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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如你是一名专追政治人物花边新闻的记者,当你埋伏了一整晚,正准备拍下跟了三个月的目标对象偷情的绝佳画面时,却发现隔壁阳台有人要自杀,你会先按下快门,还是先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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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明天清,晚风颯爽,空气品质优良,能见度完美。
  横竖看都是个偷拍的好日子。
  天一黑,孟耘就在阳台架好了高倍数镜头,对准的方向正是市议员庄文杰几个月前买下的郊区公寓套房。
  庄文杰与女助理私交甚篤,甚至在不久前假借公费考察名义出游的丑闻,全都是她挖出来的。当初为了这条线,她躲在庄文杰服务处内的仓库直到深夜,确定保全人员巡逻完不会再来,才想方设法地潜入办公室内装窃听器。
  勤劳总会有回报。
  今晚他与助理要一同过夜的消息,就是这么听来的。
  然而,庄文杰自十一点进屋后没多久,就裸着上身穿了一件四角裤走出阳台与人通电话,一说就是几十分鐘过去。镜头里,庄文杰神色唯诺,听了许久才回上一句话,显然话筒另端是他不敢得罪的人物。
  孟耘等得脚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讲这么久,都软了吧。」
  眼看通话一时半刻没要结束的跡象,她烦躁地嘖了声,挺起身转了转酸涩的颈子,才打算靠到栏杆上稍作歇息,馀光却看见隔壁屋里走出了个男人。
  孟耘心一惊,连忙蹲下身躲藏。
  该死!
  她下午进来时明明确认过隔壁屋里半点动静也没有,理应是没人在家的状态,整个晚上她也没听见外头有传来电子门锁解开的声响,为什么偏偏在么重要的时候出现了个人?
  要是被他发现她在这,不要说偷情照片没拍到,她搞不好要在警局过夜了。
  庄文杰这条线她已经追了三个月,好不容易能收网,她都信誓旦旦地向总编夸下海口,明天一早绝对让「庄文杰偷情」五字登上热搜排行,现在这状况岂不是天真要亡她?
  孟耘心里顿时一阵天人交战。
  她现在到底是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设备全收了,趁着没被发现赶紧溜出去,还是要冒着背上一条侵入住宅罪的风险把独家拿到手?
  为了名节,该选前者。
  但为了至少三万块起跳的特别奖金,怎么说都得选后者。
  孟耘已经吃了两个月的泡麵,下星期甚至预约了的高级牛排馆要庆祝自己再度蝉联本月发稿数及月累计点击率冠军,她不能没有那三万块。
  存款馀额都快归零的时候,谁还管不能当饭吃的名节?
  就在她下定决心的那刻,隔壁阳台的男人有了动静——他坐上了栏杆。
  孟耘瞠目,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心里脏话漫天飞,要不是不能出声,孟耘都想要叫救命了。
  这到底什么情况?
  她躲在栏杆旁的阴影,透过横桿间隙观察状况,情境还颇有跟拍时的既视感。
  她忽然都庆幸自己是个专门挖人见不得光的花边新闻的记者,这么危急时刻的时刻里,好好藏身之馀,还能看清对方动静。
  男人一身宽松的黑衣黑裤,手里拿了瓶开封的红酒,手背抵着唇,一副若有所思。
  几分鐘过去,孟耘见他低着头都没动,心里有些慌了。
  他这是在打瞌睡的意思?
  她躡手躡脚地起身,没发出一丁点声响,男人似乎没发现他的存在,仍是维持相同的姿势。孟耘心想,这样也好,她继续完成她的任务,照片拍完了就走,谁都不碍着谁。
  于是她回到相机前,瞇起左眼贴上观景窗,庄文杰正巧回到屋内,女助理见他回来,立刻凑上前,两人忘情地在落地窗前拥吻,窗帘都没来得及拉上。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孟耘勾唇,正要按快门的时候,有人说话了。
  「你在做什么?」
  纤瘦的身子一震。
  脑袋飞过千思万绪,孟耘僵硬地转过头,栏杆上的男人偏着头,笑得不明所以。
  「你在我姊家做什么?」他又问了一次。
  「??」听见我姊家三字,孟耘登时哑口,本来还在寻索可信说词的思绪瞬间凝滞,她怎么就偏偏选了个家住对门的姊弟的屋子下手?
  她果真没当罪犯的天份。
  然而,身为记者,脑筋动得快是本能。
  孟耘扬起笑,「我是你姊姊的同事,平时喜欢观星,听她说家住十一楼,还有阳台,偶尔也会在这看星星。我看今天天气好,就过来拜访了。」那口吻说得是煞有其事。
  女孩子满口胡诌,男人听了就想笑。
  「你说谎。」
  孟耘一怔,保持笑容,「什么?」
  男人敛下笑,「你说谎。」夜幕里,眸色寒如刀光,硬生划在她脸上。
  「??」
  孟耘抿唇,下意识攥紧了手,掌心微微汗湿,心跳也快了。沉默了几秒,她直接把话题换掉:「你现在这样是想做什么?喝了酒壮胆,想自杀吗?」
  男人意外地没有追根究底,反而还笑着回答:「对。」
  听闻的瞬间,心凉了半截。
  孟耘原本只是想利用挑衅化解危机,却没想到会得到肯定的答案,脸色沉下。
  「你下来。」
  「为什么?」男人笑着反问,一脸不明所以。
  孟耘瞪着他,分不清是被激怒还是其他情绪,眼眶有些红了。
  她咬牙沉了口气,强迫情绪冷却,用着再平和不过口吻,「你就算要死,也不要死在我面前。我照片拍完了就走,反正都要死了,也没差这点时间。」
  一席过分冷漠的话,让男人收起了笑。
  孟耘回到相机前,弯身看了一眼,发现窗帘已经拉上,气得低咒,就因为这该死想自杀的傢伙,她一整天的努力全成了白费。
  「你是记者?」
  孟耘回过身,横他一眼,「怎么?想自杀还要人替你宣传吗?」
  「你不知道我是谁?」男人似乎没看清她的怒气,语气依旧不温不火。
  「我一定要知道你是谁吗?」孟耘没好气,恼得都想拿相机丢他,到底哪来要自杀还这么囉唆的人?
  男人却笑:「不,你不知道我,很好。」
  孟耘觉得这人的脑子大概坏了,不只坏了,还坏得彻底。
  她决定不再和他搅和,把相机收一收,走人。
  然而,镜头才刚收回包里,栏杆上的男人却旋过半个身,把一隻腿搁到了栏杆外边。
  心跳震颤,孟耘立刻大吼:「喂!你做什么!」
  男人偏头,像个好学生似地发问,「你刚才不是让我等你拍完照再跳吗?」
  「我是让你等我走了再跳!」
  「那你快走吧。」男人轻笑,虹膜上分明倒映着世间所有温火,眼神却苍凉得不存一点光热。「我生日快过了,我想在今天结束,麻烦你了。」
  孟耘狠狠一怔,手里了相机就这么掉了。
  她没有去捡,也没心疼,而是立刻转身跑出屋外,拿早先备好的万用磁卡去开隔壁的门。门后满室光亮,连接阳台的落地窗大敞,墨色的布帘飘扬。
  孟耘疾步穿过客厅,站在屋里朝着栏杆上的男人骂:「你下来!」
  男人回首看她,眼神困惑,似乎没理解她怎么进来,半截身子掛在空中,摇摇欲坠。
  就着屋内的光,孟耘才终于看清他的模样。
  「李叙?」
  孟耘做梦都没想过,那个站在剧坛之巔的男人,想用死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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