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你有纸巾吗，”少年努力挤开围观的人群，固执地站到了少女的身边，低头看着她，因为刚刚的剧烈运动，气息还略微有些不稳，表情看似大无畏，眼神却微微有些做贼心虚似的闪躲，耳垂也毫不留情地出卖着主人，一点一点地红了起来，“那什么，我，擦个汗。”
少女愣了一秒，才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完整的纸巾，紧张而期待地递了过去。
物品在手中交换的一刹那，少年的指尖一下子碰到了少女的手背。
两个人都触电似的缩回手，纸巾险些落在地上，少年挤在人群里，手忙脚乱地接住心上人送给自己的东西，那一瞬间，他身上原有的自信和张扬全都被小鹿乱撞式的青涩所掩盖，那澄澈而干净的眼神里饱含着爱意，让人几乎要忘了这是演戏。
“cut！非常好！”坐在监视器后的导演示意陆子羲可以停下了，“餐巾纸这里，是你自己加的戏吗？”
演对手戏的颜芝彻底被陆子羲带着入了戏，心脏还在怦怦跳，陆子羲却一瞬间恢复了演戏前的状态，顺手拽了把椅子，大喇喇地坐在监视器后边儿，半点男神的架子也没有了：“是自己加的，我就是刚刚看到颜姐放了包纸巾在口袋里，突然想到了这么一茬，如果不合适的话……”
这个变脸速度……
一旁被他撩到快要把持不住的围观人群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就连晏允臻都没忍住勾起了嘴角，找了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靠着，饶有兴致地围观。
“我不是说了吗，很好！”负责总策划的王导在他的脑袋后面拍了一巴掌，笑道，“这个小细节加得非常好，明明汗都擦干净了，还要自己撒点水上去，就为了假借拿纸巾的名头偷碰一下心上人的手，让对方关心自己几句，很可爱，有青春的感觉！”
得到导演的肯定，陆子羲才微微放下心来，也跟着笑了。
前世他就有自己加戏的习惯，而前世的他着实名气太大，走红得太快，靠山也太硬，一般人不敢和他唱反调，有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表现得好还是不好。而现在，他发现重生一次最大的好处就是，没人知道他是陆子羲，没人会把他当成那个咖位极大的新晋影帝，那么如果有什么问题，所有人都会直言不讳，这对他的演艺之路是件好事。
尤其是，前世他就认识拍摄这次的总导演王尔，两人有幸合作过几次，因此陆子羲知道，这是个脾气很好，但说话很直，要求也很高的人。如果他的表现真的有什么瑕疵，王导一定会指出来，绝不会因为觉得“新人这样已经不错了”而放低对他的要求，所以他这次的表现，应该的确是无可指摘。
“群演这边再加个戏，来个同学，跟他闹着玩，从他手上抢这个纸巾，他不同意，把这包餐巾纸当个宝贝护着，远景，当彩蛋让大家发掘。”王导当机立断，立刻安排道，“陆……陆闻启是吧，你把这条过了就去拍海报和定妆照，拍完了就换衣服，重新上妆，换场地，争取明天就接着你的那个话题把定妆照发出来，后天拍外景，远鸿这边会安排人路透，务必一次性将热度推到顶峰。”
“好嘞。”
陆子羲爽快地应了一声，转身往群演那边走，忽然又被王导叫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你这小子格外投缘还是怎么的，我总觉着你眼熟……咱们俩以前是不是见过？”
“啊……啊？”陆子羲差点被地上的话筒线绊倒，有些狼狈地转头看向王导，“没没有吧？”
“可能只是你身上的这种感觉……”王导想了想，最终还是摆了摆手，“去吧，上场，争取这条也能一次性过。”
陆子羲心里打鼓似的直跳，表面上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轻轻松松就过了那条远景，海报和定妆照更是不在话下，在颜芝拍单人照的时候，他就趁着去更衣室换衣服的机会，赶紧遁了。
这也是够蹊跷的，晏允臻对他眼熟也就算了，连王尔这种不过是合作过几次的人都能看出来，不可能吧？
但他又转念一想，王尔是个老导演，但名气一直算不上非常大，自己和他合作最多的时期就是刚签公司那一会儿，说不准当时自己身上的气质和现在的气质还真的是有点像。
看来，以后他是真的要注意，最好有办法像之前末世生存系统说过的那样，再获得一些类似的红包，来掩盖自己现在的气质。
由于离下一次上场还有一点时间，陆子羲索性就没有从更衣室出去，靠在墙壁上百无聊赖地玩手机。
红包群里依然一如既往地活跃，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发着红包抢着红包，陆子羲之前发了一波瓜给各类系统，现在手头上的积分还有空余，就顺手抢了一个玩玩。
[吃瓜系统抢了古典乐大师系统发送的红包：演奏家]
演奏家？
陆子羲看到这个红包名，顿时坐直了身体。
第十四章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个里还要求有他打篮球和演奏乐器的片段，毕竟是个全能男神，各类技能点总得点上那么一两门，但没有明确指出他需要演奏的乐器种类，说是以演员自身为准，因为只是一个很短的片段，连台词都没有，可以随机变动灵活调整。
陆子羲原本拿到红包，还觉得挺高兴的，然而转头一看说明，他突然就开心不起来了。
【吃瓜系统】：@古典乐大师系统这个[演奏家]红包是什么意思？说是“可以给演奏者双倍的技能加成，并且具有一流演奏家的气势”，那也就是说，首先，使用者必须得会那门乐器？而且原本能力越强，加强之后的能力也就越强？
【古典乐大师系统】：对，因为零乘以多少都是零
【末世生存系统】：你仿佛在说我的欧气……
【古典乐大师系统】：什么是欧气？
【末世生存系统】：哎算了，你不懂@吃瓜系统你跟楼上说话可能有代沟，啊不是，马里亚纳海沟，它正在中世纪上班，跟修真系统一样毒性很大
【修真系统】：？
[末世生存系统已撤回一条消息]
【末世生存系统】：咳，那什么，瓜啊，所以你的宿主是没什么会的乐器吗？
【吃瓜系统】：呵呵，有啊，退堂鼓打得贼六
【古典乐大师系统】：什么鼓？
【吃瓜系统】：……没什么我开玩笑的
【吃瓜系统】：吉他钢琴口琴这些大路货都会，但是都只会一点点。
陆子羲此时聊着聊着，感觉有些怅惘，他的钢琴是他妈生前教的，那会儿他就豆丁大，个子小得都踩不着踏板，等他妈去世了，没人管他，他爸又不常回家，小孩儿自觉性没那么好，慢慢地，陆子羲就没再继续学了。稍微长大了一点之后，他爸不知道从哪儿看来的小提琴陶冶情操，压着他练了几天，那声音狂躁的，整个军区大院都以为他们家在杀鸡，最后连个架势都没练成。
至于吉他和口琴……为了撩妹学的，可最后还没来得及撩妹，他就先栽晏允臻身上去了，偏偏两个人一通折腾，不仅没能修成正果，还差点结下仇来，学来的东西毫无用武之地。后来陆子羲正式开始演艺事业，有时候忙得都没时间吃饭睡觉，更别提玩乐器了。
这也算是他前世的一个遗憾。
【末世生存系统】：这样哈……也没事啊，那什么，也要看你的目的是什么嘛，如果你的宿主是想开音乐会，那肯定是不行的，如果只是为了娱乐大众，那说不准还行
【古典乐大师系统】：是的。我可以给你挑一首简单一点的曲子，如果仅仅是娱乐用途，那这个红包的功能绰绰有余。
【吃瓜系统】：……其实你没法挑，钢琴我只会一首一闪一闪亮晶晶
【古典乐大师系统】：……
【吃瓜系统】：口琴只会一首欢乐颂
【古典乐大师系统】：……
【吃瓜系统】：吉他只会……
正在这时，门外恰好传来了场务的声音：“陆哥，导演问你有没有换好衣服，想和你商量一下接下来的镜头去哪里拍，问你需要准备什么乐器。”
陆子羲在长兴一直被人用“小陆”甚至是“喂”呼来喝去惯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不由得感慨了一下远鸿在细节上的确做得非常人性化，平等地尊重每一个没名气的小演员，也难怪很多被远鸿捧出来的人都不愿意离开这里，毕竟这家公司，能给他们最好的。
“来了来了，麻烦你了啊。”陆子羲从更衣室的长凳上跳了下来，最后看了一眼红包群。
【古典乐大师系统】：那就吉他吧。
【古典乐大师系统】：反正听起来不可能比那两个更惨了。
吉他……吉他就吉他吧！
好歹还专门为了某人练过歌的呢……
陆子羲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推开更衣室的门，一边被化妆师拉去重新上妆，一边跟场务说：“麻烦给我准备一把吉他吧，我一会儿就来。”
如果说这个情节只是个普通的过渡情节也就算了，可关键它不是，甚至可以说，在剧情里还算是挺重要的一个场景，是整个的高潮部分，男主为了女主，特意写了一首歌，当着众人的面唱给女主听，而之后，胆小害羞的女主并没有敢于正面回应男主藏在歌里的情愫。最终，很多年后，女主和男主毕业后还是各奔东西，女主在一盘旧磁带里发现了这首歌，听见熟悉的前奏，忍不住哼唱了起来——而这就是整个的开始。
陆子羲需要演奏至少一小节歌曲的内容，这样之后才不会有人说穿帮，但他的确很多年没有玩过吉他了，看着摆在面前的六线谱，着实有点懵逼。
要不然……就把红包用了吧。
零乘以零才是零，他好歹也有个几分，翻个倍，聊胜于无。
很快，场景准备妥当，一切设备全部对准片场正中，陆子羲接过道具组准备的吉他，一瞬间有些微微的愣神。
这是一把圣马可的吉他，量产，不算很贵，但质量还不错，看得出来，道具组是用了心的，符合了校园男神学生的定位，又不显得寒酸磕碜，将那种夹杂着朴素却依然不让人轻视的意味表现得很足。
更关键的是，这是一把有些年头的吉他，和当年陆子羲高中偷偷攒钱买过的款式一样，很容易就能让那个年代的人想起自己的曾经。
教室场地里，群演们已经在课桌边围了一周。
陆子羲再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吉他的六线谱，拆开了红包。
“需要找音乐老师吗？”导演没有急着开始，而是选择先问他准备好了没有，“还是说你自己能行？”
“我自己来就好。”陆子羲明显感觉到自己再看六线谱时，已经不觉得茫然，而是有些底气在了，“但我不是很熟练。我申请让群演离开，我一个人在这儿拍摄就好。”
“为什么？”王导皱起了眉。
“因为以我的实力，这不是一场表演性质的演奏，而应该是给自己的独奏。”陆子羲解释道，“独奏只需要感动自己，所以技巧性没那么强，也没有关系。”
王导了然，思忖片刻，交代道：“让女一去窗外站着，一直默默听着男一弹吉他，两人心有灵犀，但都没出声——很好，这是更好的错过。”
陆子羲很庆幸不需要自己多解释，王导就已经理解了他的想法，当下松了口气，便跳上了窗台。
原本疏于练习的手指不再僵硬，琴弦像是有了灵性，依附于指尖的拨动，一串流畅而完美的琴音，就这样从琴箱里窜了出来。
陆子羲很满意这样的效果，试完了音，就渐渐进入了状态。
监视器里，抱着吉他的少年坐在窗台上，袖口有些不羁地高高挽起，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漫不经心。他时不时拨弄着琴弦，忽又停下，俯下身来在纸张上记下一串串音符。在暖阳的映照下，少年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扫出一片阴影，皮肤白皙，脖颈修长，校服裤下露出的踝关节精巧却不细瘦，整个人都迷人得无可救药。
然而他似乎不知道自己是个怎样的发光体，只是轻轻拨弄着琴弦，面无表情，再仔细一看，眼神里却是极致的温柔。
他没有抬头，但他知道，空荡的教室外面，是谁在等着他放学回家，又是谁，在听着这场本该只属于少年自己的倾吐心事的独奏。
演奏家。
他的演奏水平，放到哪里都配不上这三个字，可在暗恋的人面前，他的爱意，他的青涩，那些少年时代难以启齿的美好和期冀，都从这不熟稔的演奏中传递了出来。
感人至深。
直到琴声消失，众人还是没有回过神来，眼神依然聚焦在窗台边的陆子羲身上。
“哎，琴声怎么断了？”王导一愣，抬头问道。
“那个……”陆子羲憋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说实话，“后面太难了，不会。”
天知道这段怎么会拍这么久！他以为就顶多就十几秒，毕竟这是个啊！它不是电影！时间很宝贵的好吗！
然而只有王导自己知道，这次是他的失职，他完全沉浸在了陆子羲的表演当中，没来得及及时喊咔，才会造成这个有点尴尬的局面。
“啊，那个，没事，哈哈哈，”王导干笑了几声，“很好，这条过了！”
“不用再补拍了？”陆子羲抱着吉他，从窗台上跳了下来，看着他问。
“不用不用，”王导有些心虚地盯着监视器看，“很好很好。”
“有哪儿不对，请您务必跟我说啊，”陆子羲还是有些不放心，“我挺扛打击的，您别怕……”
“这小家伙，怎么一点儿底都没有呢，真是的，”刚刚捏他脸的化妆师恰巧也在围观，忍不住走过来又捏了一把他的脸，“都说了你表现很好了，刚刚演戏也是的，明明那么帅，自己却跟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到处释放荷尔蒙！”
“小丘比特，”刚刚收工的颜芝和化妆师关系很好，也跟着笑了起来，“把你给一箭穿心啦？”
“哎哟，可不是吗，真羡慕颜姐您能和他搭戏，”化妆师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笑嘻嘻地说，“以后给他化妆记得还叫上我啊！”
陆子羲被人团团围在中间，有些不知所措。
前世他虽然也很受人欢迎，但毕竟名气太大，很多人都会将这样的行为定为放肆，没有几个人会这样对他，更别说上手捏脸了，一时间他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行了，别吓着人家了，”王导坐在椅子上乐呵呵地笑，等对上陆子羲纯净的眼神，笑容里就少了一丝玩笑，而多了一丝真诚，“说真的，小家伙，灵气啊，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你这么有灵气的新人了。你会火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