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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瞎了你的狗眼,去跟谭彪说,他拖了我们那么长时间的货,到底什么时候给!拿钱不办事的混账东西,道上可没这规矩。今天我要拿不到货,左右都是个死,还不如拉几个垫背的!愣着干嘛,给我把门踹了。”
  李莞声音很大,丝毫不加遮掩,林刀被她这一口流利的道上话给惊呆了,明明那么漂亮温柔的小姑娘,怎么突然跟鬼附身似的凶神恶煞起来。不过只是一瞬,再收到李莞递来的目光时,林刀立刻就会意,上前一脚把大门给踹开了。
  躲在门缝后的人被踢到在地,鼻子给撞出了血,捂着鼻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因为他知道今天私铸坊确实有一批货要出,可到底是不是出给这些人,他就不知道了,看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又不像是假的,关键带头那小姑娘,太凶,太理所当然了。
  门踹开之后,昂首挺胸就走了进来,不带一点怕惧,真像是上门要货那般光明正大。门房里的几个护院从里面走出来,把地上的伙计扶起来,问道:“你们什么人。”
  问捂着鼻子的伙计,闷声回了句:“说是来拿货的。”
  又一个护院疑惑的走到他们面前,将他们上下打量,林刀上去就把他一巴掌掀翻在地,恶霸般吼道:
  “看什么看!告诉你们,能从你刀爷手里骗钱的主儿,至今没生呢。”
  那些看门的护卫又懵了两分,李莞接过话茬:
  “跟他们废什么话,来个喘气儿的道路,我要见谭彪。”
  林刀得令,一把揪起那个流鼻血的,那兄弟是真懵了,给人拎着领子往里拽,垫着脚狼狈兮兮,嘴里还一个劲儿的打招呼:
  “不是,这位爷,这位爷您息怒,货都准备好了,正打算今儿出呢,您别掐我脖子,哎哟,哎哟。”
  看样子是对李莞和林刀他们的身份深信不疑了,毕竟要不是上门要货的,谁敢这么横,还敢直呼他们东家的姓名,直往里钻,吵着要见正主呢。
  林刀揪着人带路,很快就到了院子里。
  卫勉正在那儿翻看账本,心里的疑团还没消除,就听外边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所有人都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那院门外走进一个面沉如水的少女,大约十三四岁的模样,肤白如雪,两只眼睛黑白分明,透亮锋利,穿着一身浅色兰花底的襦裙,宽袖扎起,两手背在身后,走路像是带风般,身后还跟着几个彪悍的打手,其中一个手里揪着门房护卫,鼻血横流,几乎是被人拖着走。
  一个美貌少女身后跟了一帮彪形大汉,这本身就很有视觉冲击,更别说还把人打出了血,态度极其嚣张,所以她进来的时候,院里所有人都有点懵,猜不到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李莞的目光环扫一圈,在谭彪和卫勉身上转了两圈,谭彪她没见过,可卫勉她却能认出,只不过从前没有这样近处看过。
  卫勉大概十六七岁,生的面如冠玉,手上拿着卷起的书卷,手指十分修长,指甲透着健康光泽,即便身处这样乱的境地,亦不能损其翩翩公子的气度,月白长衫,斯文俊秀。
  第15章
  李莞他们属于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自己的人被挟持了竟也不反抗,谭彪一时也拿不准这帮人到底什么来头,就那么静默着等到李莞等走到跟前儿。
  林刀挟持着谭家的护院,尽管看似占了上风,其实背后冷汗涔涔,这院儿里少说也有三四十个人,要是他们身份败露的话,这些人一人一拳,也够他们受的,下意识看向李莞,只见她闲庭信步,就跟走在自家后花园似的从容淡定,只有背在后面的两只小手紧紧攥着,让林刀他们这些知道内情的人看在眼中,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为了救一个旁人并不看好的掌柜,居然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这种勇气和魄力委实不多见,林刀一行心中越发佩服。
  李莞分辨出谁是谭彪以后,准确无误的对他勾出一抹冷笑,煞有其事的说道:
  “谭少爷,你答应我们家的货,准备什么时候给我们?非要我们亲自上门来讨要吗?做生意可不能言而无信,还得长长久久下去呢,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谭彪看着李莞,努力回想自己什么时候跟一个小丫头有生意来往,倒是想到小丫头匡自己,可看看她身后那帮昂扬汉子,不敢确定,凝神静气问了句:“你是……”
  李莞没搭理她,而是将目光落到卫勉手上拿的账本上,微微抬眼,正好对上卫勉那满是探究的目光,李莞敛目,不回答谭彪的话,反而指着卫勉手里的账本说道:
  “怎么着,除了我们家,谭少爷还打算把那批兵器卖给别家?”
  李莞说完之后,见卫勉眉头一蹙,手里的账本当着谭彪的面甩了过去,谭彪被砸的莫名其妙,看着站在卫勉身旁,嘴角挂着冷笑的姑娘,终于意识到问题,指着李莞怒问:
  “你到底是谁?谁让你来这里捣乱的。”
  “我是谁?谭少爷不会为了做旁人的生意,连我是谁都不敢认了吧。”李莞在卫勉旁边转圈,步履放慢,语气平缓,叫人听不出真话假话。
  卫勉的目光也一直跟着李莞转动,对李莞的身份也有所怀疑,正在这时,私铸坊后院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谭彪手下立刻反应过来,前往查看,不一会儿匆匆来报:
  “少爷,不好了,有人闯进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手肘被折断的护卫也跑了过来,满头大汗回禀:“少爷,人,人被截走了。”
  谭彪眉头一蹙,骂了一句娘,推开那受伤的护卫就要往后院去,可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回头往李莞他们一行看去,只见李莞他们已经退到了边缘,如果谭彪没回头,兴许他们就给跑了。
  “给我抓住他们!”
  一声怒吼,谭家的护卫连忙反应过来,把李莞他们团团围住。
  谭彪的手下带了十几个人赶去后院支援,谭彪从护卫腰里抽出一把刀,指着李莞他们问: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连我谭家的事儿都敢管,活的不耐烦了吧。”
  说完,谭彪挥刀往李莞砍去,林刀快一步把李莞拉到身后,抬起一脚,把谭彪手里的刀给踢开,谭彪暴怒,谭家护院一拥而上,把林刀团团围住,双拳难敌四手,林刀很快就被制服,踩压在地上,谭彪又抽出一把刀,眉目狰狞的走过来,就打算手起刀落的砍下去。
  “住手——”李莞大喊。
  千钧一发之际,谭家的大门又一次被人踢开,一队二十人的官兵走了进来,谭彪见状,自然不好下手,放下刀,仔仔细细把这帮穿官服的官差辨别了一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生怕这拨官兵都是假的。
  为首官兵指着谭彪问:
  “怎么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还想杀人不成?把刀扔了。”
  谭彪再怎么胆大,也不敢跟官府明面上对着干,往身边副掌柜看了一眼,副掌柜暗地里给谭彪使眼色,告诉他官差是真的,让他赶紧扔刀别犯浑。
  哐当一声,谭彪真觉得今天一大早倒霉透顶的透顶,先是给卫勉闹了一通,刚用假账本安抚下去了,又来个臭丫头,这好不容易把人给控制住,还没动手,又给官差进了家门,简直流年不利。
  “这位官爷,都是误会,这人是个小贼,偷偷摸摸闯进我们铸坊,少爷一时气愤才打算吓吓他,没想杀他。”副掌柜是官面上走的人,知道怎么跟官府打交道。
  官差头子斜斜睨了他一眼,并不买账:
  “哼,谭家暗地里干的什么勾当,还真以为旁人不知道吗?”官差说话不留情面,副掌柜脸色一僵,伸手进衣袖,想用老办法解决事情,无非就是花两个钱的事情,算不得什么。
  谁知道那官差头子手一抬,把副掌柜进行了一半的动作给制止住了:
  “得了吧,你那点银子自己留着买棺材吧,哥儿几个不稀罕。”可以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谭家,副掌柜颜面尽失,嘴角的笑都快撑不住了:
  “那,那不知各位官爷一早上门,所为何事?”
  不肯收钱,就是要公事公办,他今儿可领教到‘阎王好过小鬼难缠’的意思了,副掌柜暗自记下这个官差的样貌,今后有机会定要让人好好教教这人规矩才成。
  “所为何事?”那官差打着官腔,说出了重点:“有人去衙门报案,说有个逃掌柜在你们这儿,哥儿几个是来拿人的。识相的就赶紧把人给交出来。”
  这话说的,那谭家副掌柜一头雾水,往谭彪看去,谭彪也不是很懂,虎着声音问道:
  “什么陶掌柜?我们这儿没有姓陶的掌柜。几位官爷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谭家祖辈是地痞流氓出身,对当官的天生有惧意,家里从小就教,对当差的,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后来尽管花钱买了员外,但这个规矩一直都在。
  “那逃掌柜姓冯,叫冯振才。”
  事情说到这里,终于水落石出。
  谭彪眉头紧蹙,看向了李莞他们,顿时明白,这一切都是他们为了找冯振才耍出来的花样。
  官差见没人答话,一声令下:“给我搜。”
  要是去一般人家,官差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搜查找人,可对象是谭家,只有实际当过差的才能亲身体会谭家平日有多作恶多端,一年里,至少得闹十起八起人命案,其他一些什么横行霸道,夺人田舍,逼良为娼之类的事情罄竹难书,所以只要是稍微有点正义感的官差,背地里对谭家都极其鄙视,平日里没有机会整治,逮着机会可不得好好利用嘛。
  谭彪哪里肯让人搜他的院子,别说院子里有太多见不得人,就是没有见不得人的,让官差无缘无故搜了去,也怪没面子的。
  情急之下,谭彪指着李莞叫道:
  “是她。冯振才本来在我这儿,就在刚才,被她的人抢走了。几位官爷要找冯振才,得问她。”
  瞬间甩锅给李莞,并洋洋得意看着她。心想你不是要救人吗?老子这就让你知道知道,你救的是个什么烫手山芋。
  卫勉从这姑娘进谭家开始,就一直处于发懵状态,凭他的头脑,哪还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姑娘哪里是什么买货人,分明就是为了谭彪藏在后院那人来的,卫勉不禁疑惑,后院那人跟她到底什么关系,居然能让她冒这么大的风险。
  好一招调虎离山,借势而为,单凭这份胆色,就足以令卫勉对她刮目相看。
  “我看这院子是该好好的搜一搜了,再说这位姑娘,刚才一直在我们跟前儿,没有去过后院,谭少爷凭什么指认人家?”
  卫勉一开口就让谭彪脸色变了,暗自提醒:“大公子,咱们可是一头儿的。”
  “哼,从你做假账骗我的那一天开始,咱可就不是一头儿的了。”卫勉回绝的很彻底。
  官差的目光在他们几个人之间回转,分辨不出他们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看那姑娘一声不吭站在那儿,默默把自己的窄袖放下,宽大的袖口展开,顿时让她的气质发生改变,一身浅色兰花底的襦裙,放下袖子,明显温婉明艳多了。
  卫勉像是又一次认识了她一回般,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官差头子来了一句: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给我一并带回衙门里去。”
  “……”
  林刀从地上爬起来,一脸灰尘护在李莞身旁,低声问道:“小姑奶奶,咱这祸可闯的有点儿大啊。”
  想他林大爷,走了几年的镖,道上遇见大大小小的事儿,也没进过衙门,没想到办了一件小丫头的事儿,居然要进衙门。
  “五百两银子不是那么好赚的。”
  李莞倒是淡定,与她预想中遭遇血光之灾的后果相比,进衙门被盘问,已经算是好结果了,就是李家那头不太好交代啊……
  官差打头,带着谭彪、卫勉、李莞往衙门去,好在时间尚早,街面上除了些摆早点的,也没太多人。
  卫勉放慢脚步,跟李莞平行,轻声问道:
  “人是你截的吗?跟我说实话,说不准待会儿我还能帮你。”
  大兴府和真定府的知府都是卫阁老的门生,卫勉去衙门也就是走个过场,在这两处地方,能得到卫家人帮忙,确实是一件难得的事情。
  李莞却只向卫勉淡淡瞥去一眼,没有作答,加快脚步,走到人前去了,留给卫勉一个孤傲孑孓的俏丽背影。
  卫家大公子人生第一回 搭讪,圆满失败。
  第16章
  阿成守在衙门外头,两只手拢在袖子里,等官差办案回来问结果,听见声响,慌忙起身去看,果真官差后头跟了一长溜人,阿成以为事成了,笑着迎上前,却在被押解的人群中看见了李莞,一张脸顿时苦了下来。
  卫勉瞧着那小厮看见李莞的表情,便知两人定然有联系,那小厮穿的是绣着‘李’字的仆从服饰,卫勉在脑中想了想,李府……难道……
  李莞目不斜视,跟着官差走进衙门,阿成身为‘主告’也被官差请了进去,像他们这样被官差抓回衙门的,一般就是寻衅滋事,扰乱治安的缘由,不用劳动知府大人亲自出面审案,先由衙差问询备案,再由知书调停判决,若是判决成,可能是罚银子,也有可能是蹲几天监。
  官差问了他们肇事三人的姓名,听到卫勉的时候,官差面色一凛,问了句:“可是卫阁老家?”
  卫勉没有出声,只点了点头,官差心中就有数了。
  再问李莞,问李莞可是李博士家,李莞果断摇头:“不是。”
  卫勉转头看她,李莞面不改色,三人被问询之后,便被提去侧堂等候知书审问。
  知府衙门后院,知府江舒望恭身侧立一旁,背脊紧绷,紧张兮兮的看着那个坐在上首,兀自喝茶的锦衣青年,二十出头,容貌生的清俊绝伦,喝茶时眉眼下磕,凤眼飞斜入鬓,不怒自威,周身仿佛氤着光华,举手投足皆是贵气。
  定国公世子陆睿,年前刚刚升任大理寺卿,京城世家子弟中,这位的名头那可是相当响亮的,十多岁时便在殿前伺候,有过救驾之功,十八岁为大理寺少卿,短短三年的功夫,破获几起悬案,升做大理寺卿,而这位陆大人除了能力之外,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出身,定国公陆靖兵权在握,乃朝臣重中之重,超一品国公,陆睿是其嫡长子,母亲为荥阳王氏之后,这样的门第出身,这样的人品相貌,京中坊间偶有笑谈,说即便是公主,郡主之类,只要陆世子高兴,随意挑选了做媳妇都可以,虽是笑谈,却也说明陆家在民间百姓心中声望有多高。
  陆睿突然来到大兴,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到了知府后院时才亮出身份,把江舒望的一把老骨头都快吓散架了,还好江舒望比较勤政,没有被这位抓到玩忽职守的罪名,饶是这样,江舒望伺候起来也是小心了又小心,生怕触了这位位高权重世子爷的逆鳞。
  “江大人不必紧张,我们大人只是例行公事来走访一番蔡囿的案子,听闻蔡囿出关前曾在大兴府停留过几日,不知江大人可否将那几日的情况述与我们大人听听。”
  陆睿身边站着的副手严朝见江舒望吓得脸色惨白那样儿,忍不住出言替他缓和一下,免得话没问出来就被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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