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早晨微弱的阳光洒进屋内，让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
邵莞歆不情愿地醒来，扯住自己的棉被，把自己裹了进去。她现在只想睡觉，她才不管今天到底是上课日还是假日。反正如果是上课日的话，晚一点再请假也无所谓。
她瑟缩了一下，感觉到身旁多了一样很重的东西。她隐隐约约想起昨天晚上被齐洛恩叫醒，之后她吃了一点蛮美味的食物，又勉勉强强服药……那之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她睡着了吗？
对后来的印象太过模糊了，这点使她有点难受。她翻过身子，稍微睁大眼睛想看清楚身旁的东西，当她突然意识到床边那红得发亮的一大撮就是齐洛恩的红发的时候，她吓得往后退，从床的另一边摔了下去。
「唉唷！」她叫了一声，感受到屁股撞到地板传来的疼痛。痛死了。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发现齐洛恩依旧熟睡着，才安心地爬回床上，慢慢靠近齐洛恩。
他的手放在床沿，头趴在那上面，坐在旁边可移动的小沙发上，身体曲成弓型。
这是一个很不舒服的姿势。邵莞歆打量着，他坐着的那张小沙发太矮了一点，就算是换成她仿照他的姿势，趴在床沿上还是会很不舒服；更何况他的身高那么高，这样子弯着自己的背，他怎么能够忍受？怎么能够像现在一样睡得安安稳稳，连眉头也不縐一下？
邵莞歆的手轻轻抚摸他的脸，从眉毛，到他长长的睫毛，然后顺着脸颊柔滑如羽毛般的肌肤一路滑到尖挺的下巴，她不自觉叹了口气。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呢？上天太不公平了，虽然说这世界本来就不公平了……
他的红头发依旧滑顺，她把手从他脸上移开，顺着他的发丝，就像他平常对她做的一样。他的头发过了一整夜还是不纠结，不像她现在睡了一觉之后塌扁又到处打结的长发。真令人羡慕。
齐洛恩的嘴唇轻轻吐出一点气息，邵莞歆吓得把手拿开，才发现自己现在离他有多么近－－这差不多是一个吻的距离。齐洛恩轻声笑，慢慢撑开眼皮。
「好可惜……我以为你会想要摸看看我的嘴唇。那对你的吸引力不足吗？难道我的肌肤比那更具吸引力？」
邵莞歆不禁涨红了脸，原来他从一开始就一直是醒着的。可恶，她竟然被他骗了！
她想往后退，但齐洛恩不让她如愿。他伸长了手把她拉得比刚才更靠近她，两人的鼻尖只差一点点就碰到彼此。
连呼吸声都很明显。剧烈的心跳声碰、碰、碰，大声得连邵莞歆自己都听得见。但她有点不确定，这加快的频率是她的，还是他的？
「呵呵。」齐洛恩轻声笑着，一脸坏坏的笑容。
「笑……笑什么啊你。」邵莞歆确信了，她连讲话都结巴，看来那加快的心跳声是她的而非他的。
虽然她比较希望那加快的频率属于他。
「为什么叹气呢？因为我的过于完美吗？」他露出象牙白且排列整齐的牙齿，咧开嘴笑。他笑得比刚才又更邪恶了一点，但同时也灿烂。
邵莞歆嚥下一口口水，眼珠子盯在他的白皙脸庞上动也不动。
她张开嘴巴，想回答，但又闭起嘴，把头低下。被他说中了，他的确太过完美了……比电视上的任何一位模特儿都还完美，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她却觉得连呈亦宇都比不上他。想起呈亦宇又再次使她胸口抽痛，眼神慢慢黯淡下来。
齐洛恩的笑容收起，手温柔地碰触着邵莞歆的脸，温顺的眉头因为担忧而轻轻皱起。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齐洛恩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邵莞歆在一秒内的情绪转变。还是她想起昨天她发生的所有事情了吗？
「没事，我没事……」邵莞歆想起身离开床面，但齐洛恩的手却像手銬一样紧紧銬住她，不让她离开。
「你永远都说没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是因为我的关係吗？」齐洛恩的头离开床面，她颤抖了一下，因为他的担心而颤抖。这份关心是真心的？还是他又把她错当成自己的前女友呢？
邵莞歆不敢多想。如果把这一切都当成真的的话，所有事情都会变得很容易，她不必小心翼翼地提防他，不必随时武装自己，不必害怕流露出自己的感受，不必戴上一点意义也没有的微笑面具……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的话就好了。
「不是，不是你的关係……事实上，跟你一点关係也没有。」邵莞歆给了他一个要他安心的笑容。
「不能告诉我是什么事情吗？」齐洛恩担忧的眉头一点也没放松。即使她说不是因为他的关係而让他松了一口气，他还是想要知道为什么。到底是什么事情，或什么人，牵动着她的情绪？
邵莞歆离开床铺，齐洛恩跟着她起身，始终没松开手。
她迎上他清澈巧克力色的双眸，很多很多的不确定涌上她心头，她可以告诉他吗？为什么因为他这样温柔的恳求就让她动摇了？这场契约以及交易不容许太多感情成分，她的理性思维却逐渐被如浪般的情感拍打淹没。
她怯怯地开口，连声音都因为疑惑而颤抖。「我可以告诉你吗？我可以相信你吗？」
齐洛恩的手缩了一下，即使他并未松手。难道真如他所想的，这契约对他们两人而言都是一种束缚？不能够信赖彼此的束缚？
「你可以。我是真的真的很想知道。」齐洛恩开口，他怀疑这样算不算承诺。
如果是的话，在这一刻，这承诺有效，但以后就不一定了。
邵莞歆思忖着，不知道应该告诉他哪一件事。早上的事情也许并不好，那如果告诉他呈亦宇的事情呢？情况会好一些吗？
「嗯。有人跟我告白。」邵莞歆嚥了一口口水。带过也许最好。
齐洛恩睁大眼睛，在这个校园里有谁不知道邵莞歆是他的？在这个校园里会有人喜欢外表土气的她，又或者是见过她真正的样子？
他不敢相信，这个校园里竟然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他左思右想，翻过了整个脑袋只想到一个极有可能的人。
韩兆俊。哼哼。
「俊那个死小子……他死定了。」齐洛恩咬牙切齿地说着，这次换邵莞歆瞪大双眼看着他。
「什么啊才不是他啦！」邵莞歆一脸气急败坏，她可不想破坏他们两人之间的友情，而且她也没有想过要用这种以牙还牙的方式报復齐洛恩。她才没有那么阴险。
齐洛恩眼里的愤怒被一层疑惑掩盖过去，然后他又思考了一下，想起刚签契约的时候有个小伙子三番两次来找她，邵莞歆甚至为了跟那小子叙旧而拋下他跑去咖啡厅。
难不成是那个傢伙？邵莞歆口中的「超级好朋友」？
呸，他才不认为那傢伙对邵莞歆只有好朋友的情分。依他看来那傢伙根本痴心妄想兼覬覦邵莞歆很久了。
他闭上眼按了按太阳穴，努力想起那个傢伙到底叫什么名字来着。呈什么？呈宇……不对，中间好像还有一个字……
「呈什么宇的那个喔？」他睁开眼睛，不确定地开口。
「呈亦宇。这就是为什么我难过，我又少了一个好朋友了。」邵莞歆低下头，难过地说着。
「少了一个朋友？你拒绝他？」齐洛恩掩不住，一阵狂喜涌上心头，接着毫无顾忌地表现在他的脸上。
「对。」邵莞歆无力到连说话都只剩气音，但齐洛恩突然用力地抱住她，让她紧贴着他，她的脸庞还能感受得到齐洛恩胸口的强烈起伏。
这是怎么回事？一阵潮红浮出她的双颊，她被拥进他温暖无比的胸膛，此刻她不但听得清楚他的呼吸声，更感受得到他的心跳，一切是那么活生生地呈现在她眼前，所有的不安、困惑、难过，都因为这个拥抱通通一扫而空，全被奇异的满足感和安心感给取代了。
为什么？这是齐洛恩的魔力？或是她早已深深为他着迷？
「你拒绝了！哈哈！」他松手让她脱离他的拥抱，笑容不再是她熟悉的邪恶，而是如同孩子般的天真满足。
「你很……开心？」邵莞歆困惑地挑起一边眉毛，这件事情让他这么开心？这算正常吗？
「废话！你是我的，我不准任何人抢走你，就算是韩兆俊那傢伙也一样！」他的笑容突然变回原初的招牌坏人模样，然后吻上她的唇，温柔却带着热情，邵莞歆依旧没有抗拒。
过了十秒，他才离开她的唇瓣，邵莞歆低低地娇喘着，脸颊上原本的躁热更加明显，红得更胜于成熟甜美的大番茄。
他满意地一笑，邵莞歆抬起头瞪他，若不是她那刚刚出轨了的意识的话，她才不会让他再度吻她，更何况还有一件事情她都还没有算帐。
「齐洛恩！」她低吼，「我差点忘了跟你算帐，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从实招来！」
齐洛恩对她突然而来的暴怒没有惊讶，反而笑得很开心，嘴边的酒窝又更深了一点。
「我陪你睡觉，就这样。」他耸耸肩，还是笑得很不知死活。
「还是一样啊，眼前摆着一块蛋糕，我却怎么样都不能碰。刚刚我的一点解馋应该不算过分吧。」
「真的只有这样？没有别的？」邵莞歆怒视着他，这傢伙前科累累，叫她怎么信任他？
不过她又想起刚刚他安分的趴在她床沿睡着的模样，于是稍稍安心了一点。
「我就是怕你把我痛宰了，才乖乖趴在床沿睡，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和你一起睡在那张大床上？」他指了指那张面积够宽广而且柔软舒适的白色大床，「结果你竟然还有办法怀疑我的清白？」齐洛恩苦恼地搔着他的头，头发漾着光地被拨弄着，模样依旧帅气吸引人。
邵莞歆被他的表情逗笑了，银铃般的笑声让齐洛恩苦恼的眼神瞬间消失无踪。
「怎么？你相信我了？」齐洛恩问，眼睛像被判死刑的犯人突然被赦免了一样地闪着光。
「嗯哼。」邵莞歆点点头，好笑地看着他。齐洛恩原来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她到现在才明白。
「那么，我们该出门了吗？」齐洛恩一隻手揽过她的肩，她皱起眉，看了一下她的紫色闹鐘。
八点半……早就来不及去学校了啊。「你该不会要我们错过第一节课之后又赶去上第二节课吧？」邵莞歆的脸垮下来。她可不想去上课，因为她不想看见呈亦宇那张脸。很可恶。
「那怎么可能。如果你希望，我也不会那么做，那里让你太痛苦了。我们去别的地方玩玩。」齐洛恩露齿而笑，邵莞歆的两隻眼睛都亮了起来。
「真的？去哪里？」邵莞歆兴奋到声音高八度，齐洛恩瞇起眼，将纤细的食指放在邵莞歆的唇上。
「嘘，」他微笑，「这是秘密。」
※
红色法拉利像风一样快速地驶过好几个弯，上了高速公路，车窗外的景物不到一秒就被下一个画面取代，然后又被另一个画面取代……
邵莞歆不清楚他们已经跨越几个县市了。车速太快，她也没想过要去注意那些，只因为齐洛恩开着跑车的侧脸实在太迷人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开着车而发丝随风飘扬的侧脸。她只看过他家雇用的司机开着一辆黑色bmw来接他，就算齐洛恩自己开车，她也只看过同样的那款车。她不敢相信地看着齐洛恩迷人的模样，红发受强风肆虐地往后狂野飞扬的样子，和平常温顺滑落在他脸边的优雅样截然不一。
这是不一样的齐洛恩。她很确定，现在的他一定和她印象中的他很不一样。
等一下要去的地方也一定很不一样。直觉告诉她，那是一个属于齐洛恩的地方，很特别的地方。
跑车下了高速公路，接着又奔驰过了好几条公路，驶过一个急弯之后，映入眼帘的是山脚下人烟稀少却宽阔的大道。齐洛恩稳健地踩下煞车，轻松地将本来正高速行驶的跑车停在路边。
邵莞歆因为后座力的关係往后撞上座椅，但并不感觉到疼痛。这座椅软硬度刚刚好。
齐洛恩笑着替自己和邵莞歆解下安全带，邵莞歆惊讶地看了一下里程数，但想起她上车时并未注意到一开始的数目字是多少，也就不予理会了。
齐洛恩打开车门，走下车又替她开门，牵着她的手下车。
邵莞歆注意到了停在一旁的数辆重型机车，不禁惊叹，之后仔细一看才认出几台野狼。其他的她就不清楚了，她对这些一向没有什么研究。
她注意到了前方几个男孩，其中有两个很面熟的，一个是绑着马尾的阿伟，另一个则是她昨天才见过的韩兆俊。
他们果然认识彼此。邵莞歆为自己的推测成功倒抽了一口气。
旁边还有两个是不熟悉的面孔，远远看的话其实两个人长得挺相像的，但当她随着齐洛恩的脚步越来越靠近他们时，便能容易地看出这两人的差别。
两个人都染了奇怪的银色头发，皮肤白白净净，穿着条纹衬衫，但是其中一个鼻子较挺的男孩，身上的条纹是红色的，另外一个则是紫色的。
还有一些不太一样的是，他们一个是单眼皮，一个是双眼皮；一个留长了指甲，但另一个却把指甲修得尽可能地短一些，似乎想这么做让别人辨识出他们之中谁是谁。但事实上，只要留心一点注意是不难发现两人之间的差异的。
「哇！n带了个可爱的小妞来呢。」其中一个银色头发的男孩看到邵莞歆之后兴奋地大叫，齐洛恩不以为然地皱了皱眉头。
阿伟因为那银发男孩所说的话而好奇地抬起头看向他们。他原本低着头检视自己的鞋带有没有绑紧。
当他看见邵莞歆时，出现了和齐洛恩现在一样的反应－－皱眉。邵莞歆看见又深吸了一口气，希望快快和他们打成一片才好，阿伟的表情令她担心他不欢迎她。
那两个银毛小子显得很兴奋，咧开嘴笑得很开心。韩兆俊抿着唇微笑着，似乎早就确定齐洛恩一定会带邵莞歆来。
齐洛恩牵着她的手，脚步慢慢放缓，走到他们身边。
「真高兴能再见到你，美丽的女老大。」韩兆俊开口，露齿而笑，向邵莞歆伸出手表示友好。
「是啊，但可以请你不要用那一个形容词吗？」邵莞歆苦笑，伸出手和他的相握。
「当然可以。不过我们三个算是同时翘课吗？」韩兆俊扬起眉，把视线从邵莞歆身上移到齐洛恩身上。
「翘课的人只有你。」齐洛恩不屑地撇撇嘴，对韩兆俊和邵莞歆握手的事很不满。
「吃醋了啊。」韩兆俊笑得更开心了，因为齐洛恩的表情和态度，使他更不愿意放手。他要好好逗逗这自大的小子。
「给我放手，你这傢伙。我绝对敢打你的脸。」齐洛恩低吼，韩兆俊一边笑得合不拢嘴一边松开邵莞歆的手。另外那两个银毛小子也笑得很开心，似乎是第一次看到齐洛恩为了女人发火。真是难得精采的好戏啊。
「哈囉，可爱的小不点。我是allen。」双眼皮的银发男孩开口了，因为距离邵莞歆较远于是只对她挥挥手。他中指上的银色戒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嗨。」小不点？算了，在这几个都有180公分的男孩们中站着，她看起来像小不点的事实早就已经很明显了。她想了想，接着也苦笑对他挥挥手。
「还有他这浑蛋，他叫做mike。别把我们两个搞混了。」allen开朗地笑着，拍拍单眼皮银发男孩的肩，mike转过去瞪他然后又把头转回来给邵莞歆一个灿烂的微笑。
「哈囉，小妞。」mike打了声招呼，邵莞歆笑着点点头。
「你们好，我是……」邵莞歆正打算开始自我介绍，但被齐洛恩突然打断。他牵着她的手放开，接着直接把她搂进怀里，露出坏坏的招牌笑容。
「她是我的女朋友，邵莞歆。」他充满磁性地嗓音这么说着，邵莞歆突然觉得脸颊一片躁热。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了，但她还是感到难以自在。
「还真像公狗撒尿宣示主权。」mike白了齐洛恩一眼。
齐洛恩瞇起眼睛，举起拳，意思大概是「再说下去你就是找死」。
mike不屑地哼一声，别过脸。
「好了，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么我们就准备上路吧。」韩兆俊依旧面带帅死人不偿命的微笑，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安全帽，丢给邵莞歆。
她不知所以然地愣愣望了一下韩兆俊，他回给她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