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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乱

  咚咚咚—
  咚!
  房门被拍得一个劲的咣咣作响,拍门的两个人拍门力道不同、节奏不同,于是乎,声音不同,门板晃动的幅度也不同,
  “小磊少爷,起床了吗?”
  “陈敬磊!快出来!”
  陈敬磊检查一番手机和充电宝的电量,确认均为满电后,没有任何预兆地一把拉开房门。
  蒙涂北右拳落空,即将喊出口的话被掐止:“陈…”,他顿了顿,瞄一眼陈敬磊的神色,火速改口,“磊哥,早上好!”
  “嗯”
  陈敬磊瞧着眼前的蒙涂北,昨天遭到蒙佧娜算计差点栽跟头,以他的脾气,很难不会迁怒蒙涂北。
  然而,陈敬磊还有一项人生准则:除了有关乔温温和涉及自身生死以外的任何事情,只要钱到位,全部都能化干戈为玉帛,要是钱给的更多,甚至可以化腐朽为神奇。
  用蒙涂北敲蒙佧娜竹杠,敲出来十八万,他长这么大加起来挣的钱都没有十八万。陈敬磊很满意,连带着蒙涂北的这张脸在钞票加持下都变得没那么招人烦。
  遂,他罕见地将目光短暂停留在蒙涂北浓重的黑眼圈,破天荒地询问:“你怎么这幅模样?”
  蒙涂北哈欠连天:“失眠了,外边一直突突突地打,我只能干瞪眼到四点多才睡着”,抬起手腕,指向手表上的表针,大声控诉,“看看!现在才六点!我这辈子没起过这么早…”
  陈敬磊敷衍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的【今日份关心同伴】额度已用完,至于蒙涂北接下来的念念叨叨,全部与他无关。
  转身,问章叔:“章叔,咱们出发?”
  “走吧”
  蒙涂北跟在后面,对天蒙蒙亮就从被窝爬起来仍然颇有微词,奈何没有一个人来安慰他受伤的小心灵,只好嘟囔几句,抒发一下满满的悲伤愤慨。
  六点半,太阳缓缓升起,清晨的阳光洒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湿气。
  道路上人流量逐渐增大。
  卡车驶入街市,熙熙攘攘的人群映入眼帘,间或有一队身着灰绿色军服胸前挎步枪的士兵列队走过。
  全然没有章叔所言的混乱局面。
  蒙涂北不禁怀疑起是不是章叔在虚张声势,胡乱讲一通吓唬人,防止他们胆大妄为的四处乱跑。
  他看着从车边一个挨着一个走过去的人,惊讶:“好多人!缅甸人居然起的这么早!”
  这句话通过后车窗传到章叔耳朵里,他笑笑,说:“小少爷,这是早市,咱那边也有,时间差不多的”
  蒙涂北很是意外:“居然是这样!”
  他长见识了。
  “对…”
  陈敬磊无心听蒙涂北的二傻子言论,他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发现迄今为止没有看到过高楼大厦,望过去全是平房或是矮楼。
  很多小摊子支在马路上,人们挨着走顺着看,遇到自己心仪的吃食停下来要一份边走边吃。
  马路上的车很少,都会避让占道的小摊子,隔五六分钟晃晃悠悠开过来一辆公交车,慢慢地停下,需要坐车的乘客慢慢地上车,全部装下后慢慢地开走。
  生活节奏没有景都那么快。
  陈敬磊举起手机,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照片,发给乔温温。
  蒙涂北无所事事,看见此景,立即凑过去:“你干啥呢?”
  陈敬磊惜字如金:“分享”
  蒙涂北不理解:“给你女朋友?”
  “嗯”
  “这需要分享?”
  陈敬磊撇过头去,不回应他,用沉默表示聊天渠道已被他单方面切断。
  咔嚓咔嚓,又是几张照片。
  蒙涂北摸摸鼻子,无法懂陈敬磊这么做的意义。他回想一遍跟过自己的所有女伴。好像,没有一个人向他汇报过细枝末节,也没有一个人要求他讲一讲见到的一些小事。
  他跟她们爱意的表达方式从来只有性与金钱。
  蒙涂北看陈敬磊拍来拍去的挺有意思,一时兴起,掏出手机,咔嚓咔嚓咔嚓十连拍,一股脑发给橘子。发完后,他觉得不够尽兴,又录了一段三十秒短视频丢过去。
  十秒后,收到橘子的回复:哇很漂亮的景色呢,北哥厉害啦【憨笑】
  蒙涂北看看手机,抬头,再看看举着手机的陈敬磊。
  这…完全没什么特别的趣味,可以说是很无聊了。
  正准备将手机揣回去,咻,橘子紧跟着来了一条新消息:【图片】
  蒙涂北点开,是橘子穿着兔女郎制服搭配渔网黑丝,跪坐在床上,双手半撑在身前,酥胸半露,含情脉脉看着镜头的高清图片。
  橘子:人家最近新学的招数【害羞】,今天也是想念北哥的一天呦【爱心】【亲亲】
  蒙涂北原本无精打采的眼睛瞬间放出精光,一下子不困了,也不累了。
  这才是男人该看的东西!
  他满意的点点头,轻戳几下,转账五千块给橘子。
  橘子:【喵】北哥爱爱
  车子穿过街市,拐过弯,停在一个平房门口,还未等停稳,平房内走出几人,候在车下。
  章叔说:“到了”
  陈敬磊和蒙涂北俩人帮助章叔将蜂蜜依次搬下来,蜂蜜罐比昨晚胀了一点,很多罐子的罐口渗出蜂蜜,顺着淌下来,搞得罐身黏黏糊糊。
  虽然罐子搬起来没有昨晚爽利,但是有了平房出来几个人的帮助,速度依然很快,不一会儿,蜂蜜罐子全被搬下。
  蒙涂北一看活已干完,立刻大声嚷嚷:“我饿了!我要吃饭!”
  章叔忙不迭应承下来,他招呼平房里的两个伙计过来,嘱咐他们怎么将蜂蜜放进冷库里,转过身问:“现在大饭店还没有开门,先去早市垫垫肚子,可以吗?”
  “可以啊,正好我从来没去过早市”蒙涂北一脸兴奋。
  陈敬磊说:“我都行”
  三人步行回到早市,蒙涂北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看啥都新鲜,看啥都有趣。一头扎进人群中,在一个摊子接着一个摊子里窜来窜去。
  章叔紧跟在蒙涂北身后,留陈敬磊一个人慢慢走。
  陈敬磊看看四周,挺安全的没什么危险,放心大胆起来,不将章叔的选择性保护放在心上。
  看了七八个摊子,他对早市上卖的东西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选中一个略微干净的摊子后,看来看去,打算买一个饼吃,刚要连比带画用肢体语言跟摊主描述一番自己想要哪个,摊主突然说:“你想要哪个”
  “你会说中文?!”陈敬磊非常意外,“你是中国人吗?我要左边这个”
  “我是华人,我阿爸是中国人”
  摊主切开一个白馍馍,从锅里捞出来一只鸡腿,哐哐哐,在陈敬磊目瞪口呆中,用菜刀将鸡腿连肉带骨剁成大块,左手抓一把胡萝卜丝放到木臼里舂,一边舂,一边继续往里丢几片黄瓜,一小绺粉条。
  ...都要塞到饼里面?
  粉条塞大饼,挑战极限!
  当摊主准备将一大把像是白萝卜条的东西扔进木臼,陈敬磊忍不住阻止他:“哥们,这啥啊?”
  生白萝卜跟卤鸡腿...味道太美,不敢想象。
  摊主突破陈敬磊的阻挠,“白萝卜条”尽数放进来,哐哐哐一阵凿,一遍凿一边说:“这是生木瓜,很好吃的”
  “…行”
  别说生木瓜,熟木瓜他都没吃过,味道估计会很新颖。
  陈敬磊目光往旁边飘,看到架子上一排的玻璃瓶饮料,选中一个,拿在手里,说:“再来一瓶这个,一共多少钱?”
  摊主抬头看向陈敬磊手里的玻璃瓶,愣了一下,说:“这个你别喝”
  陈敬磊:?
  “为什么?”
  摊主将塞满生木瓜胡萝卜丝黄瓜以及大块鸡腿的白馍馍撒上花生碎,装进塑料袋,递过来,说:“一千块,或者你给人民币也可以,人民币六块。你拿的饮料成分里面有大麻,你们中国禁毒太严格了,喝过这个饮料你过不去海关。”
  闻言,陈敬磊被吓得不敢伸手去接白馍馍,活了十六年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大麻种这妖魔玩意,惊恐地问摊主:“在你们这里,大麻是随机放到食品里的吗?”
  “当然不是,你看看你手里的瓶子,转过来看,有一个叶子的图案,一般带这个图案就代表配料里有大麻”摊主顿一顿,十分直接的说,“中国人,你别担心,我这个饼里没有,绝对没有”
  陈敬磊将信将疑,接过白馍馍,掏出六块钱给摊主,吃不吃另说,赶紧离开卖大麻饮料的小摊子才是最优解,临走前想了想,向摊主道谢:“谢谢您提醒我”
  “不客气”摊主对着光看了看五块钱和一块钱的防伪标识,确认全部为真钱后,朝陈敬磊笑了一下,“蒙家做生意厚道,从来不欺负我们这种小本买卖的人,你是蒙家的人,能帮到你我很高兴”
  摊主轻飘飘的一句话,却陈敬磊脑中警铃大作,他皱起眉头,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蒙家的人?”
  摊主一脸坦诚:“你不是跟老章一起来的吗?”
  陈敬磊不敢置信:“人这么多,你都能注意到?”
  明明他跟章叔和蒙涂北从早市最前端就分开了…
  这眼睛也太毒了吧。
  摊主觉得陈敬磊的疑惑莫名其妙:“当然能啊,这不是很正常吗?”
  …好的,很正常。
  蒙涂北生动演绎“狗熊掰玉米“,买一份尝一口,不好吃,啪,丢掉,特别糟蹋东西。落在身后章叔的眼里,即使没花他的钱,仍是颇为心疼肉痛。
  正在蒙涂北浪费粮食的时候,迎面走来几个人,打头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皮肤偏黑的年轻男人,身后跟着五六个一身黑腰间配枪的佣兵。
  几人大步流星昂首阔步,人群纷纷避让到一旁。为首的年轻男人停在蒙涂北面前,说:“蒙十,我昨晚听说下边人在给姑妈汇报你的一言一行,还以为是谣传,没想到你还真来缅甸了”
  蒙涂北怔住,囫囵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说:“五…五哥,你在这里啊”
  蒙乍挑挑眉:“现在这边的生意都归我管,我大概每隔两三天巡街,你待多久?算了,你愿意待多久就待多久,有事直接来找我”,说完,偏头去看蒙涂北身后的章叔,一抬下巴,高高在上的吩咐:“照顾好我弟弟,你这几天的任务就是陪他玩,保证他玩得开心不给我惹事就行”
  章叔连忙哈腰点头:“您放心,少东家”
  蒙涂北差点跳起来,且不论为啥叫他是“小少爷”,叫蒙乍就是“少东家”,他是个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废物他知道,他有自知之明不争这个。
  但是,他这次又是搬东西又是失眠又是早起的,干了这么多活,受了这么多委屈,居然说他是来玩的!
  不能忍。
  蒙涂北准备狂喷蒙乍的狗眼看人低:“蒙五你…”
  轰!
  一声巨响。
  未等蒙涂北反应过来,紧接着,一阵密集的枪声在早市中响起。
  他转头看去,只见早市前端,一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身着土黄色军服的人,罔顾闹市中百姓的性命,举起全自动步枪对着巡逻的灰绿色军服士兵扫射。
  遭到袭击处于劣势的灰绿色军服士兵反应过来后,同样完全不在意周遭的安危,举枪反击。
  突突突—
  土黄色军服士兵扔下一个黑绿色的东西,像是手榴弹。
  嘭!
  炸在人群中,许多小摊子在巨大的爆炸冲击下被掀上天,咣,砸下来。有些砸在地上变成散架的金属残骸,有些则重重地砸在被炸伤倒在地上来不及逃走的人身上。
  无辜受牵连的男男女女惊恐的尖叫,却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枪声中,每一个人都在逃命,人挤人,人踩人,有人踏着前一秒还欢声笑语此刻已无生命迹象的路人尸体逃出这条街,有人挨枪倒地摔在马路上绊倒旁边的人。
  一时间,浓烟四起,石砾翻飞。
  脆弱的生命在热兵器面前不堪一击。
  “什么情况?怎么个事?”蒙涂北在震耳欲聋的枪声中乱喊。
  蒙乍看向远处,脸色一变,迅速用一只手将蒙涂北揪过来摁在自己身旁,挥手招呼章叔赶紧跟上。
  身后的挎枪士兵默契的形成掩护圈,几人朝着停在早市另一端拐角处的深绿色吉普车跑去。
  刚跑到吉普车旁,唰,一辆越野车飙过来,猛地停在蒙乍一行人面前。驾驶位跳下一个人,冲蒙乍喊:“少东家,果敢同盟军中有一队叛变了,他们趁着隔壁佤邦在打仗,连夜把军火运进市区里。联邦军的后援马上赶过来了,咱们先撤,远离战场”
  蒙乍对缅北内乱屡见不鲜,说:“问题不大,通知下去把蒙家的旗号亮出来,被同盟军占领的这一带生意要照做,不管是他是同盟军还是联邦军,没有人敢动咱们。”
  他将身旁的蒙涂北推过去:“小少爷交给你们了,看好他”
  蒙涂北突然想起个一直被忽视的问题:少个人!
  陈敬磊,他还在早市里!
  他扑在蒙乍身上:“五哥,陈敬磊,我有个同伴,叫陈敬磊,咱们带他一起走吧”
  “谁?”蒙乍疑惑的看向章叔,“谁是陈敬磊?中国人?这名字挺耳熟”
  “是跟小少爷同行来的,蒙佧娜老板说是小少爷的朋友”
  章叔心里有点矛盾,他一面知道要优先考虑蒙涂北,一面又不想眼睁睁看着陈敬磊被扔在战火区等死。
  他回头看看早市,一片狼藉,叛变的同盟军此时占据上风,大批土黄色军服士兵浩浩荡荡的举着枪在尸体堆里走。
  他们朝着往正南方向去,只剩零星几个士兵断后。
  章叔小心翼翼的说:“少东家,早市这块看样子停火了,要不,咱去把人带回来吧,是生是死总要看到人啊”
  蒙涂北注意到断后的士兵开始无差别用枪扫射倒在血泊中的尸体,焦急起来,死抓着蒙乍的手臂:“哥,他,我跟他一起来的,不能看着他死…他,他…”
  蒙乍使劲推一把蒙涂北:“你们俩以为打游戏呢,停火了就可以闯过去救人?我想起来了,陈敬磊是不是打你的那个中国人?那正好,就让他留在这吧,活下来算他命硬,死了是他活该”
  蒙涂北急的快哭了:“哥,哥你看,你看他们,这,这哪能活下来,他是一条人命啊,咱们把灯亮出来,你也说了他们肯定也不敢朝咱们开枪…来的时候两个人一起来的,我,我怎么能一个人回去,我是怨恨他打我,可是他昨天救过我啊…”
  “行了!你是圣母吧!”蒙乍打断蒙涂北,“第一个战场杀光所有活口是他们缅甸人的规矩,咱们为什么要掺合进来?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去犯人家的忌讳?你记住,陈敬磊如果死在这里,那是中国人死于缅甸内乱,跟咱们泰国人毫无关系”
  蒙涂北无法接受蒙乍的说法:“什么?!我也是中国人!”
  蒙乍没有耐心跟蒙涂北扯皮,他推搡蒙涂北,将他塞进吉普车的后座里,随手把章叔拽过来,命令章叔:“直接往边境上开,送他回家!”
  转身,往越野车走去,边说边吩咐前来报信的人:“去,给我姑妈打电话,让她把她的小男孩接回去”
  “好嘞”
  章叔于心不忍的看着自从被塞进来就一直傻呆呆的蒙涂北,底气不足的安慰他:“小少爷...小磊少爷他,吉人自有天相的...”
  蒙涂北面如死灰,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章叔叹一口气,准备启动车子,突然,蒙涂北说:“你下去”
  “什么?小少爷?”
  蒙涂北推开后座的车门,一个大长腿胯下车,几步走到驾驶位前,嘭,拉开驾驶位的车门,用极大力气将章叔从驾驶位上扯出来,一字一顿:“你——下——去”
  他蒙涂北可以是一个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可以是在幺街被小混混打成窝瓜的废物点心,可以是遭到哥哥姐姐嘲笑讥讽的“杂种”。
  但是他不可以是“明明有能力救下对自己有恩的同伴,却忘恩负义自私逃跑”的孬种。
  “喂,姑妈,他好着呢...”蒙乍接过手下的手机,用泰语向另一头的蒙佧娜汇报蒙涂北的安全,“好,我已经让老章送他去边境了...”
  轰——
  吉普车引擎启动,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蒙乍回头,看着牟足了劲转的吉普车轮胎,没好气的喊:“老章,开车慢点...”
  忽然发现本该在吉普车驾驶位开车的老章摔倒在地上,他挣扎着爬起来,冲蒙乍喊:“少东家,小少爷抢了车开过去了!!”
  在章叔声嘶力竭中,蒙涂北一踩油门,直冲着断后的土黄色军服士兵开了过去。
  蒙乍大惊失色,吼道:“操,快他妈亮灯,对面谁他妈敢开枪就打他!!!”
  手下想要稳住蒙乍:“少东家,冷静,冷静”
  “我他妈怎么冷静?!那是我弟弟!”
  陈敬磊头晕目眩,勉力想要睁开眼睛。尝试多次依旧失败后,他有些泄气,正当他想要放弃时,忽地腿上传来剧痛,强烈的神经刺激使他猛地一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缓了一会儿,他够着脖子去看自己的腿,明白过来为什么会痛——他的腿上压着一个铁架子。
  陈敬磊艰难的用右手慢慢移开铁架子,左手无意识摁着垫在手下的物体做力道支撑。铁架子移开后,习惯性的往左手边看去。
  他看到了一把半自动步枪。
  …十几年没见过的东西没遇到的事,今天是全碰上了。
  爆炸导致的耳鸣盘旋在他的脑海,分不清是谁的血液凝固在他的脸上,糊住眉毛。
  陈敬磊此刻直接跳过“第一次见到枪”的激动兴奋,紧紧握住半自动步枪,顽强的从地上站起来。
  正在这时,忽然有个穿着土黄色军服的男人抬起枪,黑洞洞的枪口即将对准陈敬磊。
  陈敬磊心脏骤缩,不管三七二十一,不论这个人为啥要打我,动物本能地先发制人,举起枪,扣下扳机,嘭!
  男人应声倒地。
  陈敬磊想只打一枪,可他不会用步枪,他以为只要没有扣下扳机就没有开枪,然而,扳机却异常灵敏,手指搭在上面子弹就像放鞭炮一样突突突全打出去。
  “我日!”
  强劲的后座力差点将陈敬磊再次推到地上。
  机枪狂打,子弹乱飞。
  正当手忙脚乱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稚嫩的女孩声音:“你把手指从扳机上松开”
  陈敬磊立刻照做,果然有用,他没过脑子的道谢:“谢了”
  说完后发现不对劲,立即回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没有人。
  “谁?谁在说话”
  “…过分了,我是矮了点,但也不至于看不到我吧”
  咚咚咚,铁桶被敲击的响声。
  陈敬磊朝铁桶方向看去,一个看起来七八岁,矮矮的黝黑精瘦小女孩,缩在的小巷口处,身子完全藏进阴影里,只有一双溜圆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光,直勾勾盯向他。
  小女孩说:“我之前看到了,你是蒙家人”
  陈敬磊:…
  他问:“是不是这条街的人都能看到我是蒙家人?”
  小女孩点点头:“是这样的”
  她用目光把陈敬磊从头到脚扫一遍,说:“他们在灭活口。在我们有一个传说,如果第一次打仗的战场不留一个活人,上天就能保佑他们赢得整场战争。”
  陈敬磊手一抖,枪差点没端稳。
  你们的传说这么血腥的吗…
  “如果你一直在马路中间,一定会死”
  小女孩神情自若,彷若在说待会儿晚饭吃白菜。
  陈敬磊崩掉第三个想把他灭口的士兵,赶着空隙时间,虚心求教:“我该怎么办?”
  小女孩再次支招:“趁着没人打你赶紧跑过来”她指指小巷口,“离开这条街就行”
  陈敬磊:…!
  看着两个士兵同时朝他走来,陈敬磊大脑飞速旋转—问题来了,他该怎么同时干掉两个人,并趁着剩下的士兵打他之前逃进小巷口?
  小女孩吹了一声口哨:“哇喔,你要死了,你死之前告诉我,你的钱都放在哪个兜里?我待会儿翻的时候轻松一点…”
  轰—
  吉普车轮胎摩擦地面疯狂减速的刺耳声音响彻街道,余下的士兵齐齐调转枪口,准备向着陈敬磊的身后打去,陈敬磊慌忙趴下来,用旁边的尸体挡住子弹。
  忽然,远处传来蒙乍用扩音喇叭录制的喊话:“敢开枪就是与我们蒙家为敌!”
  饶是如此,依然有士兵开了几枪,吉普车为了躲避子弹在马路上左歪右扭,险些撞上电线杆子。
  滋啦—
  吉普车横过来在陈敬磊身前,咣,蒙涂北推开驾驶位车门,探出头来冲陈敬磊喊:“快上车!”
  陈敬磊惊愕的愣住,良久无法动弹。
  ——在他生死存亡千钧一发之际,与他曾有龃龉的蒙十少爷,闯进战场,冒着挨枪林弹雨的风险。
  来救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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