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节

  大黄的耳朵一抖站起来欢快的摇尾巴,秦氏擦擦眼泪,“小草回来了。“
  话音落下去一会儿,去五车书舍读书的小草抓着她的小棍子跑了进来,“娘,里正爷爷有事找你。”
  秦氏给小闺女换上鞋子,问大闺女,“小暖,咱们出多少银子合适?”
  老将军去了,秦氏一族当然要为老将军祭拜送灵,这就需要用银子。到了这时候,秦家族长秦德自然是过来跟族中大佬——自己的娘亲商量出钱的事儿。小暖没说多少,“娘想出多少就多少。”
  秦氏听了,皱着眉头琢磨起来。
  被张冰引着穿外院、过二门的秦德看着第一庄内这精致的三进大院,心里忍不住地嘀咕,秦日爰真是大方,这么好的院子自己不住就算了,居然让给当管事的小暖一家住。
  怨不得村里人都说秦东家看上了小暖,要是没看上,他能干这傻事儿?
  小暖这丫头是真的有福气,秦德觉得回去后得再叮嘱一遍族里的人,特别是秦三好家的人,以后别闲着没事惹小暖生气。有了秦日爰当靠山,小暖以后在村里怕是会比自己那混账外甥还要嚣张……
  见到内院正房门口迎着自己的小暖、小草和大黄狗,有事求人的里正客气地挨个打招呼,才跟着进了正房。
  望着哭肿了眼睛的秦氏,里正就知这事儿好办了,坐下来扯了两句闲话,便说起来意,“老将军去了,小暖她娘,你觉得咱们在哪儿摆祭桌合适?”
  我又不是族长……秦氏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大闺女。小暖问道,“韩家和陈家都是怎么打算的?”
  “韩家打算跟着咱们一起走,陈家要出济县五里摆祭桌,路迎老将军。”村里的事儿里正当然非常清楚。
  秦氏看了看没女儿,试探着问道,“要不,咱们迎出八里?”
  本来打算迎接十里的里正立刻点头,“好!”
  “德叔也知道家里刚买了两个庄子,买庄子的钱大头还是跟秦东家借的,我这手里也实在没多少余钱。我只能凑出二十两,您看够不?”秦氏说出自己默算出的数字,眼神不由自主地去看小暖。
  小暖轻轻点头,娘亲做事越来越稳妥了。她们现在是不缺银子但财也不能露白,路祭本来就是个心意,二十两摆祭桌足够了。
  “够了,够了!”秦德也是喜出望外,他当然晓得小暖家刚买了庄子手里没钱,本以为秦氏能出五两就不错了,但没想到她能出二十两。
  大气,比陈祖谟大气多了!陈家路祭,陈祖谟才出了十两银子呢。
  “这诵经的道士咱们也不用请了,我让我师兄派人过来诵经,为老将军超度。”小暖补充道。
  秦氏皱皱眉,对啊,她咋忘了闺女跟长春观的关系呢,那就用不了二十两,她出多了!
  里正更高兴了,“太好了!因为各村各族都要摆祭桌,道观和寺庙的门都被挤破了,我本来还想着实在请不到道士,让你和你师侄穿道袍顶上呢……”
  贺风露看着自己的小师姑,小暖想了想,“里正爷爷说得有道理,除了长春观里来的道士,我和师侄也会穿道袍为老将军诵经超度。”
  她是道家陈九清,正经八百的天使徒孙,也该为老将军超度的,更何况,老将军还是待她很慈祥的长辈。
  里正大喜过望。
  小草忽然转头问道,“姐,你会诵经吗?”
  小暖……
  “要不还是小草来吧,小草背东西可快了,一后晌就能记下来。”小草两眼放光,她早想弄一身道袍穿了。
  “汪汪汪汪!”大黄也有节奏地叫了几声。
  贺风露非常好心地替大黄解释道,“师姑,大黄的意思是它也会念无量天尊了。”
  “姐能背下来。”小暖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又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大黄,称赞道,“不错,非常有悟性!风露看大黄资质如何?”
  “资质上佳。”贺风露实话实说。
  “很好,你可以考虑收大黄为徒,教它诵经和功夫。”小暖煞有介事地道。
  大黄立刻跑到贺风露面前摇尾巴,贺风露觉得自己的脚面生疼生疼的。
  正在盘算去哪买祭品的里正秦德抬起头,完全搞不明白这话题是怎么由路祭扯到狗要拜师上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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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一七章 只想抱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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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日后,押粮运草去了漠北的三爷,带着牛马车队徐徐而来。
  出去时运的是粮草和棉衣,回来时载的是将士的尸体。一车车一层层,车辕吱呀作响,让人心情沉重,路两边的人们焚香跪拜,然后含泪站起身,沉默目送车队进城。早已得到了这批回来的死亡将士名单的金吾卫将士的家属们身穿重孝看着牛车一辆辆过去,犹自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名单错了,他们的亲人没有冷冰冰地躺在这车上。
  看了一路的路祭,只有到了济县,三爷的目光才认真地在人群里搜寻,本以为很难找的,但小丫头一下就撞入了他的眼里。
  头戴道观,身穿道袍,收纳拂尘坐在蒲团之上诵经的小暖,目光与三爷撞在一起。她旁边是格外严肃的大黄、板着小脸的小草和泪水涟涟的秦氏。
  小草看到三爷目光看过来,立刻挥舞着小胳膊打招呼,三爷这才微微点头。骑着白马的晟王点头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看过来,只见这一家人都规规矩矩地站着,只有一条大黄狗抬着爪子……
  众人看看狗,再看见押粮的晟王,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看着板正严肃好像根本没动一下的小草,三爷……
  小暖自是注意到了,她立刻站起身甩拂尘高诵道号,向三爷行礼,给了他台阶下。没想到大黄立刻跟上,“汪,汪,汪汪。”
  这节奏跟小暖一样一样的,也异常得严肃。
  三爷看着旁边小草满脸羡慕的被岳母捂住嘴的小草,忽然觉得他岳母一家可能很快要遁入空门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刚刚经历了生与死的三爷,很想把小丫头的道袍剥下来,拉过来抱抱。可惜他事务繁多,这两三日怕是抽不出功夫去看她。
  三爷带着车队缓缓而过,秦氏擦着眼泪,“上次,十六年前老将军漠北那一战带着三位少将军的棺椁回来时,也是这么多人……”
  小暖目送着车辆,几百辆车只拉回来上千人,据说黑山口一战漠北将士死伤逾两万,其中右金吾卫将士死伤就近万。现在是冬天,尸体不易腐烂,所以过几日乌桓带队归来时,时应会把能认得出面目的尸体都带回来。
  也就是说,跟着老元帅乌铁崖一起回来的,除了十万大军还有几千将士的尸体,他们是右金吾卫为这场胜仗付出的沉痛代价。
  车尘飞扬,哭声阵阵,诵经声声,壮士魂归。
  待车归金吾卫大营,认出亲人尸体的家眷们,哭声便不是阵阵而是震天,各家领回了抚恤银子,把亲人的尸体拉回家,处处支起灵堂,济县哀痛。
  安抚将士家属,发抚恤银子,准备迎接金吾卫十万大军和老元帅的尸体回归,令楼知县择地建造忠勇祠……三爷足足忙了两日才得出军营。按说黑山口一战后便赶路回来,一路鞍马劳顿又连忙了这许久,三爷该回府沾枕头就着才是,但他此时却毫无困意,只想见小暖。
  想得厉害。
  见此时天未黑透,想着小暖应未安歇,三爷便跨马直奔第一庄。
  正在灯下被娘亲教着上鞋帮子的小暖被绿蝶叫到屋外耳语几句,又进屋跟娘亲道,“铺子有点急事,女儿得去处理一下。”
  秦氏知道闺女这个时候要走一定是大事,也没多问便帮她取了斗篷穿上,送她上马车出大门。小暖的马车刚上路,三爷便撩车帘进来了。
  此时天色已晚,昏暗的光线中小暖还未来得及看清三爷的脸,便被他抱在怀里。
  见了将士尸体论车载的场面,小暖此时心中的激动和庆幸不下于三爷,便也顺着心意伸小胳膊把三爷抱住了,“受伤没有?”
  “小伤,不妨事。”
  “累不累?”
  “嗯。”
  “睡吧。”
  “嗯。”
  三爷应了一声便抱着小暖合上眼睛。待慢悠悠的马车停下时,三爷撩车帘见车竟到了严府内,便吩咐道,“去三河街。”
  小暖连忙道,“我那里条件简陋,三爷还是在府中休息为好。万一有什么军务要处理,属下也好找到你。”
  三爷紧了紧胳膊,“先送你回去。”
  这几步路,哪还需要送,“我自己回去就成,很安全的。”
  “想多跟你待片刻。”
  就这一句话,小暖便不吭声了,乖乖让他抱回了三河街的小院内。先到一步的玄散已点烛火生起炭盆,小小的屋内温暖明亮,真有几分家的感觉。
  不想走了……
  三爷犹豫了那么一息,便死死把这不合规矩的想法按了下去。绿蝶烧了茶进来放在桌上,小暖看着三爷脸上肉眼可见的疲惫,请他吃茶后一肚子问题都不问了,只是道,“家里一切都好,三爷先睡觉,睡醒了咱再说话。”
  “乌羽和乌桓也未受重伤,棉衣之事我和藤虎将军分别俱表上报,年前朝廷的封赏就会下来,你安心等着就好。”三爷的声音里亦带着疲惫。
  小暖点头,“三爷辛苦了。”
  见三爷微微皱眉,小狗腿暖立刻改口,“三爷大了为国,小了为咱们的小家,不辛苦,是四两拨千斤,很有用。”
  三爷这才展眉,低头触了触小暖的额头,便转身告辞。
  小暖伸出胳膊又落下。罢了,这里男女规矩较多,三爷这样做是对的,明天再见再说就是,一夜而已。
  三爷刚出屋,玄散立刻上来低声报道,“三爷,右骁卫大将军郭南源派人送了信来。”
  见到又折回房内的三爷,小暖脸色便是一喜,他不走了?哪知三爷取信读过,抱了抱小暖就又要告辞,“我三日后回来。”
  小暖下意识地拉住他的衣袖,“马上就走,不睡了吗?”
  “马车上睡过了。”三爷答道。
  ……
  连半个时辰也没有睡了什么过!小暖抬头劝道,“在忙也不能累坏身子,还是睡一觉再走吧,磨刀不误砍柴工。”
  又乱用词。
  “莫担心,我身子好得很。”三爷展颜一笑,晃花了小暖的眼。待到她再回神时,三爷已经不见了。什么叫身子好得很,身子好得很就不用睡觉了?还是跟绿蝶一样学会打坐睡觉了?
  捂着热得烫手的小脸的小暖想到成亲后她躺在床上睡觉,三爷在床下打坐的场景,浪漫全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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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一八章 千恩万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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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爷这一去本说是三日却半月不见人影。小暖不晓得他是回来了忙得无法抽身见自己还是没有回来,总之就是心疼,心疼他忙成这样。
  大雪节后四天,十一月初四这日,兵马大元帅乌铁崖,归。
  一早踩着满地的寒霜,戴孝的乡亲们在路两边架起祭桌,摆上三牲祭品,静静等候老将军魂归享用。
  城西八里官道上,秦家村秦韩两家的祭桌比旁人的长三倍。上边摆满祭品,后边站着两氏族人和云清先生等人。
  小暖和师兄张玄清、师侄贺风露以及几个小道士,着道袍静候。张玄清和小暖身上是紫色法衣,是道家在庄重场合下穿的最正式的道袍,道门内能着此衣者寥寥,陈九清在其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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