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下辈子，不说当牛做马了，俗气，我给你做只猫吧，”小军爷很轻地说完，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倒去，“你喂我鱼，我就九条命都给你……”
  “你真的没想过要活吗。”馆主上前，一把搂住眼神已经失焦的小军爷，嘴唇颤抖着问出了那个他本不该问的问题。
  “如果你能带走我，我至此隐姓埋名，去到季家再也找寻不到的地方……”小军爷微微笑着，眼角忽然滑下了一滴泪，“可你也不能带我走。”
  馆主沉默了。
  他将这个小英雄紧紧地搂在自己的怀里，贴着心脏。
  最终感受到他的颈动脉归于寂静。
  小军爷死了。
  馆主的眼眶在那一瞬间变得通红，可他的眼泪依然没有掉出来，他只是附在小军爷的耳边，很轻地说：“军爷，下辈子，来我医馆里做只猫吧，我放戏给你听。”
  周和在监视器后看了好久，才抬手喊了咔。
  整个片场一片死寂。
  突然，有人爆发出一阵啜泣声，很快，有人跟着收拢不住自己的泪水和哭声，一边连忙道歉，一边走到了摄影棚外面去平复心情。
  “哎，干嘛呀，”陆子羲很小声地对依然抱着自己的晏允臻说，“起来了，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晏允臻偏过头，将脸埋进了他的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想要确认他是否真的存活似的，过了半天，才慢慢松开了他。
  陆子羲不放心地抬头看着他，而晏允臻只是略显仓促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就脚步匆忙地离开了摄影棚。
  “我很少看到晏允臻这么入戏。”周和走到陆子羲的身边，沉声说，“他的表演，很多时候是职业化的，完美到让人挑不出错误，但同时，由于很多时候都需要迁就对方的水平，无法超常发挥。今天，是你让我见到了什么叫势均力敌。很精彩的戏。”
  “你们俩的戏太好看了。”一旁的女主演梁佳莹也红了眼眶，哽咽着说，“真的，把原著的小军爷都演活了，非常好。”
  “我是把他演死了……”陆子羲眨巴着眼睛说到一半，感觉自己抓错了重点，急忙改口道，“谢谢梁姐！”
  刚刚还沉闷的气氛被陆子羲这么一打岔，突然就变得喜感了起来，就连周和也难得地缓和了语气，笑着在他背上拍了两把：“好好干！”
  众人说笑间，已经完全把刚刚退场的常懿当成了空气，倒是陆子羲还时不时地瞥他一眼，想着这小子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调整好，小军爷的戏份并不多，拍完了他就能出剧组，就能接下一个活，要是常懿始终卡带，他难不成还得一直在这儿耐耐心心带孩子？这不是扯淡吗！
  很快，晏允臻也从摄影棚外回来了，重新上了妆，也换了件外套，看起来可能是要换一个场景拍摄。
  副导凑过来跟坐在板凳上的周和说了几句什么，周和的眉头渐渐皱起，都快打结了。
  “常懿今天必须拍完这边的镜头。”等听完，他一下子从板凳上跳了起来，指示道，“已经约好场地了，明天剧组人员就兵分两路，小军爷季少校这波去拍外景的战争镜头，拍完了再回来一起拍后边儿的剧情。”
  “明天？”陆子羲还没出声，晏允臻却皱起了眉，“这么急？”
  陆子羲刚转头看向他，就眼尖的发现他的手上居然缠上了绷带，一时间克制不住，惊讶出声：“哎你的手……”
  “没事，刚刚被玻璃片划了一道口子。”晏允臻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已经清洗上药完成了。”
  “严重吗？”周和倒没那么容易放过他，“影不影响拍摄？”
  陆子羲心里想的是，应该不影响才是，馆主出场时不是长衫就是医用手套，像这种穿西装的情况少之又少，而且就算是现在这样，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用道具遮盖，但晏允臻却很严肃地说：“可能影响。”
  “影响你说没事！”周和简直想骂人了，“《第58号医馆》几乎就是个自传，你不能拍戏，剧组怎么办？”
  “我那不是安慰他吗，怕新人紧张。”晏允臻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但它毕竟不是个自传，还是有很多我不在场的场景可以提前拍的。”
  “不麻烦吗！”周和吼他。
  “误工费远鸿出。”晏允臻很平静地说。
  “那也麻烦！”周和依然不让步。
  “双倍。”晏允臻爽快道。
  “……你小子，”周和绷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笑骂道，“有钱了不起啊！”
  “算了算了，开工！”周和向四周招呼道，又压低了声音对晏允臻说，“最多准你四天假，再多剧组就要歇业了。”
  “他们去那边几天？”晏允臻并不领情，问道。
  “嘿，得寸进尺。”周和瞪了他一眼，“你管几天，护犊子也得讲个时间地点人物基本法，那陆闻启是远鸿拿金子造的宝贝啊，让你上赶着护着。”
  “他还真是。”晏允臻不打算和周和说太多，只是充分表达了自己和远鸿对陆子羲的重视。
  “行吧，”周和也不是什么爱好刨根问底的人，“哎对了，你那个宝贝的健身成果你验收过没有？马上这边过了战争场景也拍完了就得到医馆了，那有好几场他光着上身的戏，还有腿刚好跳河里抓鱼给医馆加餐的戏，那身材可真是实打实的，总不能让我到时候用替身吧？”
  “没呢。”晏允臻轻咳了一声，“看着还行。”
  “屁。”周和又瞪了他一眼，“我看着就不行。”
  “今晚给你答复。”晏允臻说。
  “今晚验收？”周和问。
  “嗯。”晏允臻将眼神落在不远处的小羊身上，微微眯了眯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这两天的每条评论我都有看，也一条条回完了，真的超级感动，谢谢你们的喜欢qaq能被你们爱着真的太幸运了，感谢相遇！不会让那些无聊的人影响到更新哒！
  然后明天早上考试，我考完了中午回来就码字，我尽量早点更……以后希望能调整成凌晨两点之前一更，如果有二更再另行决定吧，么么哒。
  另：立个fg：如果我下周是好榜，日六千一个星期！（虽然感觉并不可能）
  【感谢名单】
  感谢小天使白马非马llll皙晴某琥一只鱼叶玄就没有名字啊射鲸の少女途酒x2zhurezhon的地雷
  感谢小天使策x10途酒x3北冥有鱼肉火锅曲终人眠x10平手友梨蔺x40鹤起风生x5翎雪x50无锦敛华x40慕枫城x17魅惑天下顾天光貌美如花像渣x8喵喵喵咩咩咩x5浅夏长安x20余生安然x10絮雨x5会咬人的兔子x10是阿鱼呀x5的营养液
  第41章
  小羊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大尾巴狼给盯上了,依然兢兢业业地拍着戏。
  正如他自己所说，他的戏份并不算多，在宴会的场景中只有两场,和晏允臻的对手戏以及和常懿的对手戏,和晏允臻的那条刚刚已经过了，剩下的就是和常懿的那一场对峙了。
  陆子羲自认自己的表演算是具有感染力的那一类，然而常懿却像是短路了似的,就是和他接触不良,迟迟进入不了状态，在周和反复的指导甚至是亲自示范之后,才磕磕绊绊地把那几条拍完了,但盯着监视器的周和依然长吁短叹,看起来十分不满意。
  “当时试镜的时候不是挺好的吗，”他有些烦躁地低声骂道,“真是瞎了眼了选了他。”
  副导演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提示道：“远鸿会有专门的培训课，是给那些演技上不算很过关的艺人开设的，常懿以前应该是经常参加那些课程，才会在一众偶像派里显得稍有实力。但天翰的造星手法……”
  “行了行了，”周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也知道自己这步棋走错了,“估计和私人恩怨也有关……真是半点职业素质都没有。”
  两个人的声音并不算小，常懿在一旁听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一言不发。
  看来看去，他的眼神再次紧盯在了陆子羲身上。
  陆子羲倒是没有对刚刚常懿的反复ng显出什么嘲笑或者不耐的神色，只是很认真地把这当成了自己的工作来完成,但陆子羲越是大方坦然，他就越是难以释怀。
  离开远鸿，投奔天翰，是他自己的选择；因此错过颜芝的男主，也是他自己的责任，至于之后的寻找靠山等一系列事情更是和陆子羲半点关系都没有，可他就是固执地要把离开远鸿的后悔失去良机的懊恼被人折磨换来工作机会的绝望全部倾泻在陆子羲身上，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的悔意减轻一样。
  他恨这个以难以估量的速度往上爬的新人，他丝毫不怀疑，以这个新人的时运和背景，以及他在摄像机前展现出的那种游刃有余的天赋，这个人很快就会红过现在的自己，甚至还会红到自己一辈子也没办法企及的高度，这让他嫉妒，更让他恐惧。
  好在，他清楚，忌惮并愤恨这个人的，不止他一个人。
  他们很快就会有动作了。
  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常懿的脸上露出了疯狂而扭曲的冷笑，但仅仅是一瞬，就重新恢复了刚刚那低眉顺眼的模样。
  ————
  陆子羲在拍完自己的戏份之后，没在片场逗留多久就消失了，惹得晏允臻隔三差五就往片场外望，不知道这个小家伙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没想到，他这一望就望到了饭点，剧组还没来得及开饭，就看到远远地有人提来了两个保温桶，香味儿勾得人魂都没了，就连正在给演员讲戏的周和都下意识地忘了自己在讲什么，不由自主地偏过头来，看看到底是什么这么香。
  晏允臻还靠在椅背上卸妆呢，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欢呼声——
  “好香！”
  “辛苦了！”
  “陆闻启你真的是天使啊啊啊！”
  “好贤惠啊！天啊我想娶你回家哈哈哈！”
  本来晏允臻还没什么感觉，听见这一句忽然就皱起了眉，把卸妆的小姑娘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晏哥，我哪儿没做好吗？”
  “没事，”晏允臻瞥了一眼镜子，发现自己的脸色好像确实不太好，赶紧收拢了情绪，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外面怎么了？”
  “好像是陆哥带了自己做的菜和汤，您也知道的，这个天越来越冷了，盒饭耽搁一会儿就凉，大家能吃到热乎的饭菜都挺开心的……”小姑娘还是有点害怕他刚刚的黑脸，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他的神色，“而且好像还很好吃的样子，外面都抢疯了……”
  “还有多久。”晏允臻问。
  “啊？”小姑娘没反应过来。
  “卸妆。”晏允臻差点又想皱眉，想想还是忍住了，“尽快。”
  小姑娘被吓得手速及就差没飞起了，然而等他推开门的时候，还是只看到了空的保温桶。
  陆子羲从后门绕到化妆间里，看着晏允臻脚步一僵，差点没笑出声来，感觉自己简直看见了一条耷拉着尾巴的大灰狼。
  要是让他对任何一个人说晏允臻可爱，对方估计都会觉得他疯了，但他就是感觉晏允臻这人可好玩了，特别反差萌，当年最开始喜欢上晏允臻，也许也有这一份功劳。
  “给你的。”陆子羲忍着笑，走到他身后，拎着另一个饭盒，伸手戳了戳他的腰。
  晏允臻立刻转过身来，先是惊讶，很快就转为了惊喜。
  “单独做的？”晏允臻挑眉道，“还是留的？”
  “嗯，”陆子羲不知道为什么，莫名不好意思起来，把头偏了过去，“拿着，快吃。”
  “‘嗯’是什么意思？”晏允臻却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做的做的做的，”陆子羲有些恼羞成怒，“还吃不吃了！”
  “吃。”晏允臻眉眼间全是温柔的笑意，“谢谢。”
  两人一起走到休息间，陆子羲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小声嘟囔道：“就知道你端着男神架子抢不过他们。”
  晏允臻捧着饭盒，看着里面都是自己十年前在学校里最爱吃那些的饭菜，内心一片柔软。
  对面的小家伙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简直是在他面前直说“我是陆子羲”，还乖巧地吹着热水，低垂着眼帘慢悠悠地喝。
  他的模样还是那么让人心动。
  晏允臻顿时心头一阵酸涩。
  只有当重逢后，他才知道自己还是那么喜欢当年的那个少年，还喜欢他真正长成男人后的样子，喜欢他的全部，喜欢到只能靠主动疏离才能忘却他在自己心中留下的痕迹，才能故作潇洒地告诉自己，应该相忘于江湖。
  小军爷死在他怀里的时候，他简直痛到不能呼吸。他第一次感觉，自己不是因为角色应该流泪而流泪，而是因为巨大的悲伤和无措包围了他，是他自己想要流泪。他告诉自己，不能再等了，不能再错过这个人了，不能再放手了，否则他一定会抱憾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