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 永远

  赫黯才刚离开，周遭便渐渐冒出人类侍者。一行六人无视萧湘身上的鲜血，恭敬地向他躬身，便领了他往附近一间空置的厢房冲身。
  眾人不忙不乱地准备好浴池暖水，又为萧湘清洗手上的血跡。当他们脱下那沾血的衣袍时，却是萧湘忽地颤动，骇得年资较少的侍者不禁惊呼。
  只见吸血鬼猛地转身，把身旁的侍者纷纷震飞。那本来愕然的脸孔现起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小亦！......」一声低喃，萧湘便已消失无踪。
  上医阁的大门忽地被「砰」地打开，一眾医阁侍者转头回望，只见那名长发吸血鬼的衣袍脱到腰间，一双耀金的瞳睛被秀眉压着，忧心的目光正看着榻上刚被送过来的男子。
  「小亦！......」萧湘急步上前。眾医官看到赫黯的眼色，都纷纷后退让路，给萧湘走到榻边，紧紧握住男子的手。「小亦！真的是你么？！......小亦？！」
  床榻上黑紫色短发的男子躺着，气弱地看着面前的萧湘。只见那件淡绿色的衣袍从上身掀开，露出苍白的胸膛。近心口处，一道血红色的伤口正缓缓癒合。
  「湘......你也真是的......怎么会二话不说就一手抓了下来？......」虽然说话谴责，但那脸上温柔的笑容还是让人知道对方并不是在生气。
  「小亦......」萧湘颤抖地把对方的手放到脸颊蹭蹭，「对不起！我竟然这么大意地伤了你的身体！无论怎么样，这个也是小亦的身体！我不应该破坏他！」
  「是小亦的身体就要保护，是世念的......就无所谓吗？」
  萧湘一怔。他冷静下来，定眼打量面前的男子。
  萧湘心里疑惑慌乱。只觉此刻眼前的男人，有一点像孙亦敛，又有一点像宏世念。究竟此人实际是谁，他一时间又分不清。
  只觉得......「你是......他们两个人吗？」
  榻上的男人灿烂一笑。他伸手扣在萧湘颈后，把人拉了下来，两唇轻轻相吻。
  「湘......我是小亦。我一直都是小亦。我喝下的不是宏世念的记忆，而是你的记忆。」
  「......什么？」
  「好了好了。也该到我出面解释了。」赫黯伸伸懒腰走了过来，挥手示意所有人离开房间。
  在这个古色古香的医疗房内，二人围着床榻上的男子而立。
  只见赫黯一脸贼笑，仿佛刚才上演了一场好笑的喜剧，「萧湘，我骗你的。我根本就没有藏起世念的血。你试想想，那个时候世念死了，你一直抱着他的尸首抱了几日几夜。到得你崩溃倒下，那尸首已经是惨不忍睹的状态，我又怎么能抽走什么血液呢？」
  「你！......」
  「那瓶血液，是我在你火刑受伤之后，偷偷抽取出来的。是一支很普通的血，没有什么血巫施过的法术。在你的血液里面，有你自己的记忆，也有世念的记忆。所以，小亦才会清楚宏世念的事，也可以同时保留自己的记忆。」
  「赫黯！......」
  「不过，你的小亦甘愿为了你而代替世念，这是真的。因为我也骗了他。我骗他说喝下那瓶血液之后自己便会永远消失。我还以为他会犹豫，怎料他是马上就决定好了。他为了让你可以和世念永远幸福地在一起，甘愿牺牲自己。」
  「小亦......」萧湘垂首看着躺在床榻上的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傻？我都说了我要跟你在一起，你为什么要放弃我？！」
  「湘......」孙亦敛伸手与萧湘相握，「都两年了......两年里面，你一次也没有说过喜欢我。就算我曾经多么地期待过，我也会渐渐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代替世念在你心里的位置。然后，当我终于发现原来世念是你花了九百年去思念的人，我就觉得，我彻底地输了。九百年是有多长？！我区区一个人类，又怎能胜过时间？」
  萧湘听着，不禁苦笑。他缓缓俯身，往那鬼白的额头轻轻一吻，「小亦......爱上一个人，与时间有什么关係？我用了九百年去想念世念，可是，我用了九秒便已经爱上了你。」
  「九秒？！」男子愕然失笑，「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才。在你唤我师兄的瞬间，我就知道，我没了你便活不下去。如果小亦不在，就算世念回来了我也不会高兴......」
  「湘......」孙亦敛忽觉脸上滴下暖泪，却是哭泣的人不是自己。
  只听萧湘强忍着颤抖的嗓音，「小亦......你以后......也不要再吓我了！......」
  「......嗯！」孙亦敛双手扣上萧湘肩背，幸福的泪眼相互对望。「湘......」
  萧湘慈柔一笑。
  「小亦......」他伸手柔柔抚上孙亦敛的脸颊，鼻尖轻轻抵碰，「我爱你。」
  时间，在爱情的路上根本不值一提。
  等了两年才听到的话语，在那一瞬间仿佛变得不再重要。
  最重要的是，心上的人就在自己身边。
  他俩拥有永远，而永远是不会被时间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