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权势滔天 第24节
卿嘉述是户部侍郎,可到了江宁才知此事,一是他失职不说,二来单凭一个卿二老爷绝对不可能做到瞒天过海,除非是卿国公在背后替他担着。
到了第二日,他便再也坐不住,起身去了官府。
眼瞧着卿嘉述出门,卿二老爷钻进书房手写一封急件传往京都。
因着卿二老爷头一日的提醒,今日城中摆上了施粥的摊子,道路一时被灾民挤得满满当当,卿嘉述无法,只好将马绳扔给小厮,选择步行。
走进人群才发现其中的不对,这些灾民与之前在路上看到的灾民实在相差甚远。
虽说都是粗布麻衣,但这些人的衣衫大多整洁,有些泥点细细看来却有刻意之嫌。
看着卿嘉述从身边走过,偶尔有几个人转过头来看他,满满打量之意。
他心中一惊,终于发现这群人的异样所在,都是灾民,可城外那些人一个个瘦骨嶙峋,眼神空洞、神情麻木,如同枯木一般全然不似活人。
可眼前这帮人,且不说面色红润,不像是饿了很久的样子,更何况面对施粥并不显得多激动。
人多拥挤却不见哄抢,反而是井然有序,更有甚者扯着嗓子叫喊几声又被官兵拦下,演的一出好戏。
城外的灾民饿的个个恨不得不张嘴省些力气,这些人倒是生龙活虎得很。
卿嘉述拨开人群,径直走到官兵面前,拿起盛粥的勺子在粥桶搅动两下,人群似乎安静一秒,紧接着又恢复之前的喧闹。
整个过程竟无一人阻拦他,好似明白他是何身份,不必再想,此刻官府怕是也做好准备等着他去。
卿嘉述冷哼一声,转身离去,绕过街后,改了主意向城外走去。
可城外与昨日却是皆然不同,他与墨言分头找了一圈,竟未见一个灾民,一夜之间这些人竟似人间蒸发。
卿嘉述冷笑两声,示意墨言放出信鸽集结人手,他不信一个偌大的江宁府还能被卿二老爷管的铁桶一般。
离江宁府不远的辛灵镇今日碰巧也是一月两次施粥的日子,不比江宁府的人满为患,辛宁镇施粥摊前只站着约莫几十人。
贺攸宁站在客栈的窗前向下看,正好将全景尽收眼底。
她仔细瞧了,来的人中并没有小北和他祖母,倒是钟叔赫然在列,他只身一人,并未带着两个孙女。
负责施粥的官兵并不着急,三三两两坐着互相交谈,不知说了些什么,惹得哄堂大笑,与周围格外安静的百姓显得格格不入。
刺耳的笑声传来,贺攸宁下意识握紧椅背,指甲一寸寸陷入其中,像是忍耐到极致。
待她耐心快要告罄之际,这些官兵才抖抖衣服坐起来,本以为是要施粥,不料只是掀开盖子,用手在桶前挥了挥,看着眼前灾民不受控制地咽口水,这才得意地笑了笑。
“你们看,我说的可是不错,这些贱民闻着米香一个个都要留哈喇子,实在是有趣得紧。”说罢,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那些百姓像是习以为常,也不说话,眼神直愣愣盯着眼前的饭桶,或是低着头盯着地面。
忽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众人纷纷抬头,只见一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站在楼上,冷冷看着。
瞧见贺攸宁的脸色,官兵中一人刚要破口大骂,却被同伴拦下,“欸,昨儿个我瞧见他是同赵家商帮一块进来的。”
一听赵家商帮,那人一下子便不敢说话,扯着嘴角同贺攸宁笑了笑,又坐回去。
他们这些人都是没落世家的旁支出身,说得好听是世家,但只占个名头,要钱没钱,要权没权,面对大商帮虽不必降了身份毕恭毕敬,却还是要礼让三分的。
尤其是新起的赵家商帮,不知靠了哪家大树,这些年可是风头正盛,瞧着这少年气势非凡,约莫不是商帮的少主。
这样的人地位上虽比不得他们,但是架不住有钱,这些人心底盘算着怎么捞上一笔。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至红日当空正午已到,官兵才磨磨蹭蹭站起来准备施粥,如今还是正月,粥早已凉透。
贺攸宁一直隐忍,如今她的人还未到,若是此刻亮明身份,他们信不信倒是次要,就怕卿家得了消息打草惊蛇。
可眼见着开始施粥,她才发觉不对,这些百姓竟都未带碗,用手接过一勺便凑着喝起来。
盛到手里的哪是粥,说水也不为过。
贺攸宁用力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一拍椅背,终是下定决心转身走出房门。
她管不得这么多了,她无法眼见着自己的子民在受苦还能无动于衷,卿家狗急跳墙也罢,今日这事她必须得管。
刚走出房门却被温应淮拦下,对方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试图安抚她,“别冲动,他们是官兵,如今你一个人如何与之抗衡。”
“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我一个人当然也可以。”
说罢,不再理会温应淮,径直走出门去,徒留温应淮一人在身后。
乌合之众,温应淮无声地念着这四个字。是啊,不过一群仗着家世耀武扬威没有半点真本领的废物,他遇见了还想着周旋一二。
可在贺攸宁的眼中,这些人似乎和蚂蚁没什么区别,脚轻轻一动便碾死了,这是她与生俱来的底气。
那么他呢?他在她的心里算什么呢?他不过是一与铜臭为伍的商人,在她心里是不是也同这些人并没什么两样。
若没有这份少年情谊,是不是她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作者有话说:
小天使可以给我个评论嘛,嘻嘻。
第29章
看着贺攸宁越走越近, 官兵们对视一眼,此时也察觉出来者不善。
贺攸宁站在木桶前,看着里面大半桶的粥水, 言语冰冷, “这么多人, 只这大半桶的粥就够了么?”
“既然是施粥, 为何不见粮袋,不见灶台,只一木桶便敷衍了事了?”
这些官兵把贺攸宁当作商户之子,从未想过会被她兴师问罪,一时间愣在原地。
待反应过来, 几人脸色瞬间阴沉, 贺攸宁如此目中无人,显然是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一个小小商户之子还敢如此放肆。
“你小子莫要多管闲事。”说罢,吆喝着下一位。
下一位正是钟叔, 几个官兵似乎认识他,见他上前彷佛忘了贺攸宁还在一旁, 几个人交换了眼神。
施粥的官兵立刻明白,装作手抖将粥水撒了钟叔一身,他仿佛习以为常, 身上湿了一大块却还是伸出双手想要再接一勺。
那官兵不耐, 挥着大勺让他走开:“走开!一人一勺是早定好的规矩, 你多拿了一份岂不是要饿着其他人,快走开, 别在这里碍事。”
钟叔很是执拗, 伸着手一动不动地站在木桶前, 那官兵去推却推不动他。其余官兵见状纷纷上前,撸起袖子就要动手。
贺攸宁望着眼前神色坚毅的男人,不由得想起那一片碎布裹着的白骨,想起山上成片的石堆。
许是嫌贺攸宁站着碍事,官兵将她随手一推,却不料被其抓住手腕一别,又被踹中膝盖直直跪了下去。
这一下整个人群都安静下来,其余官兵们见状也不再管钟叔,几人默契地转过头,恶狠狠地看着她。
“你小子真是活腻歪了,不知天高地厚,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你们是谁很重要吗?左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脚底的烂泥一般惹人憎恶。”
此话一出,几人火冒三丈,早已把什么大商帮抛却到九霄云外,铁了心要给眼前的毛头小子一个教训。
对面仗着人多势众,可贺攸宁却没半点惧意。
这些人大多是因着家中的关系谋了个官职,并没什么真功夫,加之每日游手好闲早被酒色掏空,外强中干不足为惧。
几个回合下来,便被贺攸宁通通打倒在地。如今教训不成还失了颜面,几人顿时恼羞成怒,爬起身来喊了句狠话便落荒而逃。
贺攸宁心中很清楚,这些人失了颜面肯定会找回来,这会儿只怕是搬救兵去了。
周围百姓见着官兵离去,便一窝蜂挤到粥桶前争抢,钟叔看着木讷,此刻却拿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不知何时从怀中掏出一直碗舀了一碗便飞奔离去。
他家中还有两个孩子正等着他,贺攸宁本还有话要问,此刻看着他的背影却也没拦着,默默看着人跑远。
待粥被舀尽,周围人便一哄而散,都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贺攸宁还是没动,她在等,如今心中便只有一个念头,这辛灵镇是否真的是蛇鼠一窝。
远处传来脚步,官兵们来得很快,贺攸宁并未反抗,老老实实被押走。
温应淮站在窗前看得一清二楚,却并未有所行动,他知道,贺攸宁心有成算,她不需要帮助,只需要他人能听话配合。
果然,贺攸宁回头瞧着客栈的方向,直直对上温应淮的视线,似乎是让他安心。
这些人并未将她押进大牢,只是将她带进衙门便不管了。
过了不久,几位官兵搀着一发福的县官走了进来,乍一对上眼,贺攸宁便认出眼前之人。
此人正是定武侯夫人王氏的弟弟,论起来还与贺攸宁沾亲带故。可来人却没认出她,仰着脖子目高于顶从她面前走过,坐到案前看着她。
因着太胖,满脸横肉将眼睛挤得更小,身上泛着死气,坐在太师椅上就像是堆了几层肉在上面,贺攸宁望着他一下子便想起了那木碗上的油脂,令人作呕。
“见了县令大人还不快跪下。”那官兵有人撑腰,一下子硬气不少。
贺攸宁冷着脸看他,像是看着一个死人,那官兵被震住,半晌不敢说话。
见没人给自己造势,那县令只好开口:“年轻人嘛,有些脾性也是正常,但你当街殴打朝廷命官,如今来到堂上,又藐视本官,只怕是念着从前赵家的情谊也不太好办了。”
贺攸宁心中更冷,本见了这王氏的弟弟就知这辛灵镇只怕是上行下效,没个好的,如今听他这话,还想着从赵家商帮上捞一笔油水。
若是真正的罪人站在这里,是不是也是拿出银子便能草草了事。
“你姐姐都未敢在我面前说这些话,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让我跪?”
此话一出,县令心中一惊,他姐姐那可是侯爷夫人,丈夫孩子都争气,如今也算京城数一数二的显赫,这人张口却不将其放在眼里,难道是什么显贵出身。
当即朝身边的官兵使了个眼色,官兵见状倾着身子低语几句。
县令更是纳闷,他的人眼睁睁看着她跟着商帮来到镇上,不会有错,这人如此放肆难道真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么。
“黄口小儿莫要放肆,即使是令尊站在这儿,也要朝着本官行礼。”他心中认定堂下站着的是商帮的少主,此话若这般看,倒也不假。
但堂下站着的是贺攸宁,当今的公主,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贺攸宁刚想开口,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呵斥,“放肆!”
来人大步流星,抓住县令的衣领,一把将其拽下,转过身向贺攸宁行礼:“臣卿嘉述,参加渝平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身后众人纷纷行礼,一时间跪倒一片。
那县令仿佛大梦初醒,听着卿嘉述对眼前之人的称呼,顿时吓瘫在地,又想起之前口出狂言说是令尊在此也得跪下。
贺攸宁的父亲,那不就是景成帝,越想越害怕,只得紧紧抓住卿嘉述的衣角。
望着眼前的卿嘉述,贺攸宁的心情直降谷底,他出现在这里并不是一件好事,如今江宁之事还没有眉目,若是卿国公的意思,那边不好办了。
思及此,她当即准备先发制人。
“好一个户部侍郎,江宁府受灾严重,百姓民不聊生已近两年,你知情不报该当何罪?”
卿嘉述一怔,飞快看她一眼便垂下眼眸,似是有些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