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节

  吕律跟着进到屋里,看到昏黄的电灯下,两个孩子正在桌上做着作业,薛淑琴则在忙着刷洗锅碗瓢盆,看样子是准备做饭。
  “嫂子,别忙活了,今晚叫上晓琳和晓梦到我那里去吃,都已经做熟了,就等着你们了!”
  吕律一进屋子,立马招呼道。
  “小吕!”薛淑琴看到吕律的时候,微微愣了下,笑着说道:“都两年没见了,前些日子雷蒙回来,还跟我说起你,你都建了房子还娶了媳妇了,恭喜恭喜呀。”
  雷蒙的两个孩子,大的叫雷晓琳,小的叫雷晓梦,认出吕律后,也跟着欢快地叫起了叔叔。
  吕律伸手在两个孩子头上揉了揉:“走,带着凳子和碗筷,到叔叔那里去吃饭,叔叔今天打了狍子,肉管够。”
  两个孩子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回头看着雷蒙,薛淑琴也是一样。
  “走吧,这种吃肉的机会可不能错过,带上油灯碗筷和凳子。”
  雷蒙的话跟命令似地,两个孩子立刻欢呼起来。
  薛淑琴清楚雷蒙和吕律的关系,也不客气,叫着孩子带上凳子和碗筷,跟着吕律往他的草坯房走。
  雷蒙落在最后把门关上,手中提着几瓶副业队酿酒厂生产的燕窝岛白酒。
  这也是款吕律特别喜欢的极具特色的一款酒。
  历史可以追溯到清朝,是由黄酒和白酒混合而成,色泽淡黄,具有口感清新柔和,回味悠长的特点,还有一种独特的凉爽。
  本就是副业队所产,雷蒙所拿的,肯定是上品。
  “今晚有得喝了!”吕律很是欣喜。
  “放开了喝,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咱们今晚,不醉不归啊!”
  “陪你!”
  一行人在路上汇合等着的江继红两口子,一起前往吕律的草坯房。
  还隔着老远呢,雷蒙就先叫了起来:“好香的肉,闻着都流口水,今晚有得吃了!”
  听到外面的说话声,陈秀玉钻了出来,吕律简单给陈秀玉介绍了几人,两口子招呼着几人进了屋子,昏暗的屋子中,油灯点亮,一个个目光都落在了那一大锅肉上。
  “媳妇儿,别愣着了,赶紧给大伙添肉开吃啊!”
  吕律笑着催促:“他们都忙了一天了,都很饿了?”
  陈秀玉赶忙招呼几人坐下,给他们碗里都添了满满的肉,至于三个大男人,则是直接开了酒瓶,也不倒入碗中,对着瓶子喝。
  这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期间很少说话,难得碰到这种嘴嘴是肉,而且是很香的肉,都只顾抓着肉啃,吃得很是痛快,也很满足。
  吃饱后,两个女人拉着陈秀玉说了会儿话,薛淑琴跟吕律打了招呼,要领着两孩子回去做作业,江继红的媳妇也有家务要做,也准备离开。
  看着锅里的肉还很多,考虑到他们明早还得早早跟着去地里干活,吕律招呼着他们各自端了一些回去明天吃。
  屋子里只剩下陈秀玉和三个还在慢慢喝酒的大老爷们。
  陈秀玉给三人添了些肉,自己安静地坐在土灶旁边,不时往灶中添点柴火。
  吕律也在这时候,终于找到机会:“蒙哥,你分场场长当得好好的,咋突然就被撤职了?”
  雷蒙笑了笑,提起酒瓶子给自己灌了一口酒:“前段时间出了点事儿,死了三个人,是一起严重事故,我管理不当,理当承担责任。”
  第380章 大酱缸
  死了三个人?
  这确实是很严重的事情!
  “到底咋回事儿啊?”吕律急忙问道。
  “有五个自己找到农场来打零工的……还记得农场北面靠山的那口井吗?”雷蒙忽然问道:“养鹿场的那口井!”
  “记得,咋啦?”
  吕律当然记得那口井。
  副业队当时准备在那里建造梅花鹿养殖场,最大的缺点就是离河流远了些,为方便职工用水,打了一口深井。
  大概也就下去二十米左右,就出水了。
  水质非常好,清冽甘甜。
  但是,副业队缺乏养鹿经验,开办了两年没啥成效,废弃了,那些房子,因为比较临近北面的高粱地,也就成了安置临时工的房子。
  “他们几个就安置在那里,出事那天,他们去打水,结果,打水的绞架绳索断了,水桶掉了下去,有一个顺着绳子下去,准备将水桶重新接上,结果下去没多远,就掉里边了。”
  雷蒙甩甩脑袋,苦笑道:“看着那人在下边井水里扑腾,没几下就不动了,上边的人意识到情况不对,又有一人顺着绳子下井,想要将人捞上来。”
  “这个人也没上来?”吕律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没有,这个人下到一半,也跟着掉下去,跟先前哪个一样,没扑腾几下,也不动了。听说,都是水性很好的人。”
  江继红在一旁插嘴道:“他们五个是一个屯,在上边的还有三个,出了情况,不救说不过去啊,他们已经意识到下边肯定有问题了。
  商量后,有一个胆子比较大,让另外两人用绳索拴着他下去捞人,说好情况不对,下边一晃绳子就往上拉。
  结果,剩下的两人,合力用绳索将他往下边一点点放。那么大个人,一个人咋拉的住,两个人一起拉着绳子,前一个脚蹬在井沿上,绳子就磨在井沿内侧,贴着往下放,就这么个拉法,下边绳子晃动,上边的人也感觉不出来啊。
  听到下边隐约传来喊叫声,脚蹬着井沿那人才赶忙看了一眼,发现放下去的那个,还没入水呢,正挂在绳子上晃动,他们赶忙往上拉。”
  “后来呢?”吕律催问道。
  听着三人说话,陈秀玉都听得莫名地紧张,站起来看着三人。
  “后来,那两人赶忙往上边拉绳子,还是慢了,放下去的那人给提拉上来,发现他脸色铁青,嘴皮发紫,都已经没气了。”
  雷蒙长长呼了口气:“他们还不知道究竟是咋回事,一个劲地认定,井里有水猴子索命,剩下两人闹到场部,逢人就说,越传越邪乎。
  我当时领着人在地里边呢,得了消息赶回来,到了现场,场里的医生正在检查,得出的结果是闷死的。”
  这个结果,吕律大概已经猜到了。
  水猴子,东北大地对水鬼的俗称,吕律打的水狗子,也有人叫水猴子。
  水井二十多米的深度,时间久了,空气长时间不流动,上边有空气,下边却是缺氧状态。
  这就跟矿井深处需要不断用大型风机和风筒进行通风一个道理,达到一定深度,空气流通困难,容易缺氧一样。
  原本水井中的水温就比地面的要低。
  人下去后氧气不够,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发软没力气了。
  最先掉下去的两人,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至于最后一个,肯定在被放下去一段后,就感觉出了不对劲,拴着他的绳索紧贴在井沿上,晃动的时候,上边感觉不出来,呼喊的时候一泄气,更是发不出声音来,就这么白白葬送了性命。
  “那些人不信,非说有水猴子,为了证明不是,还点了火把放下去,结果到了六米左右,火把就灭了!”
  江继红也是摇头不已:“雷蒙这次,实属有些冤!”
  雷蒙却是摇头笑道:“这有啥冤不冤的,分场出了事儿,我是分场场长,我不担着,谁担?”
  “明明是有的人借题发挥,想谋这分场场长的职位……”江继红小声地咕哝了一句:“这就是个意外,谁能想得到用了那么久的水井,会出这样的状况,再说了,就即使担责,也不该一下子直接就撸到底,弄来跟我们养牲口啊。”
  “别说了……”
  雷蒙直接出声打断:“总不能把责任推给下边的人吧,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不就是分到副业队来养猪嘛,干啥不是干啊……来来来,别说这个了,咱们喝酒!”
  见雷蒙这么说,吕律和江继红也就不再多话了。
  这种事情,确实是被用来针对的好借口,出了人命,一个疏于管理就足够。
  雷蒙向来有担当,做事儿雷厉风行,一直保持着军人本色,这是他最让吕律佩服的地方。
  但也正是因此,大伙都佩服他,碰到好的领导看中,很容易就能往上走,可要是碰到别有用心的,那就太容易吃亏了。
  既然被人针对了,他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啊!
  “给我说说,你回到那边山里,都干了些啥……”
  雷蒙不再说这件事情,转而问起了吕律的经历。
  吕律笑着看了看一副云淡风轻模样的雷蒙,知道他心里其实挺沉闷,这件事情上,他也帮不上什么忙,提了酒瓶冲着两人示意,喝了一口酒后,讲起了自己到秀山屯后经历的那些事情。
  说到跟陈秀玉结婚的事儿,雷蒙听得赞叹连连,将吕律的酒瓶子递给在土灶边守着的陈秀玉:“这么敢想敢做,情真意切的姑娘,真是难得,来……敬你!”
  陈秀玉看了眼吕律,见吕律点头,她也不怯场,接过酒瓶子,跟雷蒙碰了一个,仰头就猛灌了一大口,看得雷蒙都不由冲她竖起大拇指:“好!”
  他回头冲着吕律说道:“你小子,可得好好带着,这姑娘难得啊!”
  “律哥一直对我很好!”
  吕律还没说话呢,陈秀玉先替他回答了。
  “你小子,果然好福气……真羡慕你在山里的日子啊!”雷蒙感叹。
  “蒙哥,要不跟我一起去山里住?”吕律笑着说道。
  雷蒙犹豫了一下:“我倒是想啊,可我是军人,得服从组织安排……等哪天我实在混不走了再说吧!”
  吕律清楚他的脾气,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却听雷蒙接着问道:“这段时间在忙着抢收庄稼,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本该好好陪你玩上两天,可是……打算在这里待上几天?”
  “没事儿,你忙你的,我跟媳妇儿主要就是过来看看你、嫂子和两孩子,现在见着人了就行。我们大概会在这里待上三五天吧,准备在这边打打水狗子啥的,然后就回屯里去了,地里的苞米也差不多该收了。”
  吕律简单说了自己的安排。
  雷蒙点了点头:“那这两天多聚聚!”
  又聊了大半个小时,三人都喝得有些微醺了,考虑到明天早起有活计,都不敢喝醉。给吕律留了马灯,雷蒙和江继红两人一起相约着离开。
  陈秀玉将东西简单收拾,在已经被烤得火热的炕上,铺好铺盖,两人早早的休息。
  接下来三天的时间,两人早出晚归,就干一件事儿,沿着河流水系,找着水狗子和青根貂打。
  三天下来,跑的面积不小,单是水狗子,就打了五十多只。
  这小东西,其实挺爱玩耍,常常用踩水的方式在水中站立起来,头部和颈部露出水面,观察周边情况。
  还喜欢在河堤的斜坡上爬上滑下,经常能看到它们留下的痕迹。
  游近水面时,还习惯把头、背和尾巴露出来,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常被认为是水怪,因此又被叫做水猴子。
  在水面较宽的地方,还经常能看到它们仰卧着缩起脚,浮在水面上随波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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