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要说不眼热,那一定是骗人的,可与其嫉妒,倒不如趁机跟着捞些实惠,不是有句话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么!
  白氏面上极力掩饰这些情绪,体贴地劝道:“弟妹何需为这些忧愁,眼下府里紫薇花开得正好,不妨以此为由,办场秋日赏花宴以作答谢。毕竟大家都是一片好心,总也不好薄了人家。”
  其实孟氏原本也正有此意,只是今日老夫人和白氏她们突然来了,才将她原本的筹划打乱。听白氏这么一说,孟氏便说起此事来:“眼下办宴,只怕会搅扰了母亲养病。”
  “害,侯府这么大,从南头走到北头恨不得要一炷香才成!我也看了,这紫薇园离着母亲的住处远着呢,怎会搅扰?”
  白氏打消了孟氏的这点顾虑,孟氏当即也不再犹豫,“那行,那我回头就去筹备筹备此事。”
  “哪儿还用回头,我们这不是现成的人手?这种事啊我最在行,在洛阳时三不五时就要办宴,我帮你来筹划筹划!”说着,白氏便拉着孟氏往库房里去了,还回头招呼夏莳锦和夏瑶也进去搭把手。
  白氏是个风风火火的性格,凡事说干就干,她现下打算先帮着孟氏将所有送贺礼的名单整理出来,然后再一一下贴子邀请。
  孟氏也是半推半就,多年关系不睦的长嫂,突然对自己如此热络,她倒也觉得不失为一件好事。若能就此解开心结,一家人从此和和乐乐不再猜忌,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安逸侯府的库房足有四间屋那么大,夏莳锦和夏瑶在一旁负责核对礼单,孟氏则在里间伏案记着核对好的名目。
  白氏原是自己抢了个誊写贴子的活儿,但真将名册拿到手里,却不急着去誊写,而是一条一条逐个研究。有上面写的不清楚的,还要开口问孟氏两句。
  “弟妹啊,这位礼部尚书大人多大年纪了?”
  孟氏低头专心写着东西,随口回道:“四十有三。”
  白氏心下一喜,这不是同他们差不多的年岁?那么想来他的儿女也该同自己的儿女差不多年岁,便迫不急待又问:“不知尚书府上的几位公子,可都有婚配了?”
  孟氏手中的笔略一停顿,不过想着白氏原本就是个爱打听这些的性子,只当她八卦,也未往心里去,说道:“礼部尚书没有儿子,只有一双女儿,皆已出嫁了。”
  “哦。”白氏的声音里不难听出一股失望的味道。不过很快她又问起另一个:“弟妹,那这个中书舍人宋大人府上呢,可还有未婚配的公子?”
  这回孟氏彻底停了笔,听出白氏心思并不单纯,便直接问起:“大嫂,您这是想为谁牵红线不成?”
  被她点破,白氏先往外看了看两个晚辈,直觉她们听不见这边说话,才小声应了句:“正是。”
  孟氏笑笑,“是给哪家?”
  “我哪有那个闲心管旁人家的事,自然是给咱们瑶儿!”
  这就叫孟氏有些意外了,转头看了眼夏瑶,“瑶儿不是早就同京西转运使祁府的三公子有了婚约?”
  想起这门亲事,孟氏还记得当初大嫂可是使出了不少的手段才促成的。不过说来也奇怪,从她还在洛阳时这门亲事就定下了,可她如今都迁来汴京两年了,还是没见两府办喜事。
  提起这桩亲事,白氏倒是先叹了一口气。
  “看来弟妹还不如,打从你们迁走后不久,祁大人就病故了。祁三公子守孝三年,我是怕误了咱们瑶儿。”
  “三年是有些久,可如今也已过了两年了,算起来仅余下一年,眨眼也就过去了,大嫂又何必急在这会儿?”孟氏原是真心相劝,可说完这话一看白氏有些难看的脸色,就知道这话自己不应该说了。
  很显然,白氏真正介怀的并非再等一年,而是已看不上祁家了。
  也是,当初大嫂拼了命促成这门亲事,图的便是祁大人的官位,指着他未来能提携自己的儿子。如今祁家最有本事的人走了,便等同这一方天给塌了,大嫂这是认定祁家未来撑不起来了,想给自己女儿另谋高门呢。
  想到这里,孟氏突然觉得方才大嫂这么热心的撺掇自己置办这场秋日宴,该不是也存着结实物色些汴京权贵门庭的心思吧?
  不过这秋日宴,也是孟氏筹划了几日的事,不管大嫂有没有别样的心思,办总归还是要办的。
  为了不落白氏的脸色,孟氏只好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先将她安抚住:“大嫂,姻缘这种事强求不来,但我一定会将此事放在心上,为瑶儿尽量物色物色。”
  得了这话,白氏总算脸上好看了一些。
  过午时夏罡回了府,孟氏先将老夫人的事悄悄同他说了一说,而后夏罡便去给母亲请安。
  施过金针后醒来的夏老夫人,竟觉自己的腰奇迹一般的不那么疼了,只是依着姜大夫的叮嘱,还得注意腰部的保暖。
  是以夏莳锦方才在库里帮忙时,特意寻了一块上好的皮子来,“祖母,孙女叫人改了改,往后您就可以像束腰一样将它系在腰间,好暖着腰。”
  夏老夫人接过那皮子看了看,很是喜欢,“三丫头果真是孝顺!”
  见祖母喜欢,夏莳锦便亲手帮祖母系到了腰了。她犹记得小时候,祖母是极疼爱自己的,只是这两年她不能伺候在老人家身边,难免有些愧疚。
  如今,倒也想补一补这孝心。
  可夏瑶在旁看着祖母不住口的夸奖三妹妹,心下总是有些不舒服。
  晚上,孟氏叫厨房好好准备了一大桌佳肴,为老夫人几人接风洗尘。席间老夫人心情极佳,夸赞孟氏给女儿谋了一门极好的亲事。
  这话叫一旁的白氏听在耳中,也有些不是滋味儿。暗暗的,还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若不是当初老侯爷将爵位改传给二弟,这些她又岂会做不来?哪还需要今日再伏低做小的赖上门来,指望着孟氏给自己女儿牵一门好亲事。
  接下来的两日,姜大夫每日都会依时来为夏老夫人施针。而孟氏也命人将秋日宴的邀贴送至各府。
  三日后,便到了秋日赏花宴这一日,众宾客齐聚安逸侯府来赏花。明面上说是来赏花的,但实际为了何而来,各自心里也都清楚,谁不想趁着夏家的三姑娘尚未进宫之前,赶紧攀附一下?
  这是未来的太子妃,亦是大周未来要母仪天下的皇后啊!往后想见她一面,只怕比登天还要难的。
  孟氏亲迎至前院,引着诸位夫人往紫薇园去,所有人脸上都是欢欢喜喜,一路上欢声笑语,好不热闹。白氏也行在其中,同诸位夫人寒暄。
  路过水池时,突然有位夫人轻呼了一声“呀——这……”
  那位夫人目光落在池子那边,孟氏便也疑惑的转头向池子看去,结果竟发现池中的黄金鲤俱都浮在水面上,且翻了白肚儿……
  孟氏立即唤来管事,问怎么回事,管事却也是傻了眼,“回夫人,明明早上时还好好的……”
  若是一般的鱼儿死了也就死了,可这是太子殿下送给莳锦的黄金鲤,寓意不凡。不过气归气,眼下有这么多贵客在,也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于是孟氏没过多训斥那管事,只命她抓紧带人清理干净。
  然后继续引着一众夫人们往紫薇园去。
  只是走至半道,慧嬷嬷便急跑过来,拦住侯夫人,附耳急切禀报了几句,就见孟氏的脸色也瞬间大变!
  慧嬷嬷从今早就带人在紫薇园忙绿,一直未离开那处,可刚刚就在她眼皮子底下,那些开得正盛的紫薇花骤然如雨一般飘落到地上!一朵不剩。
  如今紫薇园只余光秃秃的树枝了,还如何办赏花宴。
  一个早上,黄金鲤全死光了,紫薇花也全凋谢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孟氏并不是信邪之人,她知八成是有人在搞鬼,可是比起去抓这个鬼来说,眼下能平心静气招待好这些贵客才是更重要的。
  毕竟事情若传出去,莳锦的名声将大大受损。
  既然花都凋谢了,自然也没有必要在外间用膳了,于是孟氏命慧嬷嬷将宴又摆入花厅,改而在花厅待起客来。
  众位夫人虽嘴上不说什么,可一个个心里却泛起了嘀咕,贴子上不是说来赏紫薇花的么,怎的改成在花厅了?
  第111章 流言
  孟氏虽有心遮掩这些怪像, 却想不出说辞,还是夏莳锦机灵,趁着夫人们来同她道喜敬酒时, 便笑着说起:“今日我母亲原是备了筵席要在紫薇园宴请大家的,奈何起了风, 外间用膳恐会吃灰, 这才将筵席移入厅内, 还请诸位莫怪。”
  未来太子妃如此说, 在座的自然都只有附和的份儿, 纷纷道:“夏娘子说的有理。”
  倒也不见有人生疑。
  只是今日来的都是些贵眷妇人,都是同孟氏白氏一辈的人,其实夏莳锦同她们是有些说不上话的, 不过念着大家是冲着她而来, 也不好饭中离席。
  是以硬着头皮用完了饭,终于等来母亲招待茶水。
  品茶的时间,通过是夫人们大肆八卦的时候。这阵子的话题, 自然离不开段莹去西凉国和亲这一桩事。
  “侯夫人可听说过那西凉国先皇后之事?据闻先皇后于二十多年前失踪后,西凉皇帝再未封过一个妃子, 对先皇后可谓深情!”
  “我倒是听过,且我还听说西凉国有个不成文的风俗,子可承父妾!”
  “还有这等事?不过还好只是妾,不然和亲公主嫁过去可就……”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在原配面前, 继后亦是执妾礼的。和亲公主如今也只能盼西凉皇帝长命百岁,莫要走太早。”
  ……
  众人说的热闹, 甚至有些肆无忌惮,个中因由, 自然是因为段莹也曾妄想过太子妃之位,是以她们便理所当然的认定夏家人爱听这些。
  毕竟成王败寇,哪个胜利者不想多听几句落败者的狼狈呢?
  大家拿这些来闲聊,不过是想取悦于未来的太子妃,然而夏莳锦却是当真不爱听。
  就在她打算找个借口先离开时,门外却传来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不好了,安逸侯夫人,您快去紫薇园看看吧,那些花树怎的都枯萎了?”
  说这话的,是宣威将军的夫人。
  刚刚夏瑶为众人分茶时,不小心将茶水洒在了将军夫人的衣裙上,便主动为将军引路去更衣。然而这条路正巧要路过紫薇园,将军夫人也就将紫薇园的景象一收眼底了。
  若换作其它夫人,多半会睁只眼闭只眼假装没看见,可这将军夫人是直来直去的性子,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是以一回来便将此事告诉孟氏。
  她自是没想到,孟氏早就知道了。
  如此,安逸侯府紫薇花一日败尽的事情还是没能瞒住。
  众位夫人也觉尴尬,本是想来侯府攀交情的,谁知竟看到了这样不吉利的一幕。这很难不让人联系到圣上赐婚的事上,倒像老天对于夏家姑娘不适合做太子妃的警示。
  待将宾客们送走之后,孟氏便让慧嬷嬷去将今日进过紫薇园,和有机会接近黄金鲤的所有下人都招集至前院,打算审问一番。
  然而刚才的事,已是将孟氏气得头疼欲裂,才刚问没两句,就以手扶额有些立不住,慧嬷嬷见状只得先扶她回房休息。可孟氏却不安,夏莳锦便哄她:“母亲先去歇着吧,这里我来处理。”
  之前几回事情女儿也处理得得心应手,且女儿迟早是要入宫独当一面的,故而孟氏也愿放手给她干,于是点了点头,便由慧嬷嬷扶着回去了。
  夏莳锦先将下人们进过园子,以及接触黄金鲤的时间问了一遍,最后发现问题就出在巳正到午初这段时间。可这段时间内进出的下人,皆是为布菜而去的,并没有单独行动的人。
  这时夏瑶却来提醒夏莳锦:“三妹妹可曾想过,兴许动手的人,不是侯府里的下人,也许是今日入府来的其它人。”
  夏莳锦倒不是没有想过这点,不过她先前也去问过了,今日往府里送菜送肉的商贩虽有几家,却都是在小门送下东西就快速离开,根本不曾入过二门,也就没机会接近这些地方。
  见夏莳锦还是不上道,夏瑶干脆提示的再清楚一些:“三妹妹,其实今日除了下人之外,在这个时间段靠近过那边的,还有一个人。”
  夏莳锦疑惑地瞧向夏瑶,“二姐姐是说谁?”
  “姜大夫。”
  “姜宁儿……”夏莳锦眉头蹙起,立即将注意力放到此人的身上。
  她刚刚倒是真将此人给忘了。的确身为医者,姜宁儿的确是有这个能耐,在极短时间内毒死鱼儿,毒枯花树。
  要说动机,姜宁儿也比府中的下人更有动机,毕竟她是贺良卿的人,若想为了贺良卿对付自己,也不足为奇。
  是以夏莳锦便让水翠先去医馆附近,打听一下姜宁儿的事情。
  未到晚饭时水翠便回来了,将先前打听来的消息一股脑全说了出来:“小娘子,这个姜宁儿的父母和祖辈,原本就都是行医的,一手金针刺穴的本事也是师承她的父亲。后来她父母突然亡故后,便投靠了贺夫人,说是愿意在贺夫人身边做个使唤丫头,可贺夫人却待她极好,还让贺良卿拿出俸禄和赏银来给姜宁儿开了一间医馆。”
  “原来是出身杏林世家,难怪医术精湛。不过她父母是因何突然亡故的?”夏莳锦对这点略有些好奇。
  不过这些私隐就不是三言两语能打听得到的了,水翠摇了摇头。
  如今只有怀疑,并无任何证据,夏莳锦自然不能贸然去找姜宁儿对峙。是以她又请府医去检查那几尾黄金鲤,看看它们是因何而死的。
  树不好查,但查明鱼儿的死因却是不难。
  很快府医就有了结果,“三姑娘,这些鱼儿的确是被毒死的,死于金松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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