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安泰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在山上一直活的如此潇洒,并且越来越好,进入秋天后,它开始积极地储存食物,坚果、干草、柔软的树枝和各种浆果都是它的目标,它勤勤恳恳,将自己的小家堆满了过冬的食物,洞穴里铺窝的干草堆的又软又厚实,冬天躺在上面绝对很暖和。
  安泰对过冬并不担心,它不但收集了这么多的食物,它还有自己赖以为生的大卷毛啊。
  若不是来了那群野猪,安泰的小日子绝对过的有滋有味。
  安泰此后的一切悲剧,都要从这群野猪闯进它的家开始说起。
  这群野猪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霸道地在山上圈地盘,相中哪里圈哪里,对里面的原主人横冲直撞地驱逐,安泰的领地离野猪相中的地方很近,就这么悲剧地被圈进野猪的地盘,当时它正在舒服的草窝里睡觉,野猪直接冲进来,用长长的獠牙把它给撅了出去。
  安泰摔出去的时候都是懵的。
  它怒气冲冲冲回洞穴的时候,就看到一群野猪坐在它的窝里,啃着它的储备粮,为首的那头大野猪看过来的眼神,凶恶的让它腿肚子打哆嗦。
  但安泰已经不是从前的安泰,它要为了守护自己的领地和食物而战,它低头抬角,向野猪发起了冲锋——大家都有角,没道理干不过它。
  嗯——
  显然安泰对局势评估失误,在对冲的撞击下,它又被野猪撅了出去,厚实的羊毛缓冲了野猪大部分冲撞,但剩余的力道也足以将安泰撞飞,安泰生下来这么长时间,头一次体验了一把低空飞翔的感觉,它飞过家门口的灌木丛、飞过每天臭美的小溪,在山坡上坠地,又因为厚实的羊毛而弹起,一路弹弹弹地滚下山坡,最后幸运地卡在分叉的树干上,才停下越滚速度越快的身体。
  安泰卡在树杈里很久很久都没动,它还在消化刚刚发生的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直到脖子酸了,它才明白,它的快乐老家被强占了!
  夜幕降临,别的小动物都回家了,只有它还在家附近的树林徘徊,野猪再次冲出山洞驱逐它,安泰已经领教过野猪的厉害,不敢跟它硬钢,只能再次选择逃跑。
  安泰好委屈哇,它辛苦了整个夏季建造起来的快乐老家就这么被一群臭野猪抢走了,还追着它顶,讲不讲道理!
  野蛮的世界,不需要道理。
  野猪最后一次撞到了它的后腿,安泰翻滚着再次滚下山坡,在夜色下的草丛里,抱住自己脏兮兮的身体呜呜哭了出来。
  它终于认清现实,它被山霸霸凌,被夺走了一切。
  冬天就快来了,躺在草丛里哭了一宿的安泰擦擦眼泪,它不能这样消沉下去,悲伤换不来食物,为了不被迫回到人类的手中,安泰决定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它原地站起。
  寻找新的藏身之处,重新收集食物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安泰寻寻觅觅,终于在远离野猪地盘的破败角落找到了一颗被虫蚁蛀空的树洞,树洞四处透风,安泰仗着有厚厚的羊毛丝毫不惧,它赶在秋天的尾巴抢收一切可以吃的食物,就连被其他小动物啃过扔掉的苦果子它也捡回去——它现在木有挑剔的权利,呜呜,更恨野猪了,这个仇它记下了。
  降雪的第一个月,安泰在自己破败的家里守着不多的食物苦苦支撑,寒风吹在它的脸上,在睫毛上挂起了一层冰霜,鼻子周围冷热空气对冲下,也挂上了白白的霜花。
  安泰每天早早的出去找食物,很晚很晚才回来,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少,尤其今年还下了一场好大的雪,把地上能吃的东西都掩埋了,安泰用鼻子拱开雪层,艰难地在地皮上啃食着枯黄的草根,鼻子在雪里冻的久了,特别的疼,安泰眨眨疼出眼泪的眼睛,在夜色下踩在快淹没小腿的雪地里,艰难地往家的方向赶。
  远处传来狼嚎的声音,安泰的脚步更快了,虽然那个破败的家抵挡不住狼爪子的几次攻击,但好歹是个能让它安心的地方,安泰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跟大野狼狭路相逢,前头三匹虎视眈眈对自己流口水的野狼把安泰吓懵逼了,双方遭遇后呆了两秒,安泰从雪地里蹦出来转身就跑,身后的三匹狼也回过神,低头猛追。
  野狼压低身子的冲锋就算有雪的阻挡,也比安泰快多了,尤其这仨狼还会配合,想要把安泰圈到死角。
  安泰可是被一群狗子圈过的,有丰富经验的羊,看到三匹狼的走位,一眼看穿它们的阴谋。安泰当机立断,立刻改变方向往山下跑去,可惜安泰的速度跟狼群相比,还是太慢了,就在它最绝望的时候,三匹狼追赶了上来,跑在前面的野狼突然跃起,一口咬在安泰的后脖子上,它原本以为自己能够一击拿住猎物的要害,可咬下去后才发现,口感不对啊。
  这满嘴的毛是怎么回事!?
  安泰感到身上挂了匹狼,吓得腿肚子一软,速度锐减,而紧跟在它身后的狼注意到时根本刹不住车,一脑门顶在它的屁股上,冲击之大,直接将安泰撞了出去。
  安泰本来就腿软,被狼从背后一撞,腿就打弯了,圆滚滚的身体栽倒在厚实的雪地里,带着身上的狼骨碌碌滚出去老远——那匹狼半路还被甩了下去。
  狼群愣了,安泰也愣了,这简直是给它打开了一条崭新的逃命方法,它从雪地里爬起来,看准下山的山坡,四条腿用力往前一蹬,在跳起的那一刹那将腿全部屈起来缩在厚实的羊毛里,竟真的在雪地上骨碌碌滚走了。
  这下速度可快多了,狼都看傻了,但为了那口肉,还是咬牙追了上去。
  安泰get到新技能,遇见平地就起身跑,遇见山坡就团成球滚下去,雪地又厚又结实,竟一路保护安泰到山下,面对毫无遮挡的草原雪地,安泰知道自己唯一的生路就是不远处的村子了,这个时候它哪儿还顾得上回去后会面临什么,此时保命才最重要。
  它一边往村子的方向狂奔,一边凄厉的哭喊:大狗狗,救救我,呜呜呜。
  狼群追上它了,狼群在咬它,可是安泰一身羊毛,厚的狼嘴根本咬不透,狼改变策略去咬安泰的头,安泰立刻机敏地把脑袋插-进雪地里了。
  骆芸和虎子赶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骆芸:……
  一时间,她面对这样的场景,竟不知道先笑一场,还是先把它给救出来。
  虎子已经冲了上去,骆芸紧跟在后,双方阵型看似三对三,但骆芸这边的安泰半个战斗力都算不上。
  骆芸衡量了下双方战力,虽然它们这边只有两条狗和一只把头插-在雪地里逃避现实的绵羊,可对面的三匹狼显然长期挨饿,身体瘦不拉几的,哪儿比得过虎子结实健硕的身体,更关键的一点是:它们刚吃饱哇,还休息了好一会儿,浑身充满力气。
  虎子猛冲过去,直接撞翻一条野狼,踩着对方的头就是一顿撕咬,旁边两匹狼想要救援,半路被骆芸截胡一匹,另一匹冲过去了,一时间也拿虎子没办法。
  骆芸面对的野狼肚子饿得扁扁的,腰线都饿出了凹陷的弧度,它表情狰狞,牙齿锋利,眼神像一根钩子死死勾在骆芸的身上,眨眼间一狼一狗就战到了一起。
  双方交锋的瞬间,骆芸抬爪就撒了一把雪,在野狼错不及防闭眼躲避的时候,矮下身子从它侧面窜过,张口直掏它大腿内侧的软肉,野狼疼的嗷一嗓子跳开,再冲过来的时候,明显对骆芸有了忌惮。
  骆芸要的就是它的忌惮,一匹毫无畏惧的年轻狼的战斗力绝对在她之上,她可没有虎子和其他狗那样彪悍的身材,她长毛一脱,可是典型的纤细少女,连块鼓起来的肌肉都没有。
  这就是场心理战,骆芸仗着自己身手灵活,又吃饱了饭,欺负人家饿了不知道多少天,可能现在都有点头晕眼花的大野狼,竟然也占据了上风,在野狼的身上留下了好几道伤口。
  恐怖的嘶吼声在安泰周身响起,洁白的雪地在双方扭打下变得脏乱不堪,安泰哆哆嗦嗦地将脑袋从雪地里拔-出来。
  看左边,彪悍虎子保镖一掐二把恶狼摁在地上摩擦。
  看右边,漂亮妞妞保镖一打一跟恶狼滚成一团分不出彼此。
  没有狼咬它了,也没有狼有功夫管它,这个时候正是逃跑的好时机,它跑到山上,然后藏起来,保证狼和人还有狗子都找不到它。
  大雪封山了,谁也不会为了一只丢失了快一年的羊去冒险。
  安泰站起来,安泰慢慢地后退,然后狠狠地对着跟妞妞扭打的狼屁股冲了过去!
  去他娘的自由山野,老子要报仇!
  第22章 七十年代牧羊犬
  你大哥永远你大哥
  *
  安泰这辈子做过最勇敢的事, 就是把狼屁股顶了个窟窿,可惜角度和力量不够,只对狼造成了皮肉伤。
  骆芸跟狼掐架还是有点吃力的, 但安泰崛起之后,它们这边二掐一,可着劲儿地欺负狼。
  狼想哭,它这辈子都没见过敢跟它对着干的羊和狗,最可气的是它还打不过。
  三匹狼见这架势知道自己再不逃,就要变成狼肉火锅了, 头狼一声嚎叫后,带着小弟夹着尾巴仓皇逃走了, 苍凉的雪地上留下三排可怜、无措、慌乱的脚印。
  安泰这家伙还追出去两步, 对着天敌的后背跳脚骂道:还想吃你爷爷我, 啊呸, 爷爷我有俩保镖,俩!
  骆芸也不知道它在说啥,反正就挺嚣张的。
  战斗过后, 冷静下来, 安泰看着身边守着自己的俩保镖, 终于意识到接下来自己要面临的是什么,它抬着头,看着灰沉沉的天空,如它此刻的内心。
  剪毛,这是个问题。
  虎子撞了下安泰的身子, 安泰不情不愿地跟上骆芸的脚步, 它看着前方黑白花色大长毛的狗保镖,迟疑的步伐慢慢坚定起来。
  羊的一生就是要面对很多选择, 它既然选择跑回来求救,那么就注定要失去以往的自由。
  安泰回头留恋地看了一眼浪了一年的山林,擦掉眼泪,安慰自己说:总有机会,它还会回去的。
  骆芸不知道安泰心里的小九九,她现在的心情还蛮开心的,新年头一天,逃走的羊回来了,这是多好的兆头啊,老村长知道了,一定开心死。
  骆芸打开羊圈,虎子在后边把安泰推进去,羊群因为突然回来的前首领而骚动起来,新出生的小羊羔不认识它,都害怕地躲在羊妈妈身后。
  虽然向往自由,但安泰还是很想大家伙的,它调整好心态,想要跟大家来一场热情的贴贴蹭,然而就在此时,它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视线,安泰往羊圈最舒服的地方看去,那个原本属于自己的地盘,此时站着一头强壮的公羊。
  前头羊和现头羊目光交汇,火星子噼里啪啦。
  骆芸将羊圈门关上,一点都没发现羊圈里快要炸开的火药味儿,她现在的心思都在虎子身上,急着去看看虎子有没有受伤,虎子虽然勇猛,但狼毕竟是狼,哪怕是两头饿狼,攻击也不容小觑,虎子一掐二实在太惊险了。
  她在虎子身上翻找了一遍,很快在耳朵后边看到一条浅浅的划痕,犬科打架先往脸上招呼,那两匹狼攻击凶猛,又配合默契,虎子只受这点伤,足以证明它的强悍,但骆芸还是心疼。狼在野外什么都吃,牙齿细菌超级多,就算这么小的伤口也不能忽视,骆芸一想到虎子伤口感染的后果就害怕,她赶紧待着虎子往食堂走,刚才她出来的时候看到娄思国在那边喝酒呢。
  现在是晚上九点,平时村子都安静了,但因为过年,此时大家伙还在食堂狂欢,在家家都还是油灯照明的时候,食堂里暖洋洋的黄光电灯泡简直是新年聚会的不二之选,骆芸进来的时候,院子里一片狼藉,女同志们聚在一个灯泡下唠家常,就剩一群老爷们还在闹腾,刘老汉站在酒桌上,手里拿着一只布鞋,脚丫子光着一只,显然喝高了,他正对着养狗的几家喊道:“你们都得感谢我,要不是我,你们的狗子根本吃不上食堂,是我趟开了老村长这条大河,把虎子送进去,才打开了这条全新的让狗蹭饭的路,我是功臣。”
  他媳妇在桌子下边拽他:“你快给我下来。”
  刘老汉脸蛋红扑扑,身子都被媳妇拽斜了,还指着老村长说:“你这条河,老子趟平了。”
  老村长无奈摆手:“趟平了,趟平了,你赶紧给老子下去。”
  刘老汉被拽下去以后,五十多岁的人了,趴在自己媳妇肩头小声问:“我厉害不?嘿嘿嘿。”
  他媳妇一边哄一边往家拽:“厉害厉害,全村就你最厉害。”
  路过骆芸身边的时候,骆芸听到她低声嘀咕:“喝这么多,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真是丢人死了。”
  刘老汉:“嘿嘿嘿。”
  骆芸看向虎子,虎子目不斜视,但还是能从它脸上看到一丝丝尴尬。
  人家家长的事情,骆芸不好意思太过关注,赶紧转移视线在人群里寻找娄思国,很快在老村长身边找到了他。
  娄思国作为宝山村的定海神针,在村子里十分受尊重,连位置都是挨着老村长坐的。平日里穿的一丝不苟的娄思国,此时头发微散,衬衫前两个口子也拧开了,露出好看的锁骨,他瘫软地趴在桌子上,酒气熏红双颊,眼神都迷离起来,像一团被蒸熟的糯米团子,显得特别的好捏。
  老村长戳戳他:“娄医生,你咋趴下来,起来喝啊。”
  娄思国神志都开始迷离了,含糊地说:“……i……i……”
  老村长侧耳听了半天,哈哈笑着拍了一把娄思国:“爱啥爱啊,你们这些小年轻,天天就知道想这些,我是问你吃酒不。”
  娄思国的脑子:吃……吃?嗯嗯嗯,他想吃点甜的,他快要吐了。
  娄思国:“me……me……”me too。
  老村长听了一会儿,起身对盛饭大姐喊道:“给娄医生来一碗苞米茬子水饭。”
  骆芸一看,好家伙,娄思国这是阵亡了啊,根本派不上用场,再看其他人,也无人在意它们的到来。
  骆芸果断带虎子直奔兽医站,娄思国之前给自己治疗的时候,她有看到药都放哪儿了。
  兽医站的门是锁的,但它们可以爬窗户,骆芸人立起来,用爪子把窗户勾开,两只爪子扒在窗台上,后腿用力往上蹬,扭着身子费了老大的劲儿才钻进窗户里,等了半天没见虎子上来,她从窗户里探出小脑袋,疑惑地看着下边的虎子:你干啥呢,快进来啊。
  虎子觉得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好?没有主人的命令,随便破窗而入,是一种错误的行为。
  然而看着上边探出脑袋呼唤自己的小狗子,虎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跟随小狗子,它原地起跳,在墙上蹬了两下,轻松地翻进窗户,跟骆芸前面的样子形成强烈对比,干净利索的没有一点多余动作。
  骆芸眨眨眼,全当没看见,她跑到娄思国放药的地方,伤口不深,用些红药水应该就可以了,柜子里还有一大包医用棉,现在的医用棉是一大坨一包,没有分割成医用棉球,用的时候还得自己揪。她翻出这两样,叼到地上,一边用爪子扣瓶盖,一边对虎子说:快过来,我给你上药。
  虎子乖巧走过来,骆芸把红药水瓶打开,从大团药棉花上揪下来一块,沾了红药水叼在嘴巴里,就要往虎子耳后抹,可刚要下嘴却发现,那道伤口居然都愈合了!?
  虎子见小狗子没动,问道:怎么了?
  难道伤口太深,吓着小狗子了?
  骆芸:没,没事。
  她一把将药棉花戳了上去。
  伤口愈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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