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做酸汤鱼最重要的是控制酸度,不酸不行,太酸了也不行,要又酸又香才好吃,可以用八角桂皮花椒之类的香料来增香增味儿。
  苏燕婷做好了一锅酸汤鱼,汤里的鱼肉已经煮的细腻入味,颜色红艳的辣椒随着汤汁的翻滚起起伏伏,边上的嫩豆花比鱼肉还要嫩白。
  林大花在旁边看得直咽口水,那又酸又辣的气味实在让人受不了。
  没打饭,苏燕婷先给两人装了一碗咸辣酸的嫩豆花,雪白豆花里夹着一根红辣椒,色香味俱全,别提多刺激人了。
  苏燕婷道:“吃完了咱们烫点粉条进去。”
  林大花舀了两大碗饭,就开吃起来,她虽然爱吃鱼和豆腐,但她最爱吃的,还是大米饭,饿得时候,干吃冷饭都能吃一斤。
  “燕婷啊,你煮的鱼太好吃了!”
  林大花吃得大快朵颐,苏燕婷也吃得津津有味,酸辣汤非常开胃,苏燕婷只是遗憾这会儿没有大白菜和粉丝,这种酸辣汤用来煮白菜粉丝更是一绝。
  林大花吃得肚子大了一圈,她恨不得把锅也舔干净了:“为什么我做的就没你好吃?”
  苏燕婷心想那是因为你不注重细节。
  林大花抹了抹嘴:“我要是个男的,我恨不得把你娶回家,燕婷啊,你当真还想嫁给曾家那当兵的呀,说句真心话,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燕婷道:“我不想嫁给他。”
  林大花:“那你还去给他探亲?还要做新衣服?”
  苏燕婷:“去让他知道是他瞎了狗眼,现在他想娶我还娶不到呢。”
  林大花咯咯咯地笑,“就是,甭搭理他。”
  “等你回来,咱们一起挑对象。”林大花也在琢磨找对象的事,她要找个上门女婿。
  苏燕婷:“嗯,我回来跟你一起挑。”
  从林家回去的时候,苏燕婷手里还带着一碗酸汤鱼,装在竹篮子里,用白布盖着,林大花还送给了她不少东西,尤其是笋干,也就是晒干了的笋,还有豆干,以及折耳根。
  折耳根也就是鱼腥草,林大花很爱吃,清明后鱼腥草生长旺盛,林大花漫山遍野的找,采了不少。
  “苏燕婷!苏燕婷!!”
  一个穿蓝衬衫的女知青喊住了苏燕婷,苏燕婷停下脚步看她。
  那女知青短发别在脑后,午后的日光下脸颊晒得通红,她忍不住盯着苏燕婷手里的篮子。
  “你这篮子里装的什么呀?”秦亚敏直接开口问道,她知道里面肯定有好吃的。
  作为城里来的知青,她打心底看不起苏燕婷这样的村姑,只是白生了一副好样貌,却没有知识水平,闹了不少笑话,她们好几个女知青都在背后笑话她。
  可苏燕婷在村里过得好,她土生土长,人漂亮,村里的小伙不敢撩女知青,却会对苏燕婷献殷勤,给她送山上的野果子板栗杨梅蜂蜜等等土货野货。
  苏燕婷是个脸皮厚的,谁送她都收,忒不要脸,不好吃她还嫌弃。
  苏燕婷:“折耳根,你要吗?要就分你一点。”
  秦亚敏嫌弃的一皱眉:“我不要,你这么一大筐,还有别的吗?”
  苏燕婷:“有也不给你,我要带回家。”
  “哟,你现在还没当上军官太太呢,就这么小气啦?”秦亚敏语气不好,之前苏燕婷为了打听军官的事,可是殷勤讨好了她许久,现在居然敢对她这个口气。
  像苏燕婷这样的乡下人,什么都不懂,什么是士兵,什么是干部,什么团长营长的都不知道。
  秦亚敏则告诉了苏燕婷关于曾云军的工资补贴等等待遇……
  尤其是那天婚闹之后,秦亚敏不断跟苏燕婷说,曾云军前途怎么怎么好,现在是副营长,以后当上个团长转业到地方部门,不大不小也得是个干部,干部除了工资和补贴,还有奖金,逢年过节还有东西发,出差能住招待所,那可是几块钱一晚的招待所,住楼房,有冲水马桶,席梦思大床……
  如果能分去国营工厂当干部就更好了,工厂干部的福利更好,油水足,指不定还能给她安排个后勤采购的工作,那日子可就不得了了,吃香喝辣。
  苏燕婷最开始只知道自己要嫁给一个军官,只知道他条件好,根本不太清楚他有什么待遇,毕竟寻常嫁个普通军人,两地分居,算不上什么好处,哪怕有工资和补贴,还不得自己受苦受累。
  所以在听说未来丈夫给小姑子买了那么多东西,她十分不满,就开始闹。
  闹完了,得知曾云军将来的前途好,更有可能转业当工厂的高级干部,苏燕婷十分后悔,更加对曾云军纠缠不休,痛恨抢自己好丈夫的亲妹妹。
  秦亚敏笑道:“你给我砍半斤肉来,我就告诉你他们军区的情况。”
  “燕婷啊,曾云军条件那么好,你要好好把握,你长得这么漂亮,金凤凰似的,可别便宜村里那些小子啊。”
  苏燕婷好奇道:“我能从你那知道什么情况?”
  秦亚敏故作高深:“你想知道什么,我就告诉你什么。”
  实际上秦亚敏也不清楚,但她知道怎么糊弄苏燕婷这么个愚蠢的乡下人。
  苏燕婷道:“那你甭说了,我不想知道。”
  秦亚敏瞪大了眼睛:“难道你要放弃曾云军,你就眼睁睁看着你妹妹抢了你干部夫人的位置?”
  “这一次去探亲,你要好好把握机会啊,你千万别让你妹妹得逞!”
  秦亚敏怂恿苏燕婷去跟自己的亲妹妹争,自己也从中捞到好处,同时也看一场好戏,苏燕婷去纠缠曾云军,那简直是自取其辱。
  苏燕婷漂亮是漂亮,就是没脑子。
  她们几个女知青全都等着看苏燕婷的笑话,她们觉得她像是红楼梦里的晴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最后也只能下场凄凉。
  老天爷给了她万里挑一的容貌,却没给她一个好家世,这就是对她最大的残忍。
  苏燕婷道:“我当然要把握住机会了,亚敏啊,你也说我长得漂亮,是个金凤凰,你说我干嘛要逮着曾云军这一个男人?”
  “军区里的军官可不少,你说会不会有什么高级干部的儿子瞧上我啊?到时候我可真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喽。”
  秦亚敏:“……?苏燕婷,你清醒一点,你是什么家庭?你是什么文化?就算人家看上你,你以为人家家里会答应吗?只有知根知底的曾云军才适合你啊。”
  苏燕婷桃花眼向上一扬,露出一个动人的笑:“你就等着看吧。”
  她就是要过去搅浑水的。
  苏燕婷并不想嫁军人,但不代表不可以去浪一把,以前,家里要让她当清纯、干净、懵懂无知的小白兔,要对男人仰望崇拜。
  她现在只想当一个把男人耍得团团转的狐狸精。
  什么死缠烂打被男人拒婚抛弃,实际上是今天的我让你高攀不起。
  第5章 、攀高枝
  苏家姐妹俩去探亲的介绍信请人开好了,车票也托大队那边去县城办事的周干部顺便买了回来,到了日子,苏燕婷和苏玉婷姐妹俩一起出发。
  从村子到乡大路上,约莫要走半个小时,两人背着包袱闷头往前走,互相之间不说话,到了乡大路,恰巧穿过一条隧道,上面火车呜呜地哐当开过。
  她们跨过铁路,不远就能看到乡镇街道,乡初中的旗帜高高飞扬,两人在路边等了一会儿,坐上了去县城的运输车。
  这种乡县之间载客的运输车并不是有座位的大巴车,而是一种小型运货车,后车厢没有车顶,上面是雨棚盖,车厢两侧各有“一条”座位,在中间的人则只能站着了。
  今天运气好,人不多,要不车里各种气味都有,苏燕婷姐妹俩都有位置坐,山路颠簸,一路摇摇晃晃到县城去,期间人都不知道被抛上抛下了多少回。
  到了县城,下车,苏燕婷还有些腿软,哪怕这车开得不快,她仍然觉得恶心想吐。
  苏玉婷见她那副昏昏惨白的模样,在心里嫌弃了一声真矫情。
  赶到火车站,检票,排队上车,苏燕婷放好行李,拿着水杯在火车上打了一壶开水,两人的座位连在一起,苏玉婷是中间的位置,她是过道。
  过道来来回回走着人,苏燕婷小口喝着水,温热的水滋润了她的嘴唇,染上了樱桃的红艳。
  她把鬓角的碎发撩向耳后,俏丽美艳的脸蛋一览无余,从她身旁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回头看她一眼。
  苏玉婷道:“阿军哥在信上说了,他不喜欢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苏燕婷淡淡地瞥她一眼:“他不喜欢,有的是人喜欢。”
  苏玉婷被她这一瞥看得惊心动魄,她心下大惊,苏燕婷刚才那低眉抬眸间竟然有着说不出的韵味,就连她都失了神。
  她觉得苏燕婷跟之前不一样了!
  苏燕婷偏过头微微一笑:“你也发现我最近变漂亮了吧?你看,我像不像城里来的知青?我可费心学了一番,希望你的阿军哥见了我之后,还能选择跟你打报告结婚。”
  说着,苏燕婷拿出一块三角形的碎镜子,做出一副欢喜地表情看着镜子里面的人。
  苏玉婷咬了咬唇:“阿军哥不是那样的人,他说过会对我负责,就一定会对我负责。”
  苏燕婷冷哼一声:“你的阿军哥从来都不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人。”
  真要是郭靖那类的人,干不出临时换嫁的事。
  苏玉婷攥紧了手里的信:“他说了只会跟我打报告结婚。”
  苏燕婷笑道:“希望如此,妹妹,你好好缠着你的阿军哥。”
  “我这一趟过去,是陪着我妹妹去看未来的妹夫。”
  妹夫?!苏玉婷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苏燕婷一脸嫌弃道:“我这么漂亮的女人,曾云军配得上我吗?我要找一个条件更好的男人。”
  苏玉婷胸腔起伏不定,她心跳砰砰砰的,想说什么,又憋住了没说出口。
  苏燕婷她野心大了,她疯了,除了有一张好看的皮相外,她就是一个没文化的乡下妇女,她还想攀高枝不成?
  苏玉婷想出口打击苏燕婷,但她又想着不能这样,就该让苏燕婷野心膨胀,最后现实狠狠地甩她一个耳刮子。
  苏燕婷放下镜子,姿态轻松地靠在椅背上,气质优雅美丽,从小练舞学琴的她一举一动都带着别样的韵味,在村里的时候,她还需要刻意地掩盖自己的行为举止,现在到了外面,自然地放松流露出来。
  她身上穿着新做的衣服,白色的衬衫,蓝色背带裤,一条乌黑的麻花辫绕过修长的天鹅颈,垂在胸前,阳光从车窗外照射进来,她脸颊边的碎发被照成了金色。
  火车开动起来。
  “同志,卧铺在前面。”
  一个穿着绿军装带着大挎包的男子气喘吁吁拖着包往车厢前走,可算是赶上了火车,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轻轻呼出一口气,感受着火车开动时窗外飘进来的风。
  他回头往车窗边一看,登时愣住了,他看到的不是窗外的风景,而是一道倩丽的侧影。
  “小伙子,怎么不走了,借过一下。”
  张哲远回过神来,他原本应该往前走给后面的大爷让路,但是鬼使神差的,见“她”对面的座位还没有人坐,顺势滑坐了上去。
  “真热啊,在这歇歇。”张哲远拿起车票在耳边扇风,越扇脸越红。
  苏燕婷开口道:“同志,你要吃水果吗?”
  听见她开口,张哲远受宠若惊地看她,他整个人如同开水壶一样,内里的热水翻滚恨不得顶开锅开喷发而出。
  她她她,她开口跟他说话了,要怎么说,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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