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百日宴

  入夜之后，屋外开始嘈杂起来。看来，百日宴的宾客已经陆续到来。
  我看着镜子里一身牡丹红色女服的自己，配上红蝶金步摇，和矇着脸的面纱，自己还真的有点像女子呢！我不禁傻傻的嘻嘻地笑。心想穿女装也不错啊！她们的衣裳顏色七彩﹑纹理多样，比起男人的衣服好看多了！
  我假装女子的嗓音对着镜子说话，「小女子珂雪见过公子……」哈哈！我的名字真的是太好了！根本就是女孩子的名字嘛！「公子喜欢珂雪的……」
  「姬公子？！」
  我骇得整个人跳起来。只见王爷一脸忧心的快步进了房间，愕然地看着我，「刚才谁在跟你说话？！」
  我尷尬的脸颊瞬间热腾起来，「……是珂雪自己……」
  「什么？！」
  「刚才是珂雪在自言自语……看到自己穿着女装……就贪玩起来……」
  只见王爷瞪大眼睛板着脸，好像要把我赶出家门的样子。
  「没人就好……」最后他叹气地说，「别胡乱跟别人说话。」
  「珂雪知道......」毕竟我现在是冒充公主，万一被人发现，可是会让崔家背上欺君罪名。
  「来。」他突然握住我的手，「爹说百日宴里，王爷还是与公主一同出现比较好。」
  「可！......可是！」我慌乱地指着我们的手，「可是王爷平日里都不会握住公主的手！......」
  「嗯。也对……」然后他倏地放手，「那你跟在我身旁吧。」说完便快步走开了。
  这是哪门子的quot;跟着quot;？！
  我拿起裙子小跑上去，穿着女人的衣袍还真难走路！我收回之前的说话，还是男人的衣服比较好穿！
  我们走出房外，便刚巧遇上了梅姨。
  「梅姨，你看姬公子的装扮可好？」梅姨一头白发的，是当王爷还小的时候便一直照顾着他的老僕。
  「走廊这么暗哪能看得见？！兰呢？她没看清楚吗？！罢了罢了，快去大厅吧，大家都等得心急了。」
  公主出走一事，和我假扮公主的事，就只有崔老将军﹑王爷，还有王府的总管﹑兰，和梅姨知道。所以梅姨才会说话这么不客气吧，平日里她对公主可是十万分的恭敬……
  我们快步穿梭回廊，终于来到了大厅。
  王爷和我坐在席上，与偶尔上来道贺的人举杯祝酒。然后差不多时候，奶娘便把小王爷抱出来放在我的怀里。大厅再次热闹起来，人们都站起来说着祝贺的说话。有些夫人走过来看，都说小王爷机灵可爱，长大以后一定是个聪敏的孩子。
  「恭喜小王爷刚出生就获皇上喜爱，赐封湘亲王啊！」仁襄公主来到席上，马上便夸讚我怀中的婴孩。
  仁襄公主是前朝大公主，亦即是当今皇上的皇姐。其母皇后梁氏当年不甘自己没诞下皇子，竟决意立大公主会女帝，因而狠下心肠企图毒杀所有皇子。当时两位太子连续被害，幸得当今皇上，即当时的六皇子皇甫孝隆揭发，才阻止了她的阴谋得逞。最后皇后梁氏被处以极刑，但姑念大公主对事件毫不知情，才免了大公主的罪。
  「小儿蒙皇上厚爱，乃是小儿福份。」坐在我身旁的王爷撇过脸来，第一次与宾客交谈。
  「也是呢。还好紫吟生的是男娃。要是皇上还记掛着他已逝的男皇后而不再诞下皇子的话，至少还有人可以继承皇位呢。」
  我听了不禁为之一愣。虽然听说皇上对湘皇后念念不忘，但也不至于没有皇子啊！皇上不是有一名皇子吗？更何况，无论怎样仁襄公主也不应该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啊！
  「皇子福寿齐天，将来一定会是一位明君。」我这么便说。
  「唉，生于帝皇家生死本是难料。你看我们的八皇弟，他前阵子不就突然中了塞外奇毒吗？我们皇甫家的男孩啊，真是命途坎坷。」
  「可是……」我看着怀里的孩子，「他是崔家的……他不是……」
  「仁襄公主忧心了。但愿小儿蒙受圣恩，安康成长。」虽然王爷在我身后，我看不见他当时的表情，不过听他的语调，简直就像是在说，「谢了，请闭嘴。」……
  「嗯嗯。那是当然啦。啊对了，紫吟，听说你收了一个漂亮的男妾啊！他呢？怎么今晚不见他了？」仁襄公主坏心一笑。
  「今晚是小儿的百日宴，区区一个男妾又何必出席。」
  我愕然地看着王爷，眼眶酸酸涩涩的，心里苦苦揪着揪着。quot;区区一个男妾quot;？！……我是quot;区区一个男妾quot;！……也是啊……如果公主没有出走的话，我根本就不配出席今晚的场合……
  「欸嘻嘻，王爷说话也不用这么刻薄嘛。紫吟她只是好奇啊，贪玩！才会纳了一个男妾。她啊，还是爱着你的啊。呵？」
  「嗯。」王爷冷冷点头，然后命令奶娘过来，「把羽儿带回内厅吧。」他大概是暗示仁襄公主该回到坐上了。
  仁襄公主果然明白。她客气地笑了笑，便走了下去。
  奶娘刚从我怀中抱走婴孩，那娃儿便大哭起来，看得我心痛的也捨不得放手。忽然有人从我身后把我的手收回来，「奶娘会照顾好，你不必担心。」
  我撇脸看过去，没想到他竟然靠得这么近，我俩的鼻尖都差不多要碰上。
  我心里还是在意着王爷刚才的说话。虽然心动着我们现在之间的亲密距离，不过……我实在是忘不了他说我只是一个男妾……
  我低下头的幽幽说，「知道了……」
  宴会便这么继续。
  可是内厅一直传来那孩子的哭声，听到了真的是任谁都会心痛。我时而回望，却是那孩子就是没有停止哭泣。
  「王爷……我还是想去看一下……」
  「别去。」
  「可是……」
  「你是他亲娘吗？」
  我被他的说话窒住，却是眼泪快要涌出来了。「你是他亲爹，难道孩子哭得这么厉害你不心痛么？！」我说着便已经站起身来，抱着裙子跑到内厅去。
  「公主殿下。」奶娘看我走过来，便把孩子端给我抱。「欸公主？你怎么在哭了？」
  「孩子哭得厉害，我不放心。」我骗她说，却是我一直在意王爷今晚的说话。
  我不是他的娘子，也不是这孩子的娘亲。我只是区区一个男妾……
  还记得当初紫吟公主把我纳为男妾的时候，她笑着的跟我说这只是权宜之计。她说如今全京城都知道了我是公主的男妾，就不会再有人来找我的麻烦。公主说我看上去不像是风月之人，她问我因什么事情而流落到夜蓉静阁，我便把寻找弟弟的事情告诉了她。公主她仗义心肠，二话不说便答应帮我寻找弟弟。还说等我和弟弟团聚了，便会恢復我自由之身，不用我再当男妾。
  可是如今公主不在了，我心系之人又只把我看成是低贱的男妾。我想……不如我也学公主一样，偷偷溜走好了……
  「小羽轩……」我看着手中的孩子，又想起他的爹爹，那个玄忠王崔真。「你的爹爹，说话真的好讨厌……」
  如果我溜走的话，我便再也看不到王爷了……哼。反正那人心里都没有我，我为什么还要留下来？！可是……我还是会捨不得他啊。更何况……他照顾得来这孩子吗？哼！这孩子有奶娘照顾，哪要我操心了？！可是……公主在信中说要把孩子交託给我照顾……嗯……为什么要交给我呢？难道公主也觉得王爷会照顾不来婴孩吗？
  「紫吟。」我想了想，才意识到那是在叫我。看了过去，便见王爷顶着满头杀气的走过来。
  「王爷。」奶娘深深躬身，她大概也感觉到气氛的不妙。
  「奶娘，你先抱着孩子退下。」
  「可是……公主殿下抱得好好的，小王爷都没有哭了……」
  我嘟嘴一副嚣张的模样，「对啊，这孩子就是要我抱啊。」
  却是王爷依旧杀气腾腾，把我嚣张的气场都烧光了，「好吧……奶娘，你还是抱着小羽轩先退下吧……」我把孩子抱给奶娘，却是眼看孩子好像又要哭了，便一直嘘嘘嘘地哄他。直到确定孩子不再哭了，我才捨得让奶娘离开。
  我看着奶娘抱住孩子走远，身后的杀气却是没有减轻。我缓缓转过身来，一直低着头的也不敢与他对望。
  最后我想了想，还是直接跪到地上，「珂雪不知轻重，擅自离席，请王爷降罪。」
  「那不是你的孩子，你在担心什么？」
  哭得那么厉害，只有恶鬼才不会担心吧？！「珂雪以为如果是公主的话，应该会马上去看小王爷，所以才会擅自离席……」
  他沉默的没说话好一会儿，最后才听他说，「起来吧。你现在还是公主，怎样说也不应该下跪。」
  我跪在地上把头俯得低低的，努力想要把眼泪压回去。我骂自己蠢﹑自己笨。怎么今天一直忘记了自己只不过是个冒牌公主？！我竟然还妄想地以为自己真的是王爷的娘子啊？！以前的我明明一直都可以谨守本份，不作非份之想！怎么今夜我一直都忘了？是因为我涂着公主的口脂么？是因为我戴着应该是送给公主的步摇么？
  「你怎么了？」王爷的语调，好像放轻松了些。
  「对不起……王爷……珂雪知错了……」我怎么会忘记自己的身份？
  「唉……」王爷忽然叹气，然后眼前忽然出现一张脸来。
  王爷他也跪下来了？！
  我慌忙把脸贴到地上，不让他看到我红红的眼眸。
  「……你是怎么了？」
  「地……地板凉凉的好舒服……」
  「啥？你觉得很热吗？」然后我感觉到颈后有隻手在摸索。
  「噫！」
  「怎么了？」
  「王爷……请你……」不要乱摸！
  「你不舒服？......快起来。」
  「王爷！公主殿下！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吗？！」忽然一把陌生的声音，大概是某个男僕发现了我们。
  「嗯。这里没你的事。去忙别的。」说着王爷把我横抱起来，衣裳一番磨蹭，我的面纱忽然飘落。
  「啊！」我连忙把脸藏在王爷的肩后，瞪着惊恐的双眼看到他身后同样愕然的男僕。
  只见男僕慌忙跪下，「小人该死！小人不是有意看到公主的容貌！请公主不要杀小人！」
  然后我耳边传来一句小声的，「他有看到你的脸？」
  「不知道……不过他应该没认出是珂雪……」
  接着王爷冷哼一声，什么也没说便抱着我继续往前走。
  可怜的男僕还一直跪着颤抖，「他怎么办啊？......」我依然把脸躲在他肩后，「王爷你说点什么吧。别让他瞎紧张啊！……」
  王爷仿佛不耐烦地哼了一声，然后放声道，「快去。」
  「你叫他去哪了？！」我压下嗓音的尖叫。
  又哼了一声。「公主说她今天心情好，不杀你。走。」
  看着那个男僕如释重负地谢天谢地，我又是小声地问抱着我走的王爷，「你怎么说话好像山贼一样？！你还是王爷吗？！」
  他瞪了我一眼。
  「对不起王爷请不要杀了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