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晏允臻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又折了回来，勾勾手指，示意他附耳过来，随后在他耳边轻声道：“晚上回家，陪陪我的小羊。”
晏允臻在众人的目送下离去之后，陆子羲还愣在那儿，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等他好不容易从僵直状态中苏醒，脸已经烫得能煎鸡蛋了。
撩了就跑，这是人干的事吗！
刚刚处理事务回来的宋扬就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就主动交代起了晏允臻的行程：“晏少本来是真的在忙，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但他了解了常懿的事情之后，感觉不应该让您独自先来拍剧照的，就提前回来了。夫人那边还有些生气，因为他推掉了不该推的工作。他现在应该是去加班加点工作给夫人赔罪了，您别多心，他不是故意先走的。”
“我没有，”陆子羲倒真没有怀疑晏允臻的意思，赶忙表态道，“我就是有点……”
有点……不好意思。
他顺手拿了瓶水，贴在脸颊上降温，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宋扬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也就是说，晏允臻冒着惹恼他妈和放弃工作机会的风险，只为了回来警告那些有非分之想的人，给他撑腰？
陆子羲的心头猛地一震。
随后就是一阵感动。
他忽然觉得，自己刚刚应该给晏允臻一个拥抱。
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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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这边宋扬还有些担心地观察着他的神情：“晏少说,他并不是不信任您的能力，只是忍不住想回来看看，让您当他就是来探班的。”
“我知道,我没那么好强。”陆子羲回过神来,有些哭笑不得，心里却更加柔软，“替我谢谢他。”
晏允臻这是怕宠过了头,让小军爷觉得被大包大揽了,有损尊严？
但陆子羲这次是真的没什么被看轻的感觉，如果晏允臻不回来,他相信以自己的手段和实力,也会让那些敢上前冒犯的人尝到苦头,但晏允臻直接出面，确实为他省了不少事,至于那些诽谤他抱大腿的，让他们说去呗，又不会少一块儿肉。
他只是有些无奈地觉得，连要宠到什么地步都得思量着来，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小心翼翼地拉近两个人的距离，这才是真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吧。
————
场地搭建还需要一些时间,化妆间的人先行动起来了，招呼演员们去化妆。
陆子羲往化妆间里走的时候,才发现先到的常懿已经从化妆间出来了，一身笔挺的军装，是电影里的造型，配上他一贯以来展现在大众面前的好形象,面无表情的样子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只可惜……
这等人品，一身军装，陆子羲都觉得他是在玷污戎马一生的前辈。
陆子羲坦然接受着对方不怀好意的目光，没有闪避，也没有回以同样嫌恶的眼神，和常懿满是警惕的模样不同，他就和没看见这个人似的，直接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俗话说的好，面对傻逼最好的方式就是忽略他，不要回应，让他自己关上门生闷气去。
果然，常懿沉不住气，抢在他离开之前先开口了。
“我希望你不要将个人恩怨带进拍摄过程中来，”他的声音略微有些大，吸引了身边的人的注意力，“无论我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现在我们之间是有对手戏的，希望……合作愉快。”
常懿的口气居然带着忍气吞声的隐忍，声音压得很低，还微微颤抖着，鼻头皱起，眼睛里蒙着一层似有所无的水雾，要不是陆子羲知道他是什么德行的人，都快以为自己真的欺负过他了。
还真是好一朵盛世白莲花啊，这算是先下手为强吗？
别代入个人恩怨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才对吧？
陆子羲莫名其妙，正准备开口，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身边人看戏的眼神，于是话锋一转，摆出很真诚的神情，认真地说：“哦，好，没事，不会的，我没那么小心眼儿，你放心吧。拍戏归拍戏，这点我还是懂的。”
四周的人原本都在等着看两个人唇枪舌剑绵里藏针地互怼，吃瓜吃得兴致勃勃，结果陆子羲的话一出，一时间众人的瓜全掉了。
他压根不接招，眼神纯洁而无辜，像是个完全不懂套路，懵懵懂懂闯进娱乐圈来的大男孩儿，大大方方承认了两个人有过节，又认认真真保证了努力工作，性格温柔又乖巧，坦荡得让人都不知道该怎么黑他。
常懿的表情伪装到一半就卡死在了脸上，看起来十分怪异，陆子羲却微微皱起了眉，好像十分不解，不明白这人怎么还赖在这不走似的，又补上了一句：“真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保证不和你闹别扭。”
这架是彻底吵不起来了，因为光是这么两句话，就已经神奇地扭转了局势。
吃瓜群众下意识地把陆子羲当成了不懂套路的小新人，而眼前戏多到爆棚的常懿，就是欺压新人还挖坑给他跳的老人加戏精，但凡陆子羲是个脾气差一点儿的人，刚刚怼起来了，都是他吃亏。在这种情况下，要怎么站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陆子羲由于只在远鸿拍过一部，名气却打响得太快，对他有天然好感的同行，必然不会很多，甚至还有很多人想看他热闹，可这次和他杠起来的是常懿，常懿的路人缘在远鸿可以说是差到谷底，别说看热闹了，是个人都想看他笑话，相比之下，陆子羲身上那些让人嫉妒的闪光点，其实都不算什么了。
这次可算是踢到铁板了，一群人幸灾乐祸地想。
常懿的表情越来越扭曲，气氛也越来越尴尬，死一般的寂静之后，化妆间内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很快带动着周围的人全都开始忍俊不禁，陆子羲那副认真的模样此时看起来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常懿的脸则是快要黑成锅底了：“呵呵，那就好。”
说完，他就顶着众人奚落式的嘲笑，咬牙从陆子羲身边挤了出去，陆子羲瞥了他一眼，在心里摇了摇头。
啧，年轻人，还是沉不住气啊。
当然，他的表情还是没有半分破绽的，以至于等他在众人的目送下进了化妆间，还是能听见有人在笑。
“神他妈闹别扭，抢角这么大的事活生生被你说得像初中生吵架，你多大了啊陆小羊？”上次给他化妆的化妆师笑得东倒西歪，“常懿都要被你气死了！”
“二十二。”陆子羲老老实实地说完，急忙又补充道，“马上二十三了。”
一群人反而笑得更厉害了。
“不行了，这小孩儿太好玩了，懵懵懂懂的，”另一个化妆师也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我就没见过常懿被人治住过，今天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我没有抢常懿的角色，“陆子羲有些委屈，“真的没有。”
如果陆子羲在两人争端的一开始就甩出这句话，说不准还会有不明情况的人以为他是在装白莲，可刚刚那么一场闹剧下来，现在的人们都只会对陆子羲表示深切的同情。
“我们都知道，不怕啊，”拍时的化妆师安慰道，“是那小子自己不要脸，我们小陆没做错事，就别理他，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对，”一旁的造型师也说，“来来来，咱们也换军装，保证毙得他满地找牙。”
一众人全部围了上去，凡是没工作的，全在为陆子羲的造型出谋划策，化妆间里热热闹闹，引人注目，弄得不少艺人都以为是哪位大咖大驾光临，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朝里面看。
事实上，在第一次拍的时候，陆子羲就已经出现了团宠的倾向，他自己倒没觉得有多奇怪，因为前世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他走到哪儿都受欢迎，就连晏允臻都喜欢他，可他却没意识到，自己重生过一次，没有了那些背景和年少成名的加成，依然还是能受到那么多人的喜爱，这也能算得上是与生俱来的吸粉体质了吧。
就当陆子羲再次因为肤质好到逆天而被众人取经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道粗犷的声音：“这唇红齿白的，演什么小军爷嘛！你们不会是从戏班子里找出来的人吧？啊？还他妈得是演旦角的！我说了，军爷就得有军爷的样，那常什么，常懿，好歹身上还有点肌肉，你们找到的这个是什么？啊？高中生似的！”
化妆间顿时安静下来，一个矮小精干的男人迈着八字步走到门口，手靠在背后，眉头皱出一个“川”字来，粗哑着吸烟过度的嗓子，中气十足地吼道：“陆闻启来了没有？出来我看看！”
“这次是老高选的人，他的眼光，你还不信？”旁边随从的人拦了一下，对门内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先通知一下，让陆子羲先有个心理准备，“那天大家都看了，演技很好，很合适。”
“合适个屁！”总导演周和一点都不买他的账，骂道，“你们知道什么？什么叫合适，哦，会哭，哭得好看，就叫合适了？我看还差得远！是不是远鸿推荐来的？啊？远鸿谁推荐的啊？”
“那个什么……是晏少。”旁边的人冷汗都快下来了，赶紧道，“也不止是会哭，虽然哭得是挺好看的吧……”
“晏……”周和刚准备继续吼，突然哑了火，冷哼了一声，“算了，他看人的眼光还行。之前那个谁，陆子羲，就是他一路从高中带出来的嘛。”
陆子羲刚准备点头，却发现身边一下子从安静变为了寂静。
一群人的脸色都有些凝重。
那个熟悉的化妆师偏过头，很小声地对他说：“陆前辈人特别好，照顾新人也体贴幕后，是少有的风评和人缘方面基本上没有差评的大牌艺人，你以后要是常在远鸿了，记住不要随便提他去世这件事，大家会很难过。”
当面被夸的陆子羲眨巴了一下眼睛，没出声。
“陆子羲啊……可惜了。”周和低声喃喃了一句，“那小子……拍戏不要命。”
“赶紧化妆，化好了把人推出来，我看一眼。”或许是托了前世自己的福，周和的口气渐渐和缓下来，“要是人不行，还是给打回去！”
门被“嘭”的一声摔上，一众人送瘟神一样把周和送走，然后就开始加速忙碌起来。
“你别怕，周导就是脾气不好，其实很惜才的，”化妆师安慰道，“你表现得好，他会肯定你的。”
“呸，他要是眼瞎不选小陆，把常懿叫回来了，我这活儿我就不接了！”旁边的造型师义愤填膺地说，“真是的，每次选角他都要发一次飙，闹个天翻地覆才能把人定下来！”
陆子羲看着这些人真心实意地在为自己着急，不由得有些感动，微微笑了起来：“没事，周导对电影负责是件好事，我如果达不成他的要求强行去演，招来书粉的不满，对自己的名声也有损啊。”
“总之不能把常懿叫回来！”造型师还在生气，“什么眼神，他那才是半点军爷的样子都没有，一看就是心眼儿小的家伙……”
“我们小陆要说输，就输在还没长开上，”化妆师一边给他修眉，一边说，“才二十二，急什么呀，三十来岁才有男人味儿的多得是呢，咱们现在就做清清秀秀的小哥哥，不急着要什么成熟魅力。”
陆子羲一听，这是连他落选的安慰说辞都想好了，一时间有些啼笑皆非：“真的没事，我不担心，我相信我能让他满意。”
“嗯，我也相信！”化妆师捏着他的下巴，左看右看，最终还是决定道，“不上粉底了！你这皮肤太好了，又白，免得上多了他说你有脂粉气。上吧，陆小军爷！”
陆子羲起身，微微鞠躬表示了一下对众人工作的感谢，才拿起椅背上的军装外套，披了上去。
众人原本还有些担忧地打量着他，等他动作熟练地系上武|装带的时候，刚准备走过去帮忙的造型师愣了愣，眼神从担心，变为了难以置信。
“你家是不是有人当过兵啊……”造型师指了指他腰间的武装带，惊讶地问道，“你会扎？”
“可能是我军训比较认真吧，”陆子羲笑了笑，“军训的时候扎过。”
有人在此时拉开了窗帘，阳光近似于直射般倾洒而入，他却依然不闪不避，只是微微眯起了眼睛，甚至还昂起了头，下巴和脖颈的曲线像是被镀了一层金，显得轮廓分明，一身笔挺的军装在原本干净的气质上，平添了几分刚毅。
身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转头回眸，眼神犀利如剑，从屋内一扫而过，眉宇间的英气在那一瞬间爆发出来，刚刚坐在椅子上温和地笑着的邻家小哥哥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军人世家里养出的桀骜不驯的小军爷。
“我感觉……他像一块儿空白的画布。”许久的寂静后，被震慑到的化妆师才开了口，艰涩地说，“就是因为太干净了，所以有无限的可塑性……他可以成为任何他想成为的模样。”
而闻声而来的周和，也像是被钉子钉死了似的呆立在了原地。
“你和陆子羲是什么关系？”沉默片刻，他突然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不懂造型师为什么惊讶的小天使可以去查一哈，武装带有点难扎，第一次试可能会懵逼，但是有些地方的军训是会发武装带的。在民国时期，士兵系腰带，军官系武装带，这是小军爷身份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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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陆子羲身形一僵。
化妆间内一时间安静得有些诡异,周和紧盯着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复杂。
“粉丝和偶像，算关系吗？”半晌，陆子羲转过身来,面色如常,冲周和耸了耸肩，“还有就是，都姓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