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节
就在这时,郑笃初突然抬眼盯住秦三,笑得更露骨了,“你这个贴身小厮,也是个妙人,妙得很。”
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郑笃初在暗指秦日爰和秦三之间不干净,直点秦日爰好男色的谣言。
这人真是好嚣张,上来就这么强势,摆明了不把秦日爰放在眼里呢,小暖淡笑着抬眸,“郑二公子也是个妙人。”
对上这样一双纯澈的眼睛,郑笃初眼中暗光闪了闪,“若非早知你是真男儿,这小模样真令本公子怀疑你是女扮男装的小娇娥……”
郑笃初深吸一口气,“恩,身上还有小姑娘的香味儿和青草气,甚佳,甚佳,本公子喜欢。”
小暖摆手示意要暴走的秦三退后,她也轻佻地笑了,“郑公子这番做派,令秦某觉得这龙阳之好的帽子该换人戴了。还有,公子的龙涎香,该换新的了。”
这是暗指他身上的香味差?有意思!
郑笃初坐回椅子上,眼里满是趣味,“你还能识得龙涎香味?本公子倒不曾听说绫罗霓裳还在香料行里有买卖。”
小暖展扇,似是嫌弃地扇风,看得郑笃初立刻沉了脸。
“秦某只是浅见罢了,哪敢轻易入门。”
在大周,香是一个人身份高地的标识,品香、制香、斗香是上层社会人手必备的技能。小暖混迹与各色人群中,再加上她曾亲自南下炒过香料,对香中头名的龙涎香的气味并不陌生。
龙涎香分为下、中、上、极四品,郑笃初衣料上沾的这种略甜的琥珀香乃是上品,不过这香味中还带了少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郁,说不得这还是去年经她的手卖出去的那一批中等龙涎香料制成的。
虽说是中等,但每片香怕也得几十上百两银子,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
郑笃初初步试探,见秦日爰不卑不亢,心里也有了些底。这秦日爰不出一个靠着晟王那个农女妃发家的浪得虚名之辈,还是有些真本事的。起码比江家的老东西硬气。
小暖抬袖倒茶时,郑笃初盯着她的手细看,这的确是一双男人的手,倒许真是他多心了。
郑笃初自持身价高底子厚,也不绕弯子,直接切入主题,“本公子见棉花已经见花,怕是三月后该见白了。我最近手头有点紧,所以才过来跟你分点生意,赚点散碎银子换极品龙涎回来用用。”
小暖笑了,“郑公子难道不知,号称天庭不老之香的极品龙涎,便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不过你若真想要,可去寻你宫中的美人妹妹或你的右相舅舅,想必他们手里该有一些。”
自己还没摆出身份来压他,他倒直接帮自己解开底牌了。秦日爰敢这样跟他硬碰硬,是觉得晟王一定会给他撑腰?郑笃初眯起眼睛,“本公子若想要自然能有,倒是你秦日爰,可得的到?”
小暖一脸坦然,“秦某不喜龙涎香,要来何用?”
郑笃初阴沉沉地笑了,“没用过怎知不喜欢?将你的棉花送给本公子一半,本公子送你几片?”
真是好大的口气!小暖笑得越发明快了,“以十几斤棉花换香,秦某是赚到了。”
十几斤?郑笃初才不信,“莫说陈小暖四个田庄的棉花都是她自己的!那第一庄可是你的地盘!”
“今春秦某缺钱用,把那庄子卖给秦安人了。您觉得陈姑娘田庄里的棉花会有秦某的份,可能吗?”小暖笑吟吟的。
郑笃初又道,“没有棉花,你那织布行的工匠送本公子几个也成。”
小暖失笑,“您真是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晓得,那制造行也是陈姑娘的。秦某便是想给你,但我说了也不算啊。”
这厮还真是油盐不进!郑笃初搞清了秦日爰的立场,接下来就是压他就范了,至于陈小暖那里,他早有办法让她让步。
“其它是陈小暖的,但怡翠楼那个小美人总该是你的吧?”郑笃初笑得极为下流,“带本公子去听听曲儿、舒舒筋骨?”
他既然知道怡翠楼的珠绿,自然晓得她是清官人,听曲儿还说的过去,舒筋骨可就真下作了。
这厮真没把秦日爰当回事儿,在他面前都懒得装斯文正派了。
小暖握握拳头,若是没有三爷当靠山,这么个下作东西没准儿还真能毁了她苦心经营了两年的买卖!
哪里都有这种视规则和道德如无物的败类!当她好几年的金牌顾问,是白当的吗,她会怕这种人?
小暖笑得依然淡定,“怡翠楼不是秦某的,郑公子想去便去,想听便听。”
“秦东家这样是会寒了小美人的心的。”郑笃初站起来,阴沉沉地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将织布行里的工匠和织机给本公子一半。给,你活;不给,绫罗霓裳本公子不消半个月就内给你灭了!”
“那是陈姑娘的作坊,秦某无权做主。”小暖也沉下脸。
“三日。”说完,郑笃初也不废话,转身就走。看方向是真的去了怡翠楼。
珠绿明面上是秦日爰罩着的,若是她今日被迫失身于郑笃初,秦日爰也会颜面无光。小暖唤出玄迩,“派人去给珠绿送个信儿。”
秦三忍不住问道,“东家,珠绿身边就一个小丫鬟,能挡的住郑笃初这种畜生?”
“各行有各行的门道,珠绿不是等闲之辈,你莫小瞧了她。”小暖一脸沉静,“将展柜、钟韧、黄子厚、张三有都叫过来,马上。”
郑笃初说了三日,也就是说这三日他会给绫罗霓裳来几次下马威,好让秦日爰屈服,这下马威应该是来自衙门的,小暖必须全力应对。
那边,郑笃初已经在怡翠楼前下轿,他抬头看着济县最大的青楼,一脸嫌弃,待老鸨挥着劣质香味的帕子扑过来时,郑笃初的下人直接将她拦住,“去将你们的头牌珠绿叫下来,伺候我家公子!”
第六三八章 私盐
“珠绿啊……”老鸨的眼睛在郑笃初腰坠的玉佩上转了一圈。
小厮一小锭金子扔过来,落在老鸨手里沉甸甸的。老鸨的表情立刻被点亮了,“在,珠绿正在阁里候着这位公子,楼上请。”
“叫她扫榻,准备接客!”
这话一出,怡翠楼门口不管是前来寻欢的还是卖笑的都停住看过来,目光落在淡然带笑的郑笃初身上。
这少年公子不是来听琴的,是来找事的!
老鸨脸上的笑容又淡了,“这位爷是外地来的有所不知,我家珠绿只卖艺不卖身……”
小厮又一锭金子扔过来,老鸨接了还是皱眉。
“还不够?”小厮将手里的钱袋扔过去。
老鸨真个心动了,养个头牌是不容易,但这些金子也足够了,还能赚上一笔!
“哎呦,珠绿等了秦东家两年,哪个能想到,她的有缘人原来是您呐!快,里边请,珠绿,接客啦——”
郑笃初带着淡淡地笑进门,在万众瞩目之下到了怡翠楼内阁珠绿的小楼前,珠绿已带着丫鬟在门口等着了。
众人看着珠绿将人迎进楼中,彼此交流着,“秦日爰的女人被人占了,他知道不?”
“也不知珠绿多少银子一个晚上,咱也去尝尝?”
不想,郑笃初进去了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就黑着脸出来了。
这么快?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眼里都是故事。
“东家,郑笃初去了怡翠楼,但很快就出来了。他花了一袋金子,只喝了两盏茶。”黄子厚幸灾乐祸地道。
“怎么出来的?”小暖刚揉上眉心,她身后的玄舞立刻接手,替她按摩额头。
黄子厚脸色发红,不好意思地道,“说是……珠绿姑娘在小日子里。”
小暖翘起嘴角,这个法子简单粗暴,郑笃初再变态也没浴血奋战的兴致。
“东家,珠绿姑娘想请您今晚听琴。”黄子厚又道。
这是想借秦日爰的手摆脱郑笃初了,小暖现在忙得很,哪有功夫听她弹琴,“秦三去问一问,看她想干什么。”
秦三想到珠绿那勾人的小眼神就发怵,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去了一趟。
回来后,姑娘还在忙着。小暖见秦三回来了,吩咐道,“手要干净,调开周庄。”
周庄,就是楼知县小舅子的搂钱耙子?他咋了?秦三见众人走了,才道,“珠绿姑娘想请东家为她赎身,银子她自己备好了。”
小暖手中的韬笔一转,珠绿挑的这个时机还真是不差,不过小暖可不想被她黏住,“告诉珠绿,若是为了摆脱郑笃初,完全没必要,在她小日子过去之前,郑笃初就走了;若是她真有心赎身,待人走了也不迟。”
这么快?黄子厚和玄舞都愣了愣。
秦三连连点头,“珠绿心眼太多,东家可不能收了她给自己找麻烦。”
小暖含笑看着秦三怕怕的模样,秦三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声,姑娘是女人,万一收了珠绿还不是甩给他,他哪消受得起。
小暖伸伸懒腰,“歇了,明天都是硬仗。”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秦大舅已经扛了一船货了,正坐在麻包上啃饼子歇息,忽见衙门的官差闹闹哄哄地来了,大声叫道,“都停住,不许动!”
众人停下来,就听这差爷大声吆喝道,“衙门得了消息,近日有人在货里夹了私盐,是哪个干的,站出来!”
贩卖私盐可是要被砍头的,是哪个这么大胆子?秦大舅吞下口里的饼,左右看着。
“不承认?好,有种!给我搜!”衙差一声令下,十几个人立刻扑过来,挥舞着棍子和刀翻查货物。
袋子被扯断的呲啦生,瓷器摔碎的哗啦声不绝于耳。
“造孽啊!”一个老艄公低声骂道,“这是哪个得罪了官家!”
这等抄家似的搜法,可不是得罪了官家嘛,秦大舅兴奋地喝了口水,等着看大热闹。
就在这时,一艘大缓缓靠岸,九号镖局的招牌在风中招展。带头的衙差一见这艘船,嘴角就翘了起来,“来几个人,把这艘船也给我‘仔细’搜搜!”
衙差呼啦一声拉开架势,横眉立目地等着船靠岸。现在这情况不用问也能看明白,这些衙差是冲着这艘大船来的。
船抛锚搭上舢板后,衙差冲到船上,吆喝着要艘船。送货的镖局一等镖师王川抱拳,“各位军爷,咱这船上是霓裳布庄的一等丝绸,绝无私盐。”
竟是秦日爰的货?秦大舅立刻乐了,在人群里扯着脖子吆喝道,“官爷,他们的丝绸小人扛过,有的箱子比旁的沉不少,一定夹了东西,官爷好好查他!”
衙差头子眼睛一瞪,“你说的不算数,咱查了才算!”
眼看衙差们挥着刀就要往货仓里冲,王川急了,这是上等丝绸,莫说刀了,就是多翻翻挂起死来也得废了!
“官爷,某以九号镖局的招牌做保,这船上只有丝绸,没有一两私盐!”
衙差一棍子扫过来,“爷谁的牌子都不认,只认楼大人的令牌,滚开!”
王川皱起眉头,这些人明摆着是来找茬的!不知他们是冲着九号镖局来的,还是绫罗霓裳。
“进去了,进去了!”秦大舅幸灾乐祸地拍手。
就在这时,码头上几个木条箱子忽然裂开,落在地上的几个陶罐碎开,白花花的颗粒撒了一片,照得人眼前一亮!
“盐,真找到盐了!”众人惊呼。
王川心中一松,“官爷,您不去看看这是盐还是糖?”
立刻有衙差过去,以手指捻起来尝了尝,“大人,真是盐!”
这虽然跟师爷说的不是同一艘船,但找到盐就成了。衙差头子大手一挥,众衙差立刻扑了过去,很快在那批货里又查出几罐盐。
衙差头子瞪起眼睛,“这是谁的货?”
有个尖脸的管事哆嗦着跪在地上,“官爷,小人什么也不知道啊,小人只是看货的……”
衙差一脚将这小个子踹倒,“废话!谁的?”
“是……秀水街彩帛行周老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