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节
小男孩果然被勾回了注意力,他顺着骆芸的爪子看向书面,旁边的康复老师立刻指着被狗爪子拍过的草莓图案问孩子:“刚刚小狗狗拍过的地方是什么呀?”
小男孩盯着图案半响,说:“是草莓。”
康复老师引导着:“小狗狗喜欢吃草莓吗?”
小男孩再次沉默,点点头:“喜欢。”
老师心里很开心,这说明孩子的注意力还在目前的教学里,她趁热打铁道:“那跟老实说,小狗狗喜欢吃小草莓。”
小男孩这次说的快了:“小狗狗喜欢吃小草莓。”
说完以后,一把抱住旁边的骆芸,嘿嘿笑起来。
骆芸抬爪拍拍小男孩,任凭他抱住自己圆滚滚的身体,以示奖励。
这就是她每天的工作,监控着每一个患儿的情绪变化,当他们出现焦虑、忧郁、悲观甚至暴躁等情绪时,她就要张开小爪用力地拥抱他们,安抚他们的情绪,并及时告诉医护人员,哪一个小患者需要关注一下了。
工作时间十二个小时,一旦上岗,就不能有丝毫松懈,必要的时候,还要对需要特殊照顾的孩子陪吃、陪玩、陪读,三陪服务缺一不可。
这是一个很耗费经历的工作,十分的重要,医护人员需要它们的警报,孩子们需要它们更早地发现异常。
能够成为一条治疗犬,能够考下资格证,骆芸骄傲。
下午三点的时候,星星疗养院突然来了一名新患者。
新患者是一个清秀乖巧的十八岁少女,坐在椅子上的时候,根本看不出她有什么问题,直到医护人员向她询问几个问题时,发现对方并不理睬,才看出了几分异常。
根据送她过来的姐姐说,妹妹今年高考结束后,考上了一所相当不错的大学,但是在住校期间,突然生活无法自理,整个人跟封闭了起来一般,不与外界交流。
学校联系了家里,这样情况下的妹妹根本无法在学校完成学业和自主生活,他们只能办理了休学,将妹妹接到家里接受治疗。
医院的医生诊断说是心理问题,与妹妹从小接受到的高压教育有关,想要治疗,首先要打开心结。
骆芸在外边听的也不清楚,只捕捉到了几个关键字眼而已,女孩的姐姐给她办理了住院手续,在接受医院的药物治疗的情况下,还会接受疗养院的心理疏导。
然而就在手续办理的差不多时,外面突然冲进来一对中年夫妇,那夫妻俩一进来,就拉扯着少女往外走,边走边对身边追上来的姐姐喊道:“住什么院,我女儿没病,她就是心情不好,你这个当姐姐的是巴不得自己妹妹有病是吗?还来这种地方,居然还有狗,这是疗养院吗?哪家医院还让狗进的?你是不是被骗了?”
姐姐被训的面红耳赤,她一边拦着父母一边解释道:“医生都说妹妹是精神出了问题,这里也是很有名的……”
“呸。”当爹的呸了一声,比当妈的还激动地吼:“你妹才不是精神病,那就是个庸医,你妹好着呢,回家待几天就没事了,走走走,这种地方的药吃多了人都变得不正常了,你把你妹放这里,不是精神病,也变成精神病了。”
宇文筝站在旁边一脸无奈,他们才不给患者吃药呢,他们是动物疗养院。
骆芸看着大门前拉拉扯扯的一家人,不管家人们吵得多么的激烈,旁边的少女都安静的仿佛面前的争吵不存在一般,过了一会儿,见没人拉着她了,她就自己溜达到旁边,掏出手机开始看起来。
骆芸跑过去,跳上旁边的石桌望向少女的手机,只见里面两个白发q版小人扭动着草裙跳得十分喜庆,手机里传出耳熟能详的歌声:今年过节不收礼呀,收礼只收脑白金……
骆芸:……
第152章 动感电臀小柯基
妹儿, 你抱的太紧了额。
*
“我是她亲姐,我难道还会害她吗?”
“你就盼着你妹是精神病吗?来这种地方的都是什么人啊你就把你妹带过来?你妹没病,她没病。”
父母姐姐在互吼, 女孩却半点不在意,沉侵式沉迷脑白金广告,无限循环,看的骆芸眼睛里都有草裙舞在飞,她属实不明白,一个广告反复看十几遍不腻吗?
结果小女孩手指一拨, 脑白金退去,大眼仔上线:看我, 你再看我就把你喝掉。
骆芸:……
小姑娘品味还挺复古, 新广告一个都没有。
女孩看广告看的津津有味儿, 这些广告显然是下载好的, 方便她想更换的时候随时更换。
目前来看,女孩的精神症状确实不太寻常,单一的行为模式, 对外界的变化毫无反应, 就连自己坐在她旁边这么久, 她都没有回头看一眼——精神正常的人身边突然出现一个东西,都会确认一下,总归是要有些反应的。
那边的争吵越来越激烈,宇文筝上前交涉,毕竟这里是疗养院, 争吵时尖锐的声音和激烈的情绪都会影响到做康复的病人。
虎子走过来, 抬头询问地看着骆芸,骆芸点点头, 确定这个小姑娘属于它们接诊的范畴。
她家里人吵得虽然厉害,但还是透露出了一点讯息,骆芸惊讶地看着白白净净的小姑娘,这孩子居然还是个大学霸,考试第二名都会哭的那种。
不过童年也确实惨了点,没有半点娱乐不说,所有的时间都被学习充满,父母的高压教育让她没有半点喘息的机会。
十二年的读书生涯,别说发小或者朋友了,就连出去跟同学吃个饭,逛个街,居然都没有过。
电视没看过,电脑没玩过,手机只有通话功能,所有的娱乐全部被抹杀。
骆芸听着就窒息,更不要说身处在这样环境下的人了。
这样的高压教学下,虽然成绩有显著收获,但是孩子太紧绷了,这么重的压力下很容易让脆弱又不成熟的孩子崩溃掉,前段时间还有新闻一个小孩因为父母的高压教学,最后累死在补习班了。
父母望女成凤,望子成龙没错啦,认真学习也没有错,但是孩子还是需要喘口气,放松心情的时间啊。成绩是重要的,儿童心理的健康成长也很重要。
小姑娘升上大学以后,可能环境和生活模式的改变,让她本就已经出现问题的精神世界瞬间崩溃掉了,这才发病不得不休学回家。
像这种情况,心理问题才是最关键的。
可是看她父母这态度……。
骆芸抬爪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可怜见的,这是被逼出来的病啊。
这种病其实积极配合治疗还是有好转的机会,但最怕的就是家里人的不理解和不配合,这对夫妻俩显然对心理疾病有偏见,认为都是精神病——虽然也没错,但是这个精神病和那个精神病是不一样的。
失眠还是一种精神疾病呢,难道失眠就成精神病了?
骆芸的爪子突然被捏住了,她抬头一看,正对上小姑娘好奇的眼神。
骆芸立刻打起精神,拿出十二万分的工作态度,摇晃着尾巴,眼神湿漉漉的,用自己最可爱,最让人难以抗拒的表情向女孩疯狂释放善意。
这样的病人也许会不理睬人类,但是却很难抗拒毛茸茸的小动物。
如果她不接受狗子,虎子会把小兔子叼过来,兔子不行那就换羊驼、小马,总有一款你喜欢。
那边的争吵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所有人都看向了这边,女孩第一次将注意力从手机上转移到其他的事物上。
柯基长得很可爱,黄色的背毛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圆溜溜的眼睛黑黝黝的,专注地看着望向自己的女孩。宇文筝知道那是妞妞进入工作状态的模样,显然它已经确定了患者,并正在对她进行治疗。
不管是渴望的眼神,还是柔软的身体,对心灵世界受到创伤的人来说都是难以抵挡的诱-惑,那是人类无法给予的毫无保留的信任。
没有防备、没有拒绝,你望着这样的眼睛,仿佛全部的自己都被它所接受。
那是值得信赖的怀抱,不掺杂任何其他的情感,纯粹的仿佛你就是它的全世界。
当女孩的手摸上柯基的背毛时,女孩的母亲上前想要阻拦,但是被姐姐拦下了,她含着眼泪对母亲摇摇头,不管支不支持,但这个时候不要去破坏这份美好。
妹妹终于从广告的世界里出来了,这难道不好吗?
妈妈:……
妈妈捂住嘴,好是好哇,但是狗多不干净啊。
宇文筝看着安静下来的一家人,笑了笑,妞妞是星星疗养院王牌不是没有原因的,但凡是她接手的病人,初期接触的效果都会十分明显。有患者说,妞妞的眼睛仿佛能够看进人的心理,仿佛对你的痛苦能够感同身受,特别的通人性。
当女孩将柯基抱进怀里的时候,柯基很配合地张开前爪,短短的小爪子用力抱住了小姑娘,大脑袋枕在小姑娘的肩膀处,轻轻地蹭着她的脑袋。
胖滚滚的身子很好抱,柔软的毛发和温暖的身体让小姑娘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柯基犬别看腿短,人家也是中型犬,抱起来的大小刚刚好,十分适合搂着睡觉。
小姑娘抱住骆芸就不撒手了,她这辈子都没接触过犬,更别说抱了,把骆芸抱得贼不舒服,她自己动了动,调整了下位置,结果小姑娘以为她要跑,抱得更紧了。
骆芸呼吸一窒,尾巴狂拍小姑娘:放松,放松,脖子卡住了呜呜呜。
宇文筝见状赶紧冲过来,帮小姑娘调整了下抱狗的正确姿势,这才让骆芸免于工伤殉职。
女孩的母亲眉头紧皱,她真的不喜欢让女儿跟狗这么亲近,狗身上不知道有多少细菌,还掉毛,多脏,她家从来没养过任何宠物,就是因为她心理膈应。
然而现在看到女儿那么稀罕那条狗,母亲虽然心理不太舒服,但还是忍耐了下来,她被大女儿拉近屋里,后边当爹的犹豫了下,也跟了进来。
前台接待立刻给一家人端来水,宇文筝让人先带小姑娘和骆芸、虎子去隔壁的诊疗室,他留下来准备跟家长好好沟通一下——这种情况他们经常遇见,国内对心理治疗的重视才刚开始没几年,难免有些人对这方面不了解,或者有些偏见,心理健康的问题有时候比身体的健康还需要重视,从儿童到成年,甚至老年都不能忽略。
宇文筝做到对面,笑着对一家人说:“我是这里的院长,能跟我说说孩子具体的问题吗?”
苏文娟沉着脸,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孩子有精神上的问题,但是事实上她也注意到了孩子出现了问题,可是作为母亲,她怎么能说自己的女儿是精神病?
那样以后女儿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啊。
想到此,苏文娟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她和老公读书不多,辛辛苦苦半辈子把两个女儿拉扯到大,大女儿也是这么过来的,一点问题都没有,怎么到小女儿这里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苏文娟想不明白,她也不希望小女儿的情况被左邻右舍知道,她害怕别人对小女儿指指点点,害怕这会毁了她一辈子。
苏文娟已经泣不成声了,孩儿她爹苏永强握住老婆的手,开口道:“我女儿,她就是一时没想开,她不是精神病,医生肯定诊断错了,我和她妈都好好的,家里人也没有这方面的病史,我女儿怎么可能会是……这,这不可能。”
苏文娟在旁边拼命点头支持老公。
苏雅在旁边气的都快翻白眼了。
宇文筝观察着一家人的反应,心里有了谱,之前他从苏雅那边看到过妹妹苏娅的病例,医生建议他们配合治疗犬辅助治疗,苏娅的心理压力已经到了临界点,大学生活完全打乱了她以往单一的生存方式,本就摇摇欲坠的内心在这种刺激下直接崩塌。
也许很多人无法理解,但对于病人来说,一件极其微小的事情就可能击垮他们。
宇文筝递给苏文娟一张面巾纸,让她喝口水冷静一下,用轻松的语气对他们说:“精神类疾病也分很多种的,精神病并不都是指疯子一类,失眠啊、焦虑啊、甚至是狂躁都是精神类疾病的一种,您总不能说,失眠症的人是疯子吧。身体受伤了,我们就治疗身体,心理受伤了,也是一样的道理,积极配合医生治疗,才是对孩子最好的。”
宇文筝小课堂开课了,前台端上切好的水果,布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很轻柔,听上去十分的舒服,苏雅发现这里的人,包括眼前的院长都穿着鞋底柔软的布鞋,走路声音很轻,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高跟鞋,往里面缩了缩脚。
苏妈妈的情绪在宇文筝亲切的声音下慢慢平复下来,也终于听进去了一点东西,可是心理上的排斥并没有因此被打消,苏爸爸这边也不太愿意让女儿住院,总觉得住进来了,就好像给女儿盖上了精神病的章——虽然这个院长说精神病分很多种,但不管分多少种,这名字就扎心。
不过好在,有苏雅的劝说,加上宇文筝的语言确实很能说服人,而且女儿在这里终于从广告世界里拔-出来了(这是关键),夫妻俩愿意尝试让女儿接受这里的治疗,若是没效果,立马结束。
最后,苏妈妈犹豫着问宇文筝:“宇院长,我想问个问题,您别生气。”
宇文筝笑道:“您说。”
苏妈妈:“您们这里的狗,干净吗?”
宇文筝的笑容一僵,随后笑容裂的更大了,他拉着苏妈妈苏爸爸坐下,用他亲和力十足的声音说:“关于这个问题,我可以跟你们好好地谈一谈……”
前台抬头看了一眼:院长的小课堂要加时了,她再去切一盘水果吧。
苏娅被家人带走的时候,还不愿意撒开骆芸,两条手臂抱紧骆芸的脑袋,把肉都挤到骆芸脸上去了。
骆芸只能一边耿直着脖子,一边发出呜呜咽咽可怜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可怜,再加上身边医生和家人们的劝说,苏娅终于松开了手。
骆芸大口呼吸,被勒的感觉属实不太好,可是她也不能做出激烈的反抗刺激到病人,有时候治疗犬要面对的危险情况也挺多,上次虎子就差点被一个多动症患儿拧断了尾巴,要不是医护人员及时发现,虎子的尾巴非残了不可。
但是经管如此,它们也不能对患者做出危险的举动,能够保护它们的牙齿和爪子要牢牢收起来,作为一条治疗犬,这是要遵守的最基本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