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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风华 第76节

  听到这,顾九微微蹙眉。
  黄允和薛丘山应该不是一伙的,如果是,黄允知道的事情,薛丘山定然也知道,没道理还要铤而走险,把高世恒和林时绑走。如今这番行事,怕是薛丘山听到了黄允谋杀钟景云未果,还替自己担下了所有的罪责。他这样做,既是变相承认了黄允并非真正的凶手,也是破釜沉舟,想要以高林两人作为威胁,来换取害他许家至此的真凶。
  思绪流转间,三人忽听从泼墨夜色中传来几声鹰鸣,沈时砚立即调转马头,奔向一个方向,顾九和楚安紧随其后。
  而在他们离开不久,又一批人马从南薰门出来。
  跟着阵阵鹰鸣声,三人很快在一处断崖附近找到了一辆马车,而他们所寻找的薛丘山和高林两人正在悬崖之上。
  薛丘山盘膝坐在悬崖边,手里拿了一把刀,时不时地拨弄着身前的火堆,火星点子随着他的动作,四处飞溅。而高世恒和林时则被他用粗绳困成蚕蛹一般,扔在左右两侧,嘴里被塞了白布,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薛丘山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惊讶,抬了抬眼,起身:“站那儿别动。”
  三人停住脚步,不再上前。
  见他们来,高世恒和林时顿时疯狂挣扎起来,呜呜的求救声接连不断。
  薛丘山用刀拍了拍两人的脸颊,刚被烈火灼烧的金属触碰到人肉,瞬间“滋”的一声,痛得他们目眦欲裂。
  薛丘山面无表情,抬头看向他们三人,直接开门见山道:“你们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
  顾九稳了稳神,轻声道:“三年前陷害许薛明的人是钟景云。”
  薛丘山淡淡地嗯了声:“他俩已经和我说了。”
  青年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后是千尺高崖,也是漆黑幽暗的夜色。悬挂在穹苍之上的半轮残月,遮掩于灰沉沉的云层间,几乎笼去了所有银辉,而施舍般地撒下的片缕月光,只落在青年脚边,冷冷清清,映不清他隐藏在黑暗间的神色。
  薛丘山把刀尖对准了高世恒的脖子,“我现在想问的是,三年前是谁杀了我阿兄?又是谁在澧州劫杀了我全家?”
  阿兄?
  她明明记得他们当时查许家一事时,户部所给的记录上明确写着许家共有一子三女。
  怎么突然之间多出了一个儿子?
  顾九茫然一瞬,正要偏头看向沈时砚,却听从背后传来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侧身望去,几十个人正浩浩荡荡地举着火把往他们这边赶。
  而楚安眯了眯眼,看清了来人。
  林时的父亲,林尚书。
  薛丘山立即警惕起来,狠声道:“别动。”
  林尚书瞬间慌了神,连忙让身后的众人停在原地,自己则小心翼翼地走到沈时砚身边。
  “有什么事咱们可以好好商量,只要你别动我儿,你想要什么我都尽量满足你!”
  作者有话说:
  明示了吧~
  可以去找有薛丘山的片段先看看。
  以及,好像又晚了(微笑脸)仍然算周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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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王孙不归21
  “当初官府给不了我的,如今我自己来取。”
  倒在地上的林时拼命地蠕动着身体, 看向林尚书的目光里满是面对死亡的痛苦挣扎和抓到救命稻草时的癫狂激动。
  林尚书心疼得发紧,他死死盯住薛丘山手中的刀,唇齿乱颤:“这位郎君, 你到底想要什么啊?”
  薛丘山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来:“公道。”
  “好好好,”林尚书忙不迭地点头, “我乃刑部尚书, 你若有任何冤屈尽可说来!还有我身边这位,他乃官家的亲叔叔, 又是开封府尹,你说,你把你的冤屈都说出来,我们肯定为你主持公道!”
  顾九看了林尚书一眼。
  这人显然什么也不知情,估计连薛丘山是国子监的学生都不清楚。
  “哈哈哈哈哈哈!”
  薛丘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突然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他笑得背脊微曲, 肩膀直颤,表情却随着笑声越来越狰狞。
  “三年前我阿兄被钟景云那个卑鄙无耻的小人陷害入狱, 我家人苦求公道无果,还惨遭灭顶之灾,”薛丘山用拇指狠狠抹去眼角笑出的湿意, 语气厌恶又讽刺:“如今却被我以如此方式,让那遥不可及的公道变得唾手可及。”
  薛丘山轻叹:“可惜啊,迟了。”
  他猛地将林时从地上提起,往悬崖边际推了一下,脚底的尘土和石子顿时滚落下去,林时望着黑漆漆道崖底, 双腿打颤, 从喉咙里溢出惊恐又绝望的□□。
  林尚书吓得魂飞魄散, 失声喊道:“你别松手!”
  “善花结恶果,”薛丘山恍若未闻,双目猩红,恶狠狠道,“我阿兄如此结局,我许家如此结局,你要我如何相信你们,如何相信你们口中的公道!”
  “迟了,迟了,”薛丘山梦呓一般低声喃喃,“当初官府给不了我的,如今我自己来取。”
  他望向沈时砚,又重复一遍适才的问题:“王爷,当年指使皇城司自导自演一出劫囚的戏码,害我许家流放岭南却在半路被人伪装成山匪劫杀的幕后主使是谁?”
  林尚书惊慌失措了半晌,这会儿终于想起来眼前青年所说的是何事了。不待沈时砚开口,他抢先道:“是高家!肯定是高家啊!”
  顾九和楚安相识一眼,后者皱起眉,伸手想要去拦住林尚书,却被他用力挣脱来。
  “皇城司总指挥刘英原是高太后身边的内侍,他自然效忠于高太后,效忠于高家!”
  薛丘山动作一顿,将半个身子探出悬崖的林时拉了回来。
  林尚书悬在嗓子眼的心脏顿时落了落,他又慌忙继续道:“我想起来你所说的是何事了,许薛明,徐正的得意门生许薛明!”
  “我虽不清楚当年他那个命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劫囚一事绝对是高家人干的!”
  林尚书到底是断案几十年,反应迅速:“你想想看,此事本应该是开封府衙负责,待命案确定,理应交于我刑部复核,可皇城司突然却插了一脚,才导致许薛明被草草定了罪,然后紧接着又发生了劫囚,要说这其中没有蹊跷之处,怕是三岁孩童都不信!”
  薛丘山扯了扯嘴角,心中嘲弄道,可你们这些自诩为民除害、匡扶正义的官,不还是“信”了。若不是旁人不知许家原有二子,若不是他得仙长恩泽,他哪里还有机会活命?哪里还能让阿兄的冤情得见天日?
  林尚书面露哀伤,继续道:“我知你心中委屈,可你家的灭顶祸事定是因高世恒所起,我儿是无辜的啊!失去挚亲之痛,你应该深有体会,许郎君,我老年得子,就只有这一个孩儿,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往后余生,我与我妻如何过啊。你放心,只要你放了我儿,我定然会帮你将恶人绳之以法。”
  他说这番话本意是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却不想直接激怒了薛丘山。
  “无辜?!”薛丘山怒不可遏,“这世上无辜却惨遭枉死的人太多了,又有几人真正在意他们!你心疼你儿子,可他的死活与我何干?就像你明明知晓当年之事存在蹊跷,却仍事不关己,作壁上观。要不是今日我把你亲生儿子劫作人质,就算我许家的冤情闹得满城皆知,你也未必理会分毫!”
  他冷笑一声:“况且,林时与我阿兄的死也不是毫无关系。当初派人在我阿兄回家途中打晕他的人,也有林时的份。”
  林尚书面色煞白,他嘴唇蠕动,还想要狡辩,却被薛丘山不耐烦地打断。
  “你儿子都已经承认了,”薛丘山道,“他算不上无辜,我即使杀了他,心中也毫无愧意。”
  顾九忽然开口道:“你说的没错,林时算不上无辜,高世恒亦是如此。”
  林尚书惊怒地瞪着她,眼底冒火,恨不得上前撕烂她的嘴:“你一介女流,休得胡言!”
  顾九置之不理,继续道:“高世恒和林时霸凌同窗,随意打骂,还在他们身上刺上‘畜’这种侮辱人的文字。”
  薛丘山没说话,冷眼瞧着顾九,剧烈起伏的情绪却安定了许多。
  “除了他们,还有周志恒和钟景云,”顾九平静叙述,“前者忘恩负义,利用了许薛明的善良。后者嫉贤妒能,人面兽心,陷害许薛明入狱。”
  “他们都不无辜,也都有罪,”顾九停顿了下,语气放缓,“可若这世间的恩恩怨怨都以暴制暴这般道理来解决,秩序何存?律法何用?”
  她认真道:“我并不是在劝你放下仇恨,我若遭受了你所遭受的痛苦,别说三年了,就算是五年、十年……哪怕是一辈子,我也要让那些恶人尝到他们种下的恶果。但我不会选择你这种方式。”
  “我要活着,好好活着,我要用他们弃之如敝履的律法给予反击,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报应与惩罚。”
  “赔上自己,不值得。”
  随着最后一句话落下,空气安静片刻,唯有蛰伏于沉沉夜色间的萧萧山风拨动着紧绷在众人脑中的神经。
  薛丘山弯了弯唇,笑容却有些狠绝:“可值不值得,只有自己说了才算。”
  说罢,他拽起高世恒和林时两人的衣领,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在一声声难以抑制的惊呼中,纵身跃下山崖。
  顾九只觉得眼前一晃,两道身影同时冲了过去,其中一人跪在悬崖边痛哭起来,悲恸欲绝。而另一人随着薛丘山的身影,也跃下山崖。
  顾九和沈时砚脸色骤然一变。
  刚才跳下去的人是楚安!
  两人慌忙跑到崖边,映入眼帘的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顾九感觉手脚冰冷,牙齿发颤。
  沈时砚稳住心神,冲崖底喊道:“怀瑾!”
  “在这!”
  顾九和沈时砚同时怔了怔,紧接着便见黑暗中窜起一簇火光,映亮了周围的景物。
  就在离崖顶不远的地方有个凸出的石台,而楚安正站在那儿,一手扛着林时,一手拿着火折子,呲牙咧嘴地笑着。
  顾九失神片刻,气得怒骂道:“楚怀瑾,你缺心眼吧!”
  沈时砚眉心紧锁,显然也动了气,他抿紧薄唇,缓缓吐出两个冷冰冰的字。
  “上来。”
  林尚书则激动得老泪纵横,立马命人将两人拉回崖顶。而这会儿,林时已经被吓得昏死过去,除了脸颊处有块醒目的烫伤,身上并无其他大碍。
  林时一把握住楚安的手,感激不尽道:“谢谢,谢谢楚将军救我儿性命啊!”
  楚安瞟了眼面色铁青的顾九,又看了看神情淡漠的沈时砚,挠了挠鬓角,干巴巴道:“小事。”
  闻言,顾九冷笑连连:“楚将军倒还真是英明神武。”
  楚安:“......”大气不敢喘。
  他尝试解释:“我之前来过这。”
  顾九环臂置于胸前:“厉害。”
  楚安果断将话题引到别处:“那山台上提前被人拴了一根粗绳,薛丘山把林时扔到那儿后,应该顺着绳子下去了。”
  他跟着跳下去后,只在山台上发现了昏死的林时。
  楚安看向沈时砚:“王爷,咱们需得赶快派人搜寻崖底。”
  沈时砚抬了抬手,命所有官差赶去崖底搜人,随后走到林尚书面前,阻止了他想把林时带走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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