喝!”
  说着,他用手背揉了揉鼻子,手放下去的时候,已经是满鼻头的血。
  啥情况?
  吕律微微愣了一下,看向地上。
  土罐碎片中,吕律看到有几块略带青蓝色的骨头,还有小指头那么大的一整棵棒槌,十几片边缘带着毛毛的鹿茸,还有一股子浓烈的酒香。
  这又是人参又是鹿茸的,这泡酒的配置不低啊。
  那骨头碎片……虎骨?
  吕律大致猜出来了。这分明是用东北三宝泡的好酒啊,而且看样子,泡了有些年头了。
  而王德民看到这东西的时候,早跟着骂开了:“你特么真是二逼不是二逼,一刀两口儿,这样的虎骨酒你以后上哪儿找去?栾建虎怎么会养了你这个个缺货,这么好的酒,从你爷爷手头留下来存了那么多年虎骨酒,就连你爸自己都舍不得喝上一口,就这么被你糟蹋了。”
  “老子就是摔了,关你屁事儿?”
  见王德民一脸心疼地准备去将地上那些珍贵泡酒材料给捡起来,栾坤先上前一步,对着这些东西就是一通乱踩。
  他再伸手往鼻头上一抹,似乎才注意到自己鼻子冒血了,看到手背上的血,一时间愣住。
  见他这德行,张韶峰忍不住了:“嚷个寄吧毛嚷,你特么跟谁称老子?”
  他话音未落,抬腿就是一脚,将栾坤踹翻在地上。
  路上的雪冰冻着,滑不溜秋的,栾坤在这一脚之下,顿时顺着路滑出数米远,几次想要爬起来都没能成功,反倒连摔了几下。
  “峰哥,你别管,我是来找这盲流子讨说法的!”
  好不容易站稳,栾坤一指吕律说道。
  看得出,他对张韶峰有些惧怕,称呼上还用上了峰哥二字,对上王德民,他都直接乱骂的,丝毫不给面子。
  “你想讨啥公道?”张韶峰冷声问道。
  “他凭啥打我那熊瞎子,我还要找人回去打呢,他倒好,一声不吭,捡现成便宜,问过我了吗?”
  栾坤大声吼道。
  听到这话,吕律眼睛也一下子眯了起来,感情喝点泡酒,跑自己面前来耍横的。
  吕律第一感觉就是:咋这屯子里,还有这么无脑的人啊?
  这“二逼小子”的名头,当真是名不虚传。
  吕律也觉得特别奇怪,上辈子在秀山屯,他仅是知道栾坤,没啥交集,只知道他有些虎,但是,远没现在见到的这么不知分寸啊!
  第431章 守村人
  吕律只是平静地看着栾坤,一句话没说。
  张韶峰参与了打熊瞎子的整个过程,他最为清楚。
  王德民也在刘宝家里边听说了事情的整个经过。
  究竟问题是不是出现在吕律身上,他们自然会评判。
  关键是,这就不是一个能说理的主。
  果然,栾坤话音刚落,张韶峰骂了一声:“你个小瘪犊子,你特么还有脸说这种话,想要挨揍是吧?”
  “这小子喝了不少虎骨酒,这血气上涌,峰子,打他一顿,不然可能会被血气完全把他那脑子给坏掉,你看他都流鼻血,那可是泡了好些年的虎骨酒,用的是真正的虎骨、悬崖上的野山参,春季带血的鹿茸,都是顶好的东西。
  平时偶尔喝上一两口,那是强筋壮骨的大补药物,可这泡了多年的,那就是大燥的猛药了,不在危急的时候,都不敢乱喝的。”
  王德民看着地上被栾坤几脚在雪地里踩得不像样的珍贵药材,肉疼无比,但看着栾坤这鼻子不住冒血的样,更是觉得不对头,心里也是担心。
  张韶峰点点头,四下瞅了一眼,将手中提着的熊掌和熊肉往路边栅栏上一挂,顺手从栅栏上抽了根木棍,迎着栾坤就走了过去,不由分说,挥动木棍就打。
  他也不打脑袋之类的地方,就挑着腿脚、屁股和后背这些肉头厚的地方打。
  一时间,栾坤被打得哭爹喊娘,在地上跳来跳去,几次想跑,可是被张韶峰揪着领子,根本就跑不脱,好几次都冲着张韶峰抡起拳头了,可是被张韶峰一瞪,又不敢真的动手。
  这声声嚎叫,很快将附近听到这声音的人给引了过来。
  看到是张韶峰在打栾坤,一个个在旁边也不劝说,完全当成是在看乐子。
  一阵暴打后,张韶峰微喘着:“来,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栾坤被打得趴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哪里还敢吭声。
  其实吕律也清楚,栾坤这种人介于傻和愣之间,那脑子里纯粹就是不会想事儿,空有一身蛮力罢了。
  通常情况,他自己只要觉着应该的,那就一股脑地去做了,总会干出些不可理喻的事情来。
  就像他跟刘宝去炸熊瞎子一样,看到熊瞎子睁眼,他觉得是死不瞑目,看到熊瞎子爬起来了,他觉得那是诈尸。
  要说他啥也不懂吧,偏偏有些事情还知道得清清楚楚,能做得有理有据,要说他明理吧,又总是干出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来。
  不过,也不知道是出于本能还是啥,在逃命这事儿上,溜得很快。
  这也是刘宝吃了暗亏,也没有去找他怪责的原因。
  都没法跟他计较!
  事实上,整个秀山屯,就没几个把栾坤当成正常人的。就连他老爹栾建虎都说栾坤出生的时候脑袋被夹了,就可想而知。
  在上辈子,栾坤就是秀山屯屯里的老人私下里说的守村人。
  谈不上有啥坏心思,有点傻,甚至有那么点疯癫,整天在屯里晃荡,偶尔也会跑出去到响水溪林场找点伙计干,有着一股子蛮力,倒也能干一些别人不愿干的脏活、累活,工钱还给得低……屯里大小事儿都知道,有了红白喜事儿,还会主动去帮忙。
  就连吕律结婚、搬进木刻楞的时候,他也到吕律的草甸子,帮着烧火、砍柴啥的,只要给口吃的就行。
  类似这样的人,几乎在每个屯子,都能找出来,很奇怪的,这样的人也不多,就像是刻意安排的一样,一个屯子就只有那么一两个。
  在老人们口中,守村人被传得很玄,说他们是来人间苦修的,能替屯子消灾挡难,把所有的噩运挡在自己身上,今生苦是为来世福。
  但其实,吕律也知道后世所说的一些科学上的理解:这年头医疗条件差,小时候管护不到位,孩子发烧把脑袋烧坏了,还有好吃懒做成了习惯的……好几个因素会让人变成这样。
  至于栾坤成为这样子的原因,他老爸老妈就是表兄表妹的关系,大概就是这近亲的关系,出了这样一个奇葩。
  原本,事情不该跟他这么计较,一笑而过就完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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