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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之一

  厚着脸皮来说,洛应蒔认为自己还算是个脾气不错的人。
  当然,他也可能因为任何不同的状况与人动怒,难免也会有比较出格的表现;比如与叶草在破庙初见时,要求一个又伤又饿的人有多好的脾气实在太过为难。
  然而,正怒火中烧的洛应蒔却认为此刻在他心上烧的火发得再合理不过了!仅管以他的身份而言,或许在旁人的眼里多半会认为这事与他并不相关。
  可,若是就感情层面来说,洛应蒔却觉得他的忿怒,理所当然。
  「……咳……咳……」
  长夜结束,白日又醒。然而入了冬的白昼却不若春夏之际,即便金乌如故在相近时分升掛高空,但瀰漫在街头巷尾间的一股寒凉氛围,却让近午的盛京皇城仍像逗留在晨光初醒的间段里,在濛濛冷雾之中难见阳光的温暖与灿烂,彷彿在下个转瞬,更为冷冽的隆冬时节即将至访。
  打小在皇城里长大的洛应蒔自然是熟知地理位置近北的盛京,每每入冬,天候的转变就将越趋寒冷。为此,他在拗不过叶草的要求,总算愿意带着病况初癒的她一同出门时,便严令她绝对不可将他亲手为她系上的枣红色斗蓬脱下,让才见好转的病体再招风染露,更添风寒。
  只是,虽然他已对渐趋转冷的天候有所防备,但这时的叶草毕竟带病在身,就算她衣物厚实,却多少仍会被外在氛围影响,不时断断续续的乾咳出声,勾吊起与她并肩同行的洛应蒔满满的忧心。
  「又咳了,你还好吗?若真不行,我们还是回客栈去吧,今天我就先不外出,乖乖地坐在你房里陪你说话了,好不?」
  停下本就不快的脚步,洛应蒔一边望着咳得快弯下腰的叶草,一边估量着自己是否应该带着她打道回云来;同时,见她越是病痛难受,本与白星泉并无瓜葛的洛应蒔更是恼火他的无情冷静。
  是的,洛应蒔这时正对已在三天前领队回转华木山,却将病中的叶草独留在盛京里的白星泉大发怒火。
  洛应蒔恼白星泉并非因叶草的病是为他而起;那晚,叶草与他长街分别之后虽然先行回到客栈房中,但却因心情鬱闷不佳,呆坐桌边。不料一夜未眠的她那时已经又疲又累了,一时疏忽,竟就这么随意往桌上一趴,睡到天亮,这才染上风寒;虽然就一个爱慕者的立场来说洛应蒔是可以藉此对白星泉泼醋迁怒,但他明白这场意外的病痛,说起来也只能算是叶草心甘情愿为白星泉遭的灾,就算他心有不捨,却也不能真因此对他指手划脚。
  只是,明明知道叶草生病的白星泉却还是以此回商办结束,需速速将村人预计过冬的必备物资送回山中,在託请了栈中小二暂时照料伤风正盛的叶草后,白星泉简单拋下几句听似体贴的话语,便头也不回的出了叶草的睡房,留她独自一人在云来客栈。
  临行前,他甚至连病得昏沉沉的叶草,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一句:「你昨晚去了哪?」都假作不察,这让当时与他两人同处一室的洛应蒔感到非常忿怒与不满。
  可他恼怒能如何?不满能如何?他又不能真将白星泉抓起来痛殴一顿。
  只能说,若早知道白星泉会是这种回应,当时原本打算出门访友,途经叶草房门外,察觉到屋中的她咳声不止,因此第一个发现叶草感染风寒的洛应蒔,以为自己一开始就不该差人去探看白星泉是否已回客栈,通知他叶草生病的消息,也免得病痛得难以自己的叶草还得听他这番冷默非常的言语,因而心生委屈。
  仅管白星泉并没有到绝情的地步,仍有派人照料生了病的叶草,但就算不论叶草与旁人稍较不同的身份地位,看在她总跟在他身边听命办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就是不相干的人或许都会以为白星泉多少该对她另眼相待些,即便回送物资重要,但安抚病人的心情也该是要事才对。何况若是想两全其美也不是没有另外的方法可行,或是商队晚几日啟程、或是商队自行回转,而他留下来数日,陪叶草熬过病痛皆都可行,孰料他想也不想,执意领队回往华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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