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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节

  就这么一个孩子,不光冬燕的母亲娇惯,曾怀琛和冬燕虽然理智上知道过于娇惯对孩子不好,可行动上却不由得就娇惯了,所有的事情都是大人替胖虫儿做,预见到可能有一点点危险的事情都被提前扼杀,马上就四周岁的胖虫儿连个白水煮蛋都不会剥,因为姥姥说鸡蛋壳可能会扎进指甲缝,所以更不用提放鞭炮这类事情了。
  他们刚吃完饭,云健来了,冬燕不让柳侠他们帮忙收拾摊子,让他们只管回自己屋里说话去。
  八年多时间,云健和柳凌、猫儿之间一直是只知其名,不见其人,今天一见,只生疏了三分钟,就迅速热络起来。
  云健非常善解人意地没有过多询问猫儿的病情,还言之凿凿地举了好几个身边人或道听途说来的、被医院判了绝症因为心态良好最终痊愈现在幸福生活的例子,最后对猫儿说:“云伯伯一看见你就知道,你肯定没事,我爸单位那老丫挺的还说是啥重型的呢,吃了三年中药,现在还在单位祸害着呢。”
  猫儿第一次觉得,自己把云健往衰老头子上叫是不是有点不厚道,就冲他跟小叔这个默契,自己是不是以后应该改个可爱点的称呼给他。
  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说云健出国的事,云健申请的是留学签证,他把自己训练的情况和编导的几段霹雳舞制成了录像带,寄给了美国三家有舞蹈学院的大学,其中一家给了他惊喜。
  云健给他们描述的办理护照和申请签证的过程,简直就是一部不堪回顾的血泪史。
  关于祁清源,云健说,他们家亲戚都没听说过这个人。
  这在柳侠的预料之中,他不想当着猫儿的面多说这件事,所以就把话题扯到了209的兄弟们身上:乔艳芳承包了灯具厂,张福生离家出走了一个小时后,想到宝贝媳妇和闺女的吃饭问题,自己又乖乖回去了;
  黑;;德清一周后给黑阳阳做满月;
  詹伟为了评职称写论文愁白了头;
  毛建勇的那天姿国色兰心蕙质疯狂地迷恋着他的女朋友又吹了,毛老板扬言要出家当和尚……
  云健到十点才离开,临走前把他家的地址、座机号、他爸的呼机号给柳侠写在本子上,他说:“虽然你们有曾教授这样的朋友,不过,俗话说,虾有虾道蟹有蟹道,没准什么时候我爸那个圈子的朋友正好能帮上你什么忙呢。”
  柳侠很认真地看着云健写,虽然他压根儿不打算去麻烦人家,可朋友的真心他感觉得到。
  星期四下午,猫儿从医院出来,柳凌和柳侠直接带着他坐出租车来到了钟先生家,上次钟先生给他开的是三天的药,今天又该来看了。
  钟先生家住的也算是四合院,不过和曾广同家的不能比,胡同很窄,院子也不宽敞,但房间不少,钟先生一家十来口都住在这里。
  钟老先生快八十了,不过看上去像快七十,虽然大多数病人都是冲着钟老先生的名声来的,诊所的营业执照上写的却是他大儿子钟敬仁的名字:老先生考不来医师证。
  他们到的时候,钟老先生正在指导着孙子给一个老妇人做针灸治疗,上次他们来的时候就见过这个老妇人,曾广同说,她中风偏瘫在床上躺了两年多,来钟先生这里治疗了一年,现在能自己拄着拐杖从一百多米外她租住的地方走到钟先生家。
  看到柳侠他们,老先生跟孙子交待了几句,就过来带着他们进了诊室。
  和上次一样,钟老先生号脉的时间很长,而且是两个手腕都要号,他问猫儿的感觉。
  猫儿说:“好多了,不觉得那么累了,不像原来那样老想躺着,但还是想睡。”
  柳侠看猫儿:“别因为怕小叔担心就乱说,你的感觉也是先生下药的依据,你乱说会影响先生的判断。”
  猫儿心虚地看了下钟老先生,改了嘴:“没什么感觉,还是原来那样。”
  钟老先生笑了起来:“嗯,虚劳是个慢病,得耐着性子慢慢治,猫儿,你小叔说的对,跟谁撒谎,都不能跟大夫撒,会耽误大事的,如果你们能去祁老先生那里看,你可要记好这点。”
  钟老先生对柳侠想去找祁清源给猫儿看病抱着非常豁达的态度,这让柳侠和猫儿来他这里的时候少了心理和良心上的负担,可柳侠并没因此而轻松,三天过去了,曾广同拜托的那几个人传过来的消息都是不行,他们打听到了祁清源家的地址,长袖善舞人脉极广的许应山亲自带着礼物去了一趟,里面的人说他找错地方了,他跟朋友又确认了一遍,朋友又跟自己的朋友确认了一遍,说绝对没错,就是那一家,可无论许应山再怎么敲门,都没人再出来了。
  不开门,许应山那昂贵的礼物和堪比外交家的口才就派不上用场,他只好原封不动带着礼物走人,回来后再次跟朋友核实,朋友还是说地址没错,户口本上33号的户主就是祁清源,93岁。
  柳魁听说后,跟谁都没说,自己打出租车也去了一趟,过程和结果都和许应山一模一样。
  柳侠的心里这几天除了猫儿,全部都是祁清源,他想自己去祁清源家,哪怕给祁清源跪下磕头呢,也要求动他给猫儿看病。
  可猫儿现在时时刻刻都跟他在一起,兴国寺离医院和曾家都很远,这么冷的天,到那里是什么情况,柳侠心里根本就没个谱,所以他不能带着猫儿去,万一他站在那里等三两个小时人家都不开门,猫儿可受不了那个冻。
  最重要的是,如果猫儿看到他被人冷言冷语拒之门外,猫儿肯定不会让他再去第二趟。
  提着几大包药从钟先生家出来,三个人站在路边等出租车。
  猫儿包得很严实,脸上只露出眼睛,他扭着头向远处张望的时候,柳侠看他,觉得他眼睛周围露出的那一点皮肤都是苍白的。
  柳侠心里忽的一下就又难受了起来,同时他也突然想起,今天是星期四,云健的航班就是今天,他马上拿出传呼机摁开:三点五十。
  云健的飞机是五点四十。
  柳侠伸手一拍额头:“哎呀乖猫,五哥,我忘了,前天和云健说好的,今天我去给他送行。”
  猫儿扭过头,疑惑地问:“前天晚上你不是和云伯伯说,我今天来钟爷爷这里开药,可能会晚,你就不去送他了吗?”
  柳侠点点头:“开始是这么说的,可我送他到走的时候,他不知道怎么了,难受的想哭,说他一去好几年,我们的五年之约他肯定不能参加了,而且,以后打个电话都不容易,非让我去送他。”柳侠说着看柳凌:“五哥,我……”
  正好一辆出租车过来,柳凌一只手伸着招车,一只手揽过猫儿:“车来了,你快去吧,云健这一走得好几年呢,你正好在京都,不去不合适。”
  柳侠揉了一把猫儿的头:“回家等着小叔乖。”车子正好到跟前停下,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兴国寺将军路老杨树胡同。”
  ——
  路灯已经亮了,柳侠的影子在苍白的灯光下只有短短的一团,从他身边经过的人越来越少,每个都和前面那些人一样,匆匆忙忙的,没谁会多看他一眼。
  柳侠扭头又看了一下钉在门楼下的牌子:老杨树胡同33号。没错,他哈了哈手,轻轻跺了几下脚,用力裹紧了羽绒服。
  胡同是东西方向的,西北风顺着胡同灌进来,柳侠觉得后背好像根本就没有衣服。
  和许应山的经历一样,除了他刚到的时候敲门,一个中年妇女把门打开一条缝告诉他找错地方了,这个门就没再开过,刚才那么多下班的人,没一个是回这个家的。
  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再次响起,柳侠扭头看,一辆自行车从将军路拐了进来,骑车的男子穿着和他从陈震北的朋友那里买来的那种飞行员服一模一样的大毛领皮夹克。
  柳侠的目光一直跟着他,看着他从自己身边经过,在35号门前停下,提起车子准备进去。
  柳侠跑了过去:“大哥,麻烦问一下,祁清源老先生家是33号吗?”
  男子摇摇头:“不知道。”
  柳侠诧异:“你们不是邻居吗?您不知道旁边是谁?”
  男子提起车子走上台阶:“那条法律规定的我必须知道邻居家的情况?”
  半旧的朱红色木门又关上了,柳侠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走回33号,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台阶敲门。
  他连着敲了有一分钟,门终于开了,还是那个中年妇女:“怎么还是你呀?不是跟你说了嘛,你找错地方了,我们家不是诊所,不看病。”
  柳侠把手伸进门缝里不让她把门关上:“我知道没错,阿姨,阿姨,我小侄是白血病,是最轻的那种,有希望治好的那种,请您跟祁老先生说一下,别人给多少钱,我们也会给,我们一分钱的账都不赖……”
  中年妇女试着关了一下门,柳侠不肯缩回手,她有点恼了:“你这小伙子怎么回事?我都说了你找错地方了,我们家不看病,你这是干什么呢?”
  柳侠固执地说:“老杨树胡同33号,没错,阿姨,请您帮帮忙吧,我小侄他才十四岁……”
  中年妇女一下把门打开:“给,你看吧,我们家就我一个人,你觉得我像你要找的老先生吗?”
  柳侠看着黑乎乎、只有一间房子亮着灯的院子,傻了。
  女人回头看了一眼亮着灯的屋子说:“那是厨房,我正吃饭呢,你想进去搜查一遍吗?”
  柳侠退后一个台阶:“对不起阿姨,我……”
  门“砰”地一声关上,接着就是上门闩的声音。
  柳侠退下台阶,站在空旷的路中央,茫然地看着两旁透出温馨灯光的一个个院落,恐惧和绝望伴着彻骨的寒意从心底一点点又泛了上来。
  第231章 奇迹总是不期而至
  柳侠回到家已经快八点了,猫儿和家里其他人一起在客厅里等他,柳侠吃着饭把路上想好的瞎话说了:到机场的时候云健的航班已经起飞,回来的路上又堵车,所以弄到现在。
  猫儿看着他吃饭的样子专注而自然,柳侠放了心。
  猫儿今天回来后没睡午觉,柳侠一吃完饭就被大家催着带了猫儿去睡。
  猫儿有很多话想跟柳侠说,可他现在的体力是真的不济,而且他也不想因为睡眠不足让自己的身体看起来更差,那样只会让柳侠更担心,所以他和柳侠说了不到半个小时话,当睡意来临,他一点都不加抵抗地让自己睡了过去。
  柳侠又等了一会儿,确定猫儿真正睡熟了,他轻轻下床,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堂屋里,曾广同、曾怀琛、柳魁和柳凌在忙碌,各种各样精致的小盒子摆满了桌子、茶几和沙发,这是今天刚收到的曾怀琛代理的香港一个著名珠宝品牌的货物,曾广同要一一观看,以他艺术家的眼光来决定和这些珠宝最相得益彰的店铺的软装修。
  看到柳侠进来,几个人都停下了手里的事,他们都知道,柳侠下午是去找祁清源了。
  柳侠简单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问曾广同:“我想给许叔叔打个电话,再确认一下地址,您看可以吗?”
  曾广同没说话,过来直接拨通了电话递给柳侠。
  许应山接电话很快,柳侠很直接地问:“许叔叔,我是柳侠,我今天下午去老杨树胡同了,我想问您一下,您的朋友是不是搞错了?”
  许应山说:“吃了闭门羹,所以怀疑我的情报有问题是吧?我告诉你幺儿,你许叔叔经手的事,从来就没出过错,我弄情报的水平一点不比我欣赏书画的眼光差,跟你说吧,我今天下午又请人帮忙查了下户籍,老杨树胡同33号,户主祁清源,93岁,妻子岳碧秀,91岁,大儿子祁仁成,73岁……”
  柳侠放下电话,看着曾广同:“许叔叔说绝对没错。”
  曾广同说:“那就是没错,应山开玩笑的时候看着像个老不修,其实办事特别靠谱。”
  柳侠点点头,开始拨电话。
  第二天中午在医院病房,柳侠喂着猫儿吃红枣汤的时候,柳凌对他们说:“快十点的时候张福生打电话,他说,德清给你们寝室另外几个人挨着打电话写信,说他那宝贝闺女做满月,不许他们上钱,说那东西他们家不缺,让大家都送寓意吉祥的礼物,贵便宜都无所谓,但必须意思好,张福生觉得德清肯定不好意思跟你说这事,他怕他们都买了礼物,就把你空着不得劲,所以打电话跟你说一声。”
  柳侠想了一下:“那买什么呀,我还说给他寄过去一百块钱算了呢。”
  猫儿说:“他不是说贵便宜都无所谓,只有寓意吉祥就好嘛,咱去卖旅游纪念品的地方花五块钱给他买个有吉祥如意四个字的假玉石,皇庙不是有可多卖这个的嘛。”
  柳侠咧嘴:“五块钱?”
  猫儿说:“礼轻情意重嘛。”
  柳凌揪了揪猫儿的耳朵:“你比葛朗台先生还会过日子呢!”
  猫儿一点半输完液,柳侠让柳凌带着猫儿先回家,他去给黑阳阳选满月礼物,外面很冷,猫儿知道自己的身体现在不能和他一起去逛街,就眼巴巴地说:“那你早点回来啊小叔。”
  柳侠和昨天回来的时间差不多,还没买到合适的礼物,他只是来过京都两次,两次还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景点游玩,想买这种有点特色的小玩意得找对地方才行。
  今天全家都在,听到柳侠出去了一下午是因为这事,曾怀琛说:“我这几天回来的都是黄金首饰,过两天会有一部分玉器送到,是佩戴的小饰品,你选一个,黑;;德清春天和柳魁哥一起来过家里,我们也算是认识,算是给孩子添一份礼。”
  柳侠赶忙推辞:“怀琛哥这可不行,你那都是正儿八经的好玉,动辄成千上万的,我送个这么贵重的,我们寝室那几个人怎么办?让他们知道,得吃了我。”
  曾广同给曾怀琛的店铺定位的是高端精品路线,尤其是玉器店,他们不卖低档劣质的货物,京都属于富贵人士集中的地方,真正的好货永远不缺买家。
  柳魁、柳凌和柳侠是一样的想法。
  曾广同说:“也对,小侠和他的朋友都是从学校毕业没几年的年轻人,收入不高,不是攀比起这个的时候,这样吧,明天猫儿输完液回家,你过去找我,我知道几家做金银首饰的老店,京都的老手艺人做给小孩子的物件不但精致,寓意也有很多讲究,咱们给黑阳阳那小丫头选个顶合适的。”
  所以,周六的下午,柳侠又出去了,回来的时候还是很晚,他给黑阳阳买了个银质的长命锁,银白色小元宝一样的长命锁,一面是祥云纹图案,一面刻着长命百岁四个字,下面还有五个会叮当响的小铃铛,大家都觉得这个礼物好。
  柳侠吃完饭,他们回自己屋,一进门,猫儿就问柳侠:“你是不是还买了别的?我看你看我的眼神有点心虚。”
  柳侠挠头:“那个……,乖,你喜不喜欢长命锁?”
  “不喜欢。”猫儿的回答干脆利索:“我都十五岁了,带个长命锁不得让人笑话死。”
  柳侠看着猫儿的眼睛:“哦,不喜欢,那,有长命锁的意思,但是是别的样子,你会喜欢吗?”
  猫儿盯着柳侠看。
  柳侠坐在床沿上,把猫儿拉怀里:“那个,小叔今天去的那个铺子,东西做的特好,小叔本来想给你也买一个长命锁,也是想着你这么大了,肯定不愿意带,就问那位老师傅有其他意思差不多,做成别的样子的没有。
  师傅说,有手镯和脚镯,手镯和脚镯,除了好看漂亮,还有把小孩子栓牢了,不让……被带走的意思,小叔给你定做了一个大的,你,会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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