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燕燕 第7节
“我傻。”苏纯钧爽快极了。
有了租衣服的钱,苏纯钧开始忙于找工作,他跟祝颜舒提了一下,暂时减少了给杨玉燕上课的时间,等他找到工作,能付得起房租了,说不定接下来的课也不能继续给杨玉燕上了。
祝颜舒虽然高兴家里的租客能付房租了,却开始发愁怎么再找一位可信的老师。
“苏先生如果有信得过的人,不妨介绍过来。你也了解燕燕的脾气,必定要是一个脾气好点的,能哄得住孩子的。”祝颜舒道。
苏纯钧把自己认识的人在心里排了一遍,觉得哪个都不合适,杨二小姐脾气虽然不太好,但人也实在是单纯,谁都能骗到她,他身负职责,又受过祝女士与杨玉燕的周济,不能替杨家引狼入室吧?这样一想,就人人都不合适了。
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想寻个可信的人实在太难了。除了他,再也找不到一个能教杨二小姐的可信的人了。
他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但现在想起来,他竟是从来没想过不再教杨玉燕,好像这师徒名份一定就不改了。
“我如今还有时间,还能继续教二小姐。日后……我一定给二小姐寻一个样样都好的老师。”他道。
谁知祝颜舒摇摇头,叹了口气,说:“也不必多好,我也只是不想让她闲着,有个事忙一忙。等到明年三月份她就满十八了,算成年了。她没个学历,又没本事,只剩青春了。我打算早点让她开始相亲,早早的结婚,对她来说,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苏纯钧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噎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干笑道:“我看祝女士教育孩子的风格,还以为您会想让两个女儿都做一番事业呢。”
祝颜舒说:“如果她自己争气,我当然支持!玉蝉以后肯定是要当一个职业妇女的,哪怕她毕业就会结婚,她找的那个男朋友的家庭也不像是能支持她在家养孩子的。可燕燕……”她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她的胆子太小了,遇上她父亲那件事后就不敢出门见人了,这半年才好些。她这个样子,别说当职业妇女,我只要她日后不饿死自己就心满意足了。”
苏纯钧这才明白原来祝女士一直给杨玉燕请家庭老师,就是为了让她一直不断接触外人,不让她继续躲在家里。不然她日日只见家里这三两个人,就会越来越不敢出门了。
从杨玉燕出院以来,前前后后换了七八个家庭老师,这才把这个孩子的胆子一点点养大了。
这份母爱又温柔又伟大。
苏纯钧不由得心生敬佩!
他说:“我会继续教二小姐的。”
接下来,苏纯钧暴发了更强烈的教育热情!哪怕白天在外面找工作,晚上回来也要给杨玉燕上一个小时的课!
这让杨二小姐苦不堪言。
晚上客厅是祝舒颜与杨玉蝉与张妈的监视,她与苏老师在餐厅上课,连平时的课余闲聊都不行了!
等到十月初三的前一天,杨玉燕几乎是兴高采烈的通知苏老师:“老师你明天不用过来了!”
苏老师:“好,那我一会儿给你留点功课。”
杨玉燕气得七窍生烟,压低声说:“你忘恩负义!我都借你钱了!你还这么折磨我!”
苏纯钧怔了下,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还带着体温。
“放在我身上好几天了,总是忘了,正好今天给你。这就当是我的借据了。到时还你钱的时候,你再还我。”他摊开手,手心上是一小串珠子,透亮的粉蓝珠子配粉红珠子,全是手指肚大小的一颗,隐有几条冰裂,共十八颗,被一条绞着金丝的绳子串起来,下结一颗大点的绿珠子。
杨玉燕不由得说:“真好看!”
苏纯钧给她戴在手腕上,把绿珠子往上推,收紧绳口。粉红粉蓝的透明珠子映着雪白的手腕,更显这手腕纤细无骨。
杨玉燕欣赏半天,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手链挺贵的吧?”
看着不像便宜东西!
苏纯钧轻描淡写:“我从家里拿的,你当个平常东西就行。”
杨玉燕鬼精鬼精的,她早猜到苏老师身后有大秘密!虽然看起来穷酸了点,但她觉得他比别的人都更狡猾。
“你既然没钱,怎么不当了它呢?”她问。
“家里带出来的,当然不能当啊。”一当不就被找着了吗?再者要是丢了也可惜啊。
“这我不能要,我妈发现会打死我的!”她要把串子褪下来,被苏纯钧拦住:“戴着吧,这真不是我偷的。”他眨着眼说。
杨玉燕喷笑:“我知道不是你偷的!可……”
苏纯钧按住她的手:“拿着。当学生的要听先生的,知道吗?”
两人正在推让,张妈站在餐厅帘子外清了清喉咙,然后才掀帘子进来,目光如电般扫向这一对不好好学习的师生!她在外面都听到里面说悄悄话了!
张妈是来送水的,她把茶水放在他们面前,再站在苏老师旁边:“苏老师辛苦了,您好好教啊!”
苏老师敲敲桌子,祸水东引:“听到没有?好好学习啊。”
地位最低的“学生”杨玉燕伏案写字,双脚在桌下乱踢,与苏老师的脚展开了攻防大战,最终苏老师可惜租来的好皮鞋,惜败于杨二小姐。
第7章 嫁女儿的担忧之处
十月初三,从一大早起就与众不同!
张妈端早饭时还笑着说:“我早上一起来就听到太太那边的窗户前有喜鹊叫呢!”
杨玉燕兴冲冲的跑进跑出,穿着新衣服要配什么鞋子,什么袜子,什么头发绳子,还有她近来最喜欢的带镜子的粉盒也要装进包里,踩的地板咚咚响,不一会儿楼下的租户就上来敲门,一个劲的往门里伸头看,还问:“家里这是有什么喜事?”
张妈把门挡得很严,一手很嫌弃的推人:“这国泰民安的,天天都有喜事!”
杨玉蝉一个劲的看电话,坐立不安,一直看祝颜舒的脸色。
祝颜舒难得今天是卷着发卷出卧室的,也没有换衣服,只是披着件晨褛,慢条斯理的吃面条,一碗面吃完,她秀秀气气的擦嘴巴,才笑着问看了她一早上的杨玉蝉:“你想打电话就去打嘛,一点电话费不要紧的。”
杨玉蝉这才从椅子上弹起来,冲到电话前,紧张的拔通了,抖着声音说:“喂?你好,能不能帮我接一下金公馆?”
杨玉燕本来有八成把握杨玉蝉是打给她男朋友马天保的,就是今晚要请他们全家吃饭的人。但一听“金公馆”就觉得不太对!公馆里的人用得着借钱请客吗?
杨玉燕问道:“妈,你知道那马天保家里是干什么的吗?”
祝颜舒本来有八成把握这个马天保是个小赤佬!但听到“金公馆”也犯起了嘀咕。不过她是不肯在女儿面前说自己不知道的,于是瞪了杨玉燕一眼:“还不快点吃?一大早就不老实!”
就问了个问题就不老实了!
但今天早上确实比平时更不老实的杨玉燕没胆反驳,低头乖乖喝粥。
杨玉蝉的电话接通了!
餐桌上的祝颜舒和杨玉燕,厨房门口的张妈,全都目光炙炙的望过来!
杨玉蝉便背过身去,把话筒含在胸口,用极小的声音细细的跟对面交谈,而且不到三句话就把电话挂了。
她心满意足的放下电话转过来,就看到家里的三个人还在看她。
杨玉燕最直白,撑着桌子探着头:“怎么不多说两句!妈都说电话费不重要了!”
祝颜舒重重的拍了下她的屁股,放柔声音喊杨玉蝉:“过来吃饭吧。”
杨玉燕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可从没听过祝颜舒这么温柔的说话。
剩下的时间仍是一场硬仗。祝颜舒认为今天是个大日子,所以她要先下楼去理发店做个头,等她做完头再出发。
杨玉燕吃过早饭刷过牙又换上了新衣服,还被张妈按住抹了头油扎了个辫子,然后就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等祝颜舒回来。
钟表上的指针慢吞吞的走着。
杨玉蝉看她无聊就说:“你去拿课本出来背吧。”
杨玉燕瞪大眼:“我才不要呢!”她贴过去,抱着杨玉蝉的胳膊说:“姐,你告诉我马天保家里是干什么的吧!他姓马,你为什么把电话打到金公馆?是那个金公馆吗?”
城里姓金的有多少她不知道,但最出名的就是金大商了。
据说金大商是个山西人,豪商!他兄弟在法国当大使,金家老太爷还是清廷的大官呢,可惜现在皇帝跑黑龙江去了,不过金老太爷也早就没了。
总之,金公馆可不得了,在城里赫赫有名望!
杨玉蝉白了她一眼,把她推开:“少挨着我,热!”
杨玉燕被她推得在沙发上一歪,见她站起来走了,冲着她叫:“这都十月了,出门都要穿大衣了!晚上还烧炉子呢!”热个鬼啊!
杨玉燕不死心,见杨玉蝉跑了,她哒哒哒钻厨房去套张妈的话了。
她巴着门框:“张妈,你知道马天保家是干什么的吗?”
张妈正在擦擦洗东西,闻言伸头往外看,见杨玉蝉不在,连忙急步走过来,小声问杨玉燕:“你不知道?你姐没跟你说?”
杨玉燕:“切!她哪会告诉我?”
张妈把手在围裙上擦擦,说:“我也不知道。我跟你妈猜了好几天了,硬是半点蛛丝马迹都没有!你姐平时爱关着门,自己的东西也都锁着,明明在自己家里还跟防贼一样。”
杨玉燕瞪大眼睛:“你们去翻她东西了!”
张妈白了她一眼,辩解:“你妈翻的,我可没翻!我哪儿敢哦!”一甩手,回去继续干活了。
杨玉燕顾不上马天保马地保了,赶紧回自己屋,回身把门鼻挂上,再趴到床上,把床里枕头边课本下面的一个盒子拿出来,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旧的绒布绛色荷包,这是她以前玩针线时自己缝的。拉开抽绳,从里面倒出一串宝光闪烁的珠串子。
这就是苏纯钧给她那一条。
她捧着这串子满屋看,觉得哪里都不保险!
她这屋不像杨玉蝉的屋,那边还有个锁,可以从里面锁起来,她这屋只有一个挂勾,人在屋里时可以挂上,人不在屋里这门只能虚掩上,方便张妈进来收拾。
这要是也被翻出来了,她一定会被打死的!
到时她要怎么解释她收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啊!
她问过苏纯钧了,他说这串珠子叫碧玺。她以前只在淘宝见过碧玺,珠子都小的很,稍微好一点的都是四位数了,这一串这么大,这么透的,她觉得四位数打不住。
完蛋完蛋完蛋!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到底往哪儿藏呢?
她看向花盆,已经干掉的花盆里只剩土了。埋土里?不好,万一花盆被扔了呢?
藏衣柜里?不好,张妈会收拾衣柜!
床底……床底肯定会被翻到的。
这时她听到外面大门一响,祝颜舒叫:“快快快!我们还要出去租车呢!都出来!该走了!”
她只得赶紧把这串珠子塞进自己的口袋里,装做若无其事走出去,还没看清祝颜舒的发型什么样的就夸:“妈!你这头发做的真好!”
祝颜舒站在门前的镜子左照右照,“行吗?花了五块钱呢!”她啧啧了两声,显然是觉得肉疼了。
张妈从屋里捧出为今天准备好的新手包和披肩,服侍祝颜舒收拾好,再把杨玉燕拉过来上下打量,还伸手替她拉平皱了的衣裳,“手抽出来啊!做这个口袋不是让你插手的!这一插进去就不好看了!”
杨玉燕心惊胆战的把手抽出来,捂住放串子的地方不让张妈碰,一边左扭右扭的躲:“好了好了,我好了!”
张妈:“你躲什么?过来穿上大衣!这种天气出去,你不穿大衣做死啊!”
杨玉蝉穿的是新买的羊毛衫,下面的洋装是上一回去薛记做的,她还在身上别上了学校的别针,让人家一眼就能看到她是南京大学的高材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