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缘分

  以沙发为界线,彷彿将大厅的空间分割成两边,前面是摆放兵器的前台、后方则是私人休息区,而此时三人在沙发处与门口的人遥遥相对。儘管有些距离,莉莉安还是一眼认出了对方。
  来人是上官暄丞。
  「你认识我?」上官暄丞眉头微皱,似乎是在努力回想自己是否在哪见过这个人。思考五秒后,他想他们应该是没见过的。
  「早上的时候你在莱特森林救过我们两个,你该不会忘了?」莉莉安提醒道。
  「没印象。」上官暄丞又思考了几秒后如是说道。
  「欸?怎么可能?是你没错啊!就是你!」
  「莉莉安……」白雨面色苍白的摇了摇头,示意对方别这么紧咬着不放,她将自己微微颤抖的拳头藏在身后,缓缓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是他。
  记忆中那个总是在她身旁安静看书的少年、那个总是认真听她说话的少年,如今已经褪去稚气、长成了风度翩翩的青年。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怎么会认人,对于自己认为不重要的事情总是不放在眼里、连记也不愿。连她也花了好久的时间才让他记住自己、记住白熙雨这个名字、这个人。
  他们已经五年没见了,如今再见面却是在游戏里。
  而她……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懵懂无知的傻女孩。
  「话说你来这里做什么?买装备吗?订製武器吗?看在你救了我们的份上可以给你打九九折哦!」莉莉安没发现白雨的异样,却还是听从她的话不再穷追猛打,转而问起对方的来意。
  「我来订製武器。」上官暄丞点了点头,接着将视线转向刚才低声说话的女子,「请问,我们之前见过吗?」他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是什么,但他知道与眼前的女子有关,所以向来不多话的他罕见地多问了句。
  闻言,白雨反射性抬头,几乎是与他对上眼的瞬间,触电般的感觉让她一度以为自己的心脏麻痺了。
  「没有!」她慌张地答道。
  一旁的橙子有些不明所以,一个说早上救了她们、一个又说没见过,那到底是有见过还是没见过呢?话说打九九折其实跟没打折差不多吧?
  上官暄丞虽然也疑惑,但实在懒得想太多,既然对方说没有那大概就是没有吧!比起这个,他的武器可就重要多了,毕竟没有武器就没办法参加荣耀之战了。
  「嗯,那就没有。我想订製武器,下午四点前有办法完成吗?」
  「那就要看你订製的是什么素质的武器了。」语毕,莉莉安走向对方,手中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份清单。
  「雷属性的魔导书,素质越高越好。」然而那份清单上官暄丞看都没看一眼便道出需求。
  「嗯……那武器价格可能会有点高哦!」面对上官暄丞的无视,莉莉安也不恼,反而语气轻快道。
  「钱不是问题,只要四点前能给我就行。」他点了点头,再次重申。
  「听见了吧白雨,还不去工作?」莉莉安笑容灿烂的看着上官暄丞,彷彿像是看着一头待宰的肥羊。
  「白雨?」闻言,上官暄丞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那个有着一头银蓝发的女子。
  白雨、白雨……他忍不住低声呢喃。
  是巧合吗?
  白雨并没有应声,而是沉默的转身走进锻造房,心里有无数念头縈绕不散。
  为什么偏偏遇到他了?
  为什么真的就遇到他了?
  虽然今天早上她的确隐隐有些期待,却又无比矛盾的害怕在这里遇见他……
  来到战灵之前大概有三年的时间,她总是时不时的回忆起那段时光,只要一想起那时的快乐、儘管十分短暂,却还是温暖了她糟透了的人生,也因此她努力的活过了那地狱般的生活。
  来到战灵里的这两年,她天天都在寻死却又一次一次活了过来,她也曾经痴心妄想着——会不会有哪一天……他们就遇见了?到那时,她肯定会重新找回活下去的动力吧?
  结果错了!错的一塌糊涂!
  她无顏面对上官暄丞,在真的见到他的那一刻,她清楚的明白自己有多么胆小懦弱、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
  如同那年,她的世界一片火红的那天。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却什么都做不了。
  「喂喂白雨,你没事吧?」莉莉安窝在沙发上,思考了许久后还是向白雨丢了密语。
  如此沉默的白雨太奇怪了。仔细想想从一早她乱看新闻时就很奇怪,她记得那时候也出现了这么一个名字——上官暄丞!当时白雨的回答简直是欲盖弥彰,两人果然真的认识吗?他们是什么关係?他会伤害白雨吗?为什么白雨感觉很伤心又很害怕?
  听到莉莉安充满担忧的声音,白雨虽然心绪复杂,却还是笑了两声回道:「没事。」
  「你们认识的吧?」莉莉安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小心翼翼,就像是游走在悬崖边缘,深怕一不小心就行差踏错。
  「不认识。」白雨回答的十分无力。其实这种话说出来连她自己也不信。
  骗人。莉莉安偷偷将目光转向被她邀请到客厅等候的上官暄丞上,此时他正捧着一本书看得十分认真。
  「哦……赶快完成订单吧,下午还要去竞技场呢!」莉莉安最后还是将满腹的疑问压下,同时收回目光,将自己的心思一併歛下。
  她不说,她就不问。
  「已经在准备材料了。」白雨微笑,莉莉安即便是好奇,也知道分寸。
  锻造房里,她用力拍拍自己的脸颊,告诉自己清醒一点。
  既然遇到了那也没办法,反正上官暄丞也没真的认出她是谁,按照他的个性八成不会多想,而她只要坚决否认、装傻充愣总能混过去的。
  反正过了今天,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遇见?
  不再遇见是最好的,儘管她真的很想念、很想念他……
  大厅里,捧着书看得"十分认真"的上官暄丞其实一个字也没读进去,满脑子想的都是莉莉安那声"白雨",以及"白雨"的反应。指节分明的手指摩娑着米白色的书页,摩擦纸面带来的细微声音总是能帮助他理清一些思绪。
  不是巧合。
  缘分……真是作弄人的东西!
  捧着书的手骤然收紧,书本"唰"一声合上,上官暄丞本无情绪的眼眸里一点一点染上了复杂的神色,荒诞的、痛苦的、怀念的、思恋的、悔悟的……都是因为她。
  工坊里,眾人心思各异。
  白雨想着如何掩饰自己的身分不被认出;莉莉安推测着白雨和上官暄丞之间的联系;上官暄丞思考着如何名正言顺的留在这里;而橙子瞪着队伍介面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奇怪……为何不灭武神和第一神侍会出现在他的队伍里面?亦或是说,为什么他出现在她们的队伍里了!?
  ……
  约莫两个小时的时间,白雨终于从锻造房中走出。武器素质固然和锻造时间成正比,即便如此她还是花了比平常更多的时间,其中也有上官暄丞的原因在。
  没见到还好,一见到害她整个人都乱了套……
  嗯……撇开旁的不说,巫师这个职业还挺适合他,他拿着魔导书的样子肯定和以前一样好看,白雨呆呆地想着。
  可是为什么要用本名呢?到底谁会在游戏里拿本名当暱称啊?聪明如他竟然也有这么笨的时候吗?
  「好了?」上官暄丞的目光落在刚走出门的白雨身上,为了避免自己的目光太过露骨,他硬是将视线转到了她手中的魔导书上,纯白的书皮上金色的图腾宛若活物般闪烁着光,似乎也因为属性的关係,那光芒显得十分凌厉,好似有股若有似无的电流游走其间。
  「比想象中费时,但素质还算过得去。」白雨故作轻松的伸了伸懒腰,接着把书拋给莉莉安,「交易就交给你啦!」语气却没有她的动作那般轻松,反而带着一丝丝紧张。
  「ok!」莉莉安十分默契的接过魔导书,同时也看了眼武器素质,她吹了吹口哨道:「红字品质附加两排罕见潜能,算上材料跟工时,这把武器打折后价格是两百四十七晶玉。」
  闻言,上官暄丞看着自己的储物袋沉默了下,倒不是说这个价格他付不起,就算今天对方开价七百四十二晶玉他也是付得起的,他只是在思考……赊帐不为是一种留下来的方式。
  莉莉安见对方沉默,想着对方可能钱不够,于是贴心地笑道:「没钱倒也不是没办法,留下来打工还债也行哦!」
  「可以。那我先支付两百晶玉。」闻言,上官暄丞二话不说马上就将晶玉放上交易介面,在橙子目瞪口呆下两人完成了交易,也签了还债协议,速度不可谓不快。
  橙子会吓傻不是没有原因,两百晶玉可以说是鉅款中的鉅款,基本上主城一栋房子差不多就这个价格。卖一件武器就可以买一栋房子,这两人究竟有钱到什么程度?简直令人无法想像!
  战灵中大部分用来交易的货币是晶币,外观像是半透明黄色铜板,更高阶一点的水晶币等同于一千枚晶币,而最高阶的交易货币晶玉则是等同一百枚水晶币。
  他好像莫名其妙傍上大款了。
  此时吓傻的还有白雨,应该说她根本是吓坏了!
  不是说好交易完就掰掰了吗?(只有你单方面这样想)
  打工还债是怎么回事?她们工坊也不是没有人故意赊帐过,但莉莉安有的是办法让对方吐出钱来,但是这次不一样,莉莉安竟然打算把上官暄丞拉进队伍!
  晴!天!霹!靂!莉莉安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她以前明明最讨厌和陌生人组队,更别说是这种长期的卖身契,毕竟她们身分特殊,一旦被发现就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上官暄丞也是!上官家最不缺的就是钱,把钱兑换成游戏币对他而言根本不是难事吧?他怎么可能付不起……总不可能是为了留在这里所以骗她们钱不够……吧?
  然而当白雨对上上官暄丞那双带着明显笑意的眼眸时,她突然不太确定了。
  五年果然能改变很多事情,那个高贵冷漠的上官暄丞,竟然也学会死皮赖脸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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