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车内响起两声轻笑,她就当没听见,语气认真?地说:“不过,我们当初签协议的时候,心里?都很明白,这段关系是各取所需。”
  “可?陆阿姨不知道?这一切。”
  “她对我那么好,身上又生着病,我却欺骗她……”
  一股柔软又酸楚的情绪涌上喉咙,截断了柳拂嬿的后半句话。
  她努力咽了咽,才忍下那些愧疚、自责,还有假冒顶替的心虚,用很平静的语气道?:“至少?陆阿姨在国内的这段时间,我想尽一份心。”
  车内沉默片刻,薄韫白解开了安全带。
  “走吧,下车。”
  柳拂嬿没想到他也要去,连忙道?:“里?面?可?能气味不太好。你不喜欢的话,在这等我就行了。”
  薄韫白的目光落向市场大门。夜色深深,来往者鱼龙混杂。
  他眉心稍蹙,毋庸置疑地推开车门:“我和你一块去。”
  -
  走进市场,柳拂嬿去了自己相熟的鱼摊。摊主是个?热情的中年女人,见到她,一叠声地叫着“闺女”。
  还挑了最肥美的两条大鱼,帮她刮鳞破肚,收拾得干干净净。
  这鱼是真?的新鲜,哪怕命已经没了,但神经活性?还在。
  一直到被切好花刀装进塑料袋子里?,还活蹦乱跳地扭动着身躯。
  薄韫白拎着袋子往回走。
  才走了几?步,袋子里?的肥鱼用力地蹦跶了一下。
  男人步伐一顿,脸色黑了黑。
  柳拂嬿抿去笑意,朝他伸出手:“还是我拎吧。”
  薄韫白好像没听见,加快了脚步,回到车上。
  两条鱼虽然有幸坐上不知是自己身价多少?倍的豪车,但终归逃不掉被吃的命运。
  那天的最后,在郊区的旧房子里?,三人吃了一顿十分温馨的晚餐。
  陆皎面?有疲态,其?他菜都没怎么动,不过鱼汤喝了一大碗。
  吃完饭,就像前一天承诺的那样,赶人赶得很利索。
  “行了,都回去吧啊。”陆皎打个?哈欠,“别打扰我早早睡觉。”
  语气雷厉风行,没了前一天那副害怕孤单的落寞模样。
  薄韫白倒对自己亲妈的脾气早习以为常了,应了声,又问:“我们明天还过来?”
  “不用了。”陆皎笑着道?,“明天的档期留给你们哥嫂,你俩没机会喽。”
  老人说得洒脱,两个?年轻人却都沉默下来。
  少?顷,薄韫白低声问:“妈,你这次回来,还只是小住几?天吗?”
  “放心,你俩婚礼我肯定?还是会去的。不过等婚礼办完,我就回南法?了。”
  陆皎笑得满不在乎。
  见薄韫白沉默不语,她放缓了语气,低声道?:“你也明白,万一真?回来了,烦心事?太多。医生的意思,也是叫我先在风景好、没糟心事?的地方,多修养修养。”
  “……”薄韫白抿紧唇线,少?顷,才沉闷地应了声,“我知道?。”
  和陆皎道?完别,两人开车回家。
  一路上,薄韫白都没怎么出声。
  车里?放着古典音乐,还开了檀香味道?的车载香薰。
  可?男人看起来,并没有多么平心静气。
  柳拂嬿知道?薄家很复杂,但没想到这些天的所见所闻,更是一次次地加固、刷新了这个?印象。
  她回想着薄韫白和父母的相处方式,发现他们两个?人实在是天差地别。
  彼此都无法?想象,对方到底是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长大的。
  柳拂嬿垂眸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一个?罐子,是出门前陆皎塞给她的。
  打开盖子,酸甜的话梅味就飘了出来。她拈起一个?,扔进嘴里?。
  薄韫白侧眸看她,就见女人双手捧着话梅罐子,身上那股淡漠劲儿散去不少?,宛如一只掉进胡萝卜园的小兔子。
  双腮稍稍鼓动着,吐息间弥漫着清冽的果香。
  “尝一个??”
  见男人注意到这边,柳拂嬿又挑了个?大个?头?的话梅,直接伸到他面?前。
  薄韫白还在开车,不明所以地启唇。
  女人指间的淡香欺近一寸。
  柔软的蜜饯落入口中。
  怕咬到她,一直等柳拂嬿收回手,薄韫白才合回牙关。
  可?尝到味道?的一瞬间,男人清俊的眉宇立即蹙起来。
  也没怎么细嚼,就囫囵咽了下去。
  “好酸。”
  柳拂嬿轻轻弯了弯唇。
  “你怎么能不爱吃这个?啊。小话梅。”
  她用男人听不见的音量,低低地自言自语了一句,双眸流淌着明亮的光。
  车内安静,檀香和话梅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有种莫名的好闻。
  柳拂嬿望着夜景,抱着罐子发了一会儿呆,没再提话梅的事?。
  过了阵,才开口问薄韫白。
  “对了,你小时候,有小名吗?”
  “没有。”薄韫白回得很果断。
  “就拿全名叫,或者不带姓。”
  也不知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柳拂嬿决定?不拆穿真?相,点了点头?:“哦。”
  “你呢?”薄韫白随口问道?。
  “我算是有一个?吧……”
  柳拂嬿搜寻着泛黄的记忆,少?顷,又自顾自摇摇头?。
  “可?能也不算?”
  闻言,薄韫白有点无奈地扯了扯唇。
  “怎么这种事?儿也有算不算?”
  “不行吗?”柳拂嬿温吞地反问了一句。
  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她漫声解释起经过:“我那个?小名儿,是我妈喝醉了的时候,指着日历给我起的。”
  “后来那整整半年,她喝醉了就会这么叫。但没喝醉,就不会叫。”
  “再后来,可?能是彻底忘记了,所以喝不喝醉,都不再叫了。到现在,已经快二十年,没人叫这个?名字了。”
  她看回薄韫白。
  “这样的也算吗?”
  “怎么不算。”
  薄韫白反倒被勾起了好奇心。
  透过前窗玻璃,能看到副驾驶位上的纤秾身影。他眸光停在那影子的发梢处,低声问:“叫什么?”
  柳拂嬿用一个?问题回答了他的问题。
  “你会背二十四节气歌吗?”
  “什么意思?”薄韫白稍蹙起眉,“你的名字和节气有关?”
  不等柳拂嬿回答,他又反应极快地道?:“秋处露秋寒霜降,是哪一个??”
  带着悠长古韵的七字歌,被他清沉嗓音读出,一字一句都如珠玑滚落。
  柳拂嬿怔了怔。没想到他猜得这么准,叫她想卖个?关子都没法?卖。
  她只能佯作城府深沉的样子,慢吞吞地反问:“还有几?句呢,你怎么只挑这一句背?”
  “薄太太,我们的结婚证上有出生日期。”
  薄韫白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婚戒在无名指根上闪烁银光。
  “我记得你是秋天出生的。秋天的节气,就是这一句。”
  稍顿,他又不确定?地道?:“还是说,你这个?名字,和生日没有关系?”
  “……”
  柳拂嬿认输了。这人就算没出国,留在国内参加高考,也绝对是top2的料子。
  她摊了摊手,无奈道?:“好吧,薄先生料事?如神。”
  “所以呢?”薄韫白不在意这些客套话,温声追问答案,“哪一个??”
  “寒露。”
  柳拂嬿小声说。
  她把话梅罐子放回了包里?,无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的宝石手链。
  “我妈生我的时候,一片兵荒马乱的,差点连愿意接收的医院都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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