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山洪
“最美正能量，山村教师冒雨帮村民修屋顶。”
萧影看着手机上的头条新闻，“天哪，这不是翘翘姐嘛？必须转发朋友圈！”
林志成推开办公室大门，“萧影，来我办公室一趟。”
“怎么回事，她不是林主编女朋友嘛？”
“你看见林主编的脸色了嘛？”
“看到了，看到了，特别不好，阴沉沉的。”
“林主编，您找我。”
“就我们两个人了，小鹌鹑，作为一个媒体人，你的职业敏感度还是太低了？”
“我，我做什么了！你，你离我远点！”
萧影企图推开距离自己一拳范围的林志成，却因为力量悬殊抵抗失效。
“刚刚你真的没做什么嘛？”
“我就转发了一条微博……”
“一条微博？作为一个媒体人，转发这种文章就是亵渎照片本身的意义。何况，你有没有仔细看下面的评论？如果他们网暴和人肉你的翘翘姐？你说她会不会更加难过？”
“我，我没想到那么多……”
“小鹌鹑，你啊……”
“滴滴滴”
“喂，我知道了，我马上把那条微博转发给你。”
“嗯，我会让她删掉的，热度我会让人处理的。”
“小鹌鹑，你知道是谁给我打的电话嘛？”
“是，是谁。”
“你姐夫。”
“哪来的姐夫，啊，是陆总！”
“小鹌鹑，今天你不乖，一会回去我要罚你。”
“我，你删掉了什么？”
“唔～”
“陆总，收到那个人的资料了。”
陆景恒抚摸着照片上的嫩绿色背影，那个背影手指泛白，拼命抓住烟囱的一角，雨衣早已经浸润，眼睛被雨水猛烈冲刷，却一次次用手臂擦拭，依旧还是努力爬上去，将瓦片一片一片铺整齐。
“打电话给他，买下他的账号，问清楚这张照片的来历，买断所有版权。”
“你好，我是西测公司的公关部，我们想要和你谈谈你手上这张照片，不知道你有没有意向。”
“价格，价格好说。”
Jony朝陆景恒的方向看了一眼，陆景恒抬了抬手，“50w您看怎么样？”
“您觉得太低了，那您意向价格是多少？”
“200w？这个价格有点贵，我要请示一下我们老板。”
“老板，您看？”
陆景恒依旧保持刚刚的姿势，只是抬起手扬了一下，“好的，老板。”
“您好，我们老板的意思，500w买断您的账号，还有您手头的照片版权以及来历。”
“来历不明的照片我们是拒收的，所以必须查清楚。”
“您是说，是您朋友的朋友圈发布的。那您可以把他们的账号报一下嘛？”
“好的，钱什么时候到账？您放心，我们核实清楚之后就给您打钱。”
“啪嗒”
“老板，您看？”
“贪心不足蛇吞象，让法务部发律师函。”
Jony摇了摇手中黄色便利贴，“那，这个人？”
“查清楚，宁枉勿纵。”
“是，老板，谈判会您真的不去看看嘛？”
“小孩子的过家家游戏。”
Jony指了指电视屏幕上的画面，“我怕您不去，他们能把家搬空了。”
“这么闲？”
“我这就去查。”
陆景恒看着大池山日益上涨的降雨量，“先定最近的航班。”
“老板，大池山现在所有航班都取消了！”
陆景恒的眉角微微皱起，“云城呢？”
“云城有，同时帮您准备了车子。”
“最近的一班是晚上23点30分，第二天早上9点到，您看这个时间可以嘛？”
陆景恒低头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约一下威廉。”
“是，老板，那个人查到了。”
“是谁？”
“是王丽的老公李强。”
“打电话给他，让他去西测。”
“是。”
“李强先生，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西测上班。”
“不是，我真的不是诈骗电话。您别挂电话，哎……”
“嘟嘟嘟”
“老板～”
“照片！”
“是，我重新打。”
“李强先生，不是，不是，我们真不是诈骗，是这样的，您还记得您最近发朋友圈的照片嘛？”
“对，就是那张。那张照片目前被人传到网络上，引起了不少的轰动。我们希望您可以去西测上班，从而帮助我们打维权官司。”
“好的，好的，欢迎您的入职，事后一定给您满意的价格。”
“这怎么能行，您是说，那个人一直帮助照顾您的家人，感谢都来不及。好的，好的，多谢您的配合。”
Jony看到自己家老板嘴角勾起的弧度，心里松了一口气，果然，老板只有大小姐才可以治老板的扑克脸，终于不用看老板黑漆漆的脸色了。
与此同时，池山有匪的微博号发布了一则道歉声明，“本人对于未经西测公司授权，发布不实言论导致的恶意传播，深感抱歉。”
“这么快就反转，该不会收钱了吧？”
“肯定收钱了，好好的正能量被搞成这样。”
“支持西测维权，盗图必究。”
“支持版权，道歉无效，应该进局子。”
“一张图片就进局子，楼上的网友别太有意思。”
“你们别吵了，西测发律师函了！快去围观！”
“本公司就池山有匪微博账号发布的不实信息，导致本公司研发照片泄露，就此提起公诉。请各位网友做个见证，该账号目前发布的道歉声明我们是不会接受的。”
“好硬的公司。”
“西测也太好了吧。”
“西测还招人嘛？”
“小题大做了吧。”
“就是，一张图至于嘛？”
“又上了一个热搜，关于盗图导致的欺诈行为是否应该严惩。”
“还有，还有。罗飞律师就盗图诈骗罪的取证科普！”
“我最喜欢罗律师的法律视频了！”
“我也是，我也是。”
“你们看热搜了吗，哥哥有孩子了。”
“什么，孩子！”
一时之间大爆的热搜“葛鹄我有孩子了”再次刷新了人群的视线，自然也吸引了大量热度，无人会留意，“池山有匪”的账号被注销了，自然也无人在意，池城的监狱里多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色。
照片中的主角此刻无力瘫软在卧室的地面上，她一手捂住胸口，一手用力去够近在咫尺的药丸。
汗珠从她的脸颊滚落，她努力蠕动身体，一点点的靠近，吞下药丸后的几分钟，心头的束缚才被一点点放开。
“咚”
“咚”
“咚”
药丸落入药瓶的声音清脆犹如钟声，只是这钟声未必带来的是祈福，也可能是命运的羁绊。
心头的束缚虽可缓解，但是捡起药瓶的动作几乎是耗尽了仅存的力量。
她挣扎着爬下床头柜的方向，口袋里的手机不禁滑落，摩擦中误触了通讯录第一个号码。
她用尽了力气才摸索到了床头柜里的吸氧机，后背湿润紧贴在床板上，双手牢牢握住氧气面罩，只有此刻才算勉强恢复。
喉咙里那甜腻的红糖味遮盖住了原本的血腥味，使得不那么难受。
“喂～翘翘～”
电话那一头传来的是“窸窸窣窣”和沉重的呼吸声，还有一个声音，是吸氧机的声音！
“杰瑞，你还好吗？”
“老板，威廉先生到了。”
“Jony，马上改签飞机票，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要用最快的速度到云城！”
“杰瑞？发生什么事情了嘛？”
罗伯特从未见过如此失礼的陆景恒，这不禁让他怀疑这通电话的来源。
“是，老板，我马上就去。”
“实在是抱歉，刚刚失礼了。”
“两位请坐吧。”
“经过这几天的谈判，想必两位对于这次收购的价格已经心中有数了吧。”
“杰瑞，我始终觉得这个价格还是太低了。”
“威廉，你看这沙盘。”
沙盘上赫然是一副工业园区图，“你们的工厂在这里，你们周围的工厂都已经同意了。”
“杰瑞，没想到你的胃口这么大。”
“No No No，这才是开始，我们叁人合作多年，如今东南亚纺织业遇到瓶颈，互利共赢或者单打独斗都是选择。不过据我所知，这里，已经被其他人收购了。”
“这样看上去，我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
“余地还是有的，我们有段古话，围而不攻，攻而不打。不战而屈人之兵。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故围而不攻，乃上策也。?”
“妙哉。”
“如今我们合围了他们，金城还不是我们的天下。”
“非也，非也。我不过是一个组局者，你们才是金城真正的赢者。”
“你既然早就有这样好的主意，还谈判什么。”
“谈判是为了给他们锻炼的机会。”
“杰瑞，到底是你，这么一来，我就不那么担心我那些厂子了。”
“我们一起去喝一杯。”
“不了，我妻子生病了，我要立刻回国了，合约我的助理会联系你们。”
“oh，我的天哪，你结婚了？”
“威廉，你和我第一次知道这件事的表情是一模一样。”
“老板，合同拟好了，航班和行李也已经整理妥当。”
“既然合同都到了，我们就签了吧。”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对了，杰瑞，你妻子是什么病，要不要来金城，我介绍我们这里的医生给她瞧瞧。”
“多谢你的好意，如果有需要我会联系你。”
“ok。”
“Jony，那群小朋友既然来了，就全手全尾的带回去。”
“是，老板，保证完成任务！”
“您的行李。”
“梆梆梆”
“沉老师，你在里面吗？沉老师！”
“吱呀”
“发生什么事了？”
“水库决堤了！”
“什么，决堤了！快，边走边说！”
巨人看着眼前的大铁锅陷入了沉思。他低下头盯着速冻盒子安安静静躺着的饺子们，沉睡的饺子们丝毫没有留意到命运的改变。
巨人提起一旁的水壶，直接倒入了铁锅中，水壶和桌面的碰撞惊醒了沉睡的饺子们。可是它们看了看彼此，一脸困惑的再次陷入了沉睡。
巨人粗鲁地提起速冻盒子，“一，二，叁，四，五，全部倒进去应该够吃了。”
“噗通”
“噗通”
“噗通”
饺子们被迫卷入水流，它们一个个急于奔命，想要努力挣扎逃开水流的冲击，想要努力挣扎像螃蟹妹妹们一样离开低价格的冰柜，爬向高价的冰柜，想要努力逃开巨人的汤勺。
就在此刻锅底生出无数的触角，紧紧勾黏住饺子们的身体，越是挣扎越是深陷其中。随着水温的上升，饺子们奋力挣扎，大声呼救，却原来它们还是逃不开被吃掉的宿命。
曾经它们也曾经幻想过买自己回家的主人，也许是一个超级懒惰的人，它们可以一直安安静静地躺在速冻盒子里面，直到腐烂和死亡。
它们也曾想过，也许这次带它们回家的主人，是一个艺术品收藏家，这是听同一个冰柜里面的汤圆哥哥讲的，那么也许他们会免于被吃掉的命运，而是被安排在高级收藏柜子里。
水温越来越高，水面一浪高过一浪。饺子们似乎接受了被吃掉的命运，直到这个时候，“滴答”，一颗小水珠落在了它们的脑壳上。
“嘘，小饺子，别说话，拉住我的手。”
小饺子抬头看着汤勺底部的小水珠，原来并不仅仅只有一颗小水珠，是一串小水珠挂在了汤勺的长柄上。它们一个连一个，手拉手，像极了天使的翅膀。
“嘘”
“我被黏住了，我出不去！”
小饺子急的快哭了，此刻从水底探出一颗晶莹的小脑袋，“那不是你，那是你的衣服。”
“快把衣服脱掉！”
“好了，今天的故事讲完了。”
“阿布，小饺子最后被救上来了么？”
“笨蛋鲸鲸，最后肯定被吃掉了！”
“呜呜呜，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小饺子被吃掉！”
“饺子本来就是用来吃的。”
“我不要，我再也不要吃饺子了！”
“笨蛋鲸鲸，这个故事就是骗小朋友的。”
“呜呜呜，我不要，我不要。”
“这个故事还没有结束，鲸鲸想要什么结尾，可以自己想一下，明天告诉阿布好不好？”
“好！”
“那现在鲸鲸就乖乖睡觉吧！”
“好吧。”
“阿布，骗人是不是不对？”
“汨汨，为什么这么问？”
“小水珠真的可以连起来吗？它们在锅里面不就融化了？还有小饺子脱了外壳还是小饺子么？那个螃蟹妹妹是什么故事？汤圆哥哥是不是在骗人？”
“汨汨的问题太多了，阿布也有一些记不住了。要不这样，我们把这些问题记录在小白那里，让小白帮你查一下，明天早上起来你问问它？”
“好！”
“阿布，妈妈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汨汨，想妈妈了么？”
肉嘟嘟的小手指比了一个很短的距离，“有一点点，就这么多。”
“傻孩子，阿布也想你妈妈了。明天我们给妈妈打电话好不好？”
“嗯！”
“晚安，宝贝！”
“晚安，阿布。”
“我坚持不住了！”
“快把手给我！”
“快！”
“噗通”
“沉老师！”
沉翘潜入水底，解开了绕在那个人脚上的稻草，拉着那个人一路游到了皮划艇旁，将她的脚抬进了皮划艇内。
沉翘全然顾不得雨水对脸颊的冲击，她喘着粗气，双手抓住皮划艇的边缘，整个人像极了水中的浮木，“呼-呼-呼”
“谢谢，谢谢沉老师！”
“照顾好她。”
“好！”
皮划艇外的水面俨然是另一个世界，求救之声不绝于耳，恐慌和水流声，泥块掉落的声音。
“救命！”
“救命！”
......
“噗通”
沉翘手上的摩尼子菩提手串也因为长时间泡在水中，露出星星点点白色的果肉，珠子的镂空部位灌满了泥沙和冰凌。
她并未停下自己的脚步，“奶奶，您能动吗？”
“别管我了，我都是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人了。”
“不行，就算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我都要给您拉出去。”
“哗啦呼啦”
“奶奶，您踩着我的手上去。1，2，3，使劲。”
“呼……”
“谢谢你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天漆黑一片，分不清东南西北，皮划艇上的叁个人累的直喘粗气，彼此靠在一起相互取暖。无人在意的角落里沉翘的唇色开始发紫，手臂上布满了大理石纹样。
“也不知道村长他们怎么样了。”
“是啊，也不知道他们到镇上了没有。”
话说两头，村长指着不远处“翻过那座山就能到镇上了。”
众人抬头望去，那座山看着并不算高，可是树枝环绕，看不清道路。
“村长，那山看着也不算高啊。”
“那山是不高，可是啊，那路不好走啊。”
“你们那是不知道，之前没修公路之前，我们出村都是通过那条路出去的。”
“你们可别小瞧这路，这路可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都几千年了。”
“村长，那山有多高？”
“记不清了，几百米总是有的。”
“我想起来了，用的积薪烧岩的方法开的这条路。”
“积薪烧岩？”
“那是有年头了，秦朝的李冰父子擅长这个。”
“李老师，你说的这个李冰，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村长，我打前阵吧！”
“王老师，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条路我也曾经走过一次，还是我来吧，你和李老师在后面护着这群小崽子们。”
“好，村长你也要注意安全！”
一米宽的山路，一侧是黄岩绝壁，一侧是深不见底的茂林。众人扶着岩壁挪步在其中前行，一圈又一圈，一层又一层，总算是从山洞中绕了出来。
“不容易，我们终于走出来了！”
“这贼老天，想要老子的命，老子的命老子自己挣出来了！”
“我的腿现在还直打哆嗦。”
“那悬崖可真够陡峭的。”
“一看，你就没长脑子，村长路上不是说了嘛，人家那是石门关，由蜀入滇的第一道险关。”
“而且还年久失修，也不知道那个时候，那些马帮是怎么走的，我今天走了六个多小时，我都感觉快奔溃了！”
“我过那个，那个什么万卷天书的时候，我的胳膊和腿肚子都是僵硬的。”
“对了，王老师，你和李老师还好吗？”
“我们还好，过飞来崖的时候，差点就掉下去了，辛亏李丹拉住我。”
“太好了，我们都以为今天就要交代在山里了。”
“我今天算是体验了一把茶马古道的味道了。”
“也不知道沉老师他们怎么样了。”
“村长！王亮，李丹！“
“特助！“
“快，快上车！“
“我们先送他们回物资站，剩下人员继续通路。“
“救命！”
“救命！”
沉翘被一声声“救命”唤醒，东方虽然已经露白，可是皮划艇上的两人还未醒来，她看着何邡和赵丽，放下了手中的焖烧杯，“噗通”
“把手递给我！”
“救我，救我！”
沉翘看着逐渐失重而掉入洪水深处的人影儿，她紧紧攥着了她的胳膊。
可是那个人的脚到处乱蹬，好几次都踹到沉翘的腿上。
沉翘潜入水中，用手比划着，示意那个人跟着自己走。
那个人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沉翘深入洪水深层，发现她被窗户愣子勾住了衣服，她用手去拉扯衣服，但是并没有用。
窗户上的玻璃提醒沉翘此刻也许可以一试，她用手肘顺着水流的力度撞击玻璃，手腕上的摩尼子菩提手串也被玻璃碎片割裂，顾不上四散的菩提子珠子，她将窗户愣子重新打开，衣服终于得救。
“哗啦哗啦”
“你先上去。”
“踩住我的手臂，蹬上去！1，2，3，上。”
“沉老师！”
“沉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