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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

  不好,果然出事了!礼花刚在夜空中炸开,李显便已在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心不由地便是一沉——李显事先做了两手的准备,最好的情况便是凌重等人顺利地清剿了吐蕃军所有的明暗哨,而后趁黑夜夺取敌寨门,并分出人手摸进敌寨放火,制造最大的混乱,而李显所部主力则以火起为号,全军趁敌混乱之际杀进敌营,一举破敌,至于第二种情况么,那便是一旦先遣队被敌撞破,那便发礼花为号,全军强攻敌寨,而今,礼花既已在夜空中绽放,这便说明凌重等人遭遇到了麻烦,出师不利怕已是难免之事了的。
  “吹号,全军出击!”
  没有时间犹豫了,尽管心中极度的恼火,可李显却不敢多犹豫,提高声调怒吼了一嗓子,而后纵下小土包,飞身上了马背,一骑当先地纵马向河对岸杀了过去。
  “呜呜呜……”
  李显这一当先出击,早已待命多时的五千精锐唐军自是跟着发动了冲锋,霎那间,号角声、马蹄声,嘶吼声响彻夜空,无数骑兵如潮水般漫过大通河,如巨龙卷地一般向着已乱成了一片的吐蕃营地冲杀了过去……
  第一百九十五章突破大通河谷(下)
  “敌袭,敌袭……”
  原本就对前方的暗处有所怀疑的吐蕃巡哨们这一见到凌重等人疯狂扑出,立马便惊慌地狂吼了起来,在如此寂静的夜中,自是分外的刺耳,只一瞬,原本寂静的吐蕃大营登时便乱了,无数的声音纷杂着交织成了一片。
  “杀!”
  眼瞅着奇袭正在向着强袭的方向滑去,凌重是彻底地怒了,嘶吼着一头便撞进惊慌失措的吐蕃巡哨小队中,手中的刀顺势一个横劈,只一斩,便已将打头的吐蕃兵斩了首,不等其尸身倒地,凌重已掠过无头的尸体,刀光如闪电般劈向了第二名吐蕃兵。
  “呀……”
  第二名吐蕃兵是员身材壮硕的十夫长,正是这支巡哨小队的队长,其身手自然是这支小队里最强的一个,尽管骤然遇袭之下,不免有些个惊慌,但却并未失措,反应相当敏捷,这一见凌重扑击而至,不但不躲,反倒是怪叫了一声,极为悍勇地上前一步,出刀反劈,暴起的刀光呼啸着直奔凌重的左肩,浑然便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霸绝天下,死!”
  吐蕃十夫长的刀势凶横,速度极快,绝对算得上军中好手,倘若面对着的不是凌重,而是他人,这一搏命的一刀出手,即便不能逼退对手,最不济也能与对方来个同归于尽,可惜他遇到的是出身少林俗家弟子的凌重,这就注定了十夫长的悲剧命运,但见凌重人在空中突然一个扭腰,强行变向避开了袭杀而来的刀锋,而后大吼了一声,顺势便是一招习自李显的“霸道七绝”,刀光飞掠而过,只听“噗嗤”一声闷响,那十夫长的脑袋已飞上了半空,粗壮的身子如同喝醉了酒一般地摇晃了几下,最终还是不甘地跌倒在尘埃中,四下喷溅的血水生生将凌重大半个身子染得通红,整个人看上去便如同地狱里跑出来的杀神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冲上去,夺门!”
  吐蕃巡哨小队本就处于骤然遇敌的慌乱之中,再一见自家长官已阵亡在凌重刀下,哪还有丝毫的战心,发一声喊,四下里便逃散了开去,一众紧随凌重冲将过来的大唐侦哨们见状,自是不肯放过,纷纷嘶吼着便要衔尾追杀,凌重一见之下可就急了,大呼了一声,当先向乱做一团的寨门处扑击了过去。
  守卫寨门的吐蕃士兵并不多,拢共也就是两个小队罢了,暗夜里不明敌情之际,自是不敢轻易出击,全都聚集在了寨门口,勉强排出了个散乱的防守阵型,试图凭借着寨门外堆砌着的鹿角、拒马等障碍物阻挡住来袭之敌的冲击,战术动作倒是颇为老到,显示出了颇高的军事素养,若是换了支队伍前来袭营,指不定还真能在乱中守到寨内援军的出现,奈何他们遇到的对手是凌重等一众周王府亲卫,绝对堪称是大唐军中最精锐的侦哨,这就注定了吐蕃官兵的努力不过只是垂死挣扎而已。
  “杀,杀光贼子,杀啊!”
  守门的吐蕃官兵刚一布好阵型,凌重等人已如神兵天降一般地杀到了,一个个纵跃如飞,视鹿角等障碍于无物,瞬息间便已冲进了吐蕃军的阵型之中,刀刀见血的肉搏战顷刻间便将寨门处变成了人间地狱,无数的刀光在火把的映射下渲幻出夺命的寒光,阵阵惨嚎声响成了一片,血肉残肢四下横飞,人命在此时有如草芥一般地不值钱,仅仅只是一个照面的冲击,守门的两小队吐蕃官兵便已成了一地的尸体,而唐军侦哨同样付出了六条人命,余者多多少少都带着伤,战况可谓是惨烈到了极致。
  “搬开鹿角,快!”
  全歼了吐蕃守卫之后,凌重顾不得喘上一口大气,高声呼喝着下令一众手下去搬开寨门前的障碍物,他自己却横刀立于紧闭的寨门处,深吸了口气,大吼了一声,全力一刀猛地劈向门闩所在的位置,但听“喀嚓”一声巨响,粗如碗口的门栓竟被凌重这霸绝的一刀斩成了两截,厚实的大门“轰”地一声就此蹦了开来。
  “上,拿下贼子!”
  大寨里的吐蕃官兵正处于混乱的整队之中,突然间见到紧闭的大门被人轰开,正自惊诧间,旋即便见浑身浴血的凌重如同杀神般持刀独立在火把下,顿时全都呆滞住了,近千人马竟无一人敢稍动上一下,直到守寨的千户长气恼地发出了一声怒斥之后,吐蕃官兵们才如梦初醒般地一拥而上,试图将凌重斩杀于乱刀之下。
  “杀,杀,杀……”
  面对着蜂拥而来的乱兵,凌重发狂了,口中不停地嘶吼着,手中的横刀全力挥舞了开来,强招频发,拼死挡在了寨门口,哪怕是已是身中数刀,兀自高呼酣斗不休,宁死也不肯后退一步,只一瞬间,寨门处便已成了血肉之磨坊……
  加速,加速,再加速!就在凌重浴血死战之际,李显已策马冲过了大通河,拼命地打马加速,向着里许外的敌军大营冲去,丝毫不管身后跟上来的官兵究竟有多少,一味地放马狂奔,心中有着熊熊的怒火在燃烧——第一仗,这只是第一仗而已,竟然便出了岔子,尽管李显不相信所谓的预兆之类的玩意儿,可心里头却是十二万分的不痛快,这等不痛快必须用血来填平,一股子强烈的嗜血之欲望在李显胸中勃然而起,不宣不快!
  近了,更近了,一里之地对于撒腿狂奔的照夜狮子马来说,不过就是几个呼吸间的冲刺罢了,转瞬间李显已冲到了离敌寨不过三十丈的距离上,只一看,立马便见敌寨门前的障碍早已被清除得一干二净不说,便连寨门也依旧在先遣队的掌握之中,心情登时便为之一振,一摆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大吼了一嗓子:“凌重莫慌,本王来也!”
  “殿下已至,杀贼,杀贼!”
  浑身浴血的凌重早已不知身中了几刀,完全是靠着坚韧的意志支撑着,这才没倒在乱军之中,此际一听到李显的嘶吼声,本已浑噩了的精神顿时便是一振,不管不顾地狂舞着手中的横刀,放声吼了起来,原本已渐不能支的大唐侦哨们立马跟打了鸡血一般亢奋了起来,仅仅只剩下十余人的小队伍居然呐喊着生生将乱作一团的吐蕃官兵击得倒退连连。
  “杀,挡我者死!”
  李显纵马冲到了寨门处,飞快地扫了眼战场态势,一见先遣队竟然已伤亡过半,登时便心疼得眼都红了,大吼了一声,纵马便冲进了乱军丛中,手中的大刀盘旋挥舞之下,无数的乱兵立马被杀得如同割稻子一般倒下了一茬又一茬,所过之处,如入无人之境,顷刻间便杀得吐蕃官兵心胆俱丧,纷纷避让不迭。
  “杀贼,杀贼,杀贼!”
  不等吐蕃领军大将作出调整,唐军大队骑兵已如旋风般地杀到了,无数铁骑蜂拥着从敞开的寨门杀进了寨子中,雪亮的刀锋在火把的映照下闪烁着死亡的寒光,愤怒的嘶吼声响彻云霄,杀气冲天中,无数乱兵就此成了地府亡魂,早已无战心可言的吐蕃官兵丢盔卸甲地四散而逃,溃败之势已成定局,天刚放亮,大通河谷最险要的隘口已彻底落入了唐军的掌握之中。
  “殿下神威,贼子望风披靡,下官叹服,叹服啊。”
  唐军杀散了第一道营垒的吐蕃军之后,并没有趁势向前追杀,而是就地调整阵型,以备再战,趁着这个空挡,兰州刺史林明度率领着三千州守备军从后头赶了上来,这一见到正策马注视着诸军调整队列的李显,林明度顾不得见了血的晕眩,苍白着脸便凑到李显身旁,高声恭维了起来。
  “林刺史,此处隘口便交由尔了,务必确保不失。”
  这一仗打将下来,杀敌四百余,生擒两百出头,而己方不过伤亡了三十余人,绝对可以说是一场大胜,可李显却高兴不起来,不但不因此而兴奋,反倒心中暗自警醒着——熟读兵书战策并不意味着便能纵横战场,更别说甚子战无不胜了的,就此战而言,该检讨之处着实不少,这等时分李显实无心去听林明度的恭维之语,这便摆了下手,面色肃然地吩咐道。
  “是,下官便是拼着这条老命也断不会丢了此地!”
  林明度既已下定决心要投效李显,自是得好生表现一下忠心,紧赶着便赌咒似地作出了保证。
  “嗯。”李显本还打算慰籍林明度几句,可眼光的余角突然瞄到浑身绑着绷带的凌重正由着两名亲卫扶持着走了过来,立马便停住了口,翻身下了马背,大步行到了凌重身前。
  “殿下,末将幸不辱使命!”
  凌重伤得极重,全身上下中了十数刀,好在都不是致命伤,只是失血过多,此时已无法独力行走,这一见李显迎将过来,忙强挣了一下,似欲给李显见礼,却不料牵扯到了伤处,疼得直呲牙,没奈何,只能是苦笑了一下,低了下头,算是给李显行了个礼,口中略带一丝自豪地说道。
  “嗯,此战能胜,尔当为首功,好好养伤,在此协助林刺史守住八宝川,孤当替尔多杀几个贼子!”李显很是欣慰地拍了拍凌重的肩头,温言地吩咐了一句,而后毅然转身上了马,缓步行到已整好了阵列的队伍面前,一挥手,高声下了将令:“全军听令,出发!”话音一落,率先纵马奔进了河谷,向深处奔驰了去,众将士见状,自是不敢怠慢,排开整齐的队列紧紧地跟在了李显的身后,万马奔腾间,尘土漫天飞扬而起……
  第一百九十六章摧枯拉朽(上)
  大通河谷总长约六十余里,呈喇叭状,靠近兰州一面窄,向着青海一侧则逐步放宽,最窄处便是吐蕃第一道营垒所在之处,宽不过二十余丈,至于到了青海一侧的出口,则已是二里许的巨大豁口,自八月底击败了薛仁贵的大军之后,吐蕃人便已趁势占据了整条河谷,并曾试图将整个八宝川纳入版图,只是因着大唐兰州守备部队拼死抵挡,这才不曾得手,不得不在大通河南岸停驻了下来。
  为彻底控制住新征服之地,吐蕃人于大通河谷内共筑营垒三道以遏制唐军的可能之攻击,除已被李显所部攻下的第一道营垒之外,尚有位于河谷中段依山而建的军寨一座,驻兵亦是一千,再有便是青海一侧出口处设有大营一座,统军大将为噶尔?东赞宇松之幼子噶尔?勃论,有军民约两万余众,其中能战之士约一万出头,余者为老幼——吐蕃人的军制虽经松赞干布改革后,已相对完善,可其作战习惯依旧不脱游牧民族之本性,但凡有战事,总是整个部落一起出动,能战之士在前征战,老幼则随行放牧牛羊马匹。
  咸亨元年十月初六,李显所部趁夜袭取了吐蕃军前哨营垒,其第二道军寨之守将闻知唐军势大,不敢孤军坚守,弃寨而逃,唐军并未衔尾急追,而是在吐蕃弃寨安顿了下来,次日一早,方才挥军直奔吐蕃大营,是时,早有准备的噶尔?勃论率主力一万两千人出营列阵相迎,双方遂在大通河谷出口处形成对峙,大战一触即发,有趣的是双方的统兵官皆年轻得有些不着调——唐军主帅李显十六岁,吐蕃统帅噶尔?勃论也仅比李显稍长一岁。
  吐蕃军一万两千人分成四部,左翼两千步兵,五百骑兵,统兵官千户长列咯?确吉;右翼一千五百步兵,一千骑兵,统兵官千户长沃论次赞;前军两千步兵,一千骑兵,统兵官千户长索伦赞;噶尔?勃论自率一千步兵、三千骑兵为中军。唐军则只分成三部,左翼宁远将军赵朴初、右翼游击将军高尚志,各统一千步兵,李显自率三千骑兵为中军,两军之间的距离约摸三百余步。
  “对面的听着,我家大将军有请大唐周王殿下出阵一叙!”
  就在两军默默对峙之际,吐蕃军阵中一名百户长纵马飞奔到了战场中央,操着生硬的汉语对着唐军阵列嘶吼了一嗓子。
  搞什么飞机,这打仗还真跟演义似地过家家不成,叙话?莫非还要再来个单挑么?李显正在对跟在身边的三名骑兵校尉——李贺、王秉、程河东交待作战计划,冷不丁听到那名吐蕃百户长的呼喝声,眉头不由地便皱了起来,实在是有些子不知所谓。
  “殿下,吐蕃贼子向来无信,您万不可轻出。”
  “是啊,殿下,吐蕃人诡诈,恐另有埋伏,还是小心些好。”
  “殿下,末将请命去探个究竟。”
  ……
  为了便于指挥,此番李显从陇右调兵时,特意只调兵不调将,三千铁骑里无一将军,最高指挥官便是这李、王、程三名昭武校尉,每人各统一营骑兵,这些天来,李显没少花力气笼络诸人,以李显的能耐,恩威并施之下,自是轻松搞定,三人也皆以李显之心腹而自居,此际见李显皱眉不语,三人唯恐李显年少气盛之下,真跑去跟对方主将来个阵前理论,自是忙不迭地各自出言进谏了起来。
  “李显小儿,莫非是怕了么?有种就出来,没胆子就滚罢,回家吃奶去,哈哈哈……”
  那名吐蕃百户长在阵前喊了好一阵子,也没见唐军阵中有所反应,登时便恼了,满嘴喷粪地谩骂了起来,其辞可谓是难听至极。
  啧啧,激将法都整出来了,看样子勃论那小儿还真打算玩阴的,有趣,有趣!李显心眼活得很,哪会猜不出噶尔?勃论玩出这么一手的用心何在,左右不过是打算擒贼先擒王罢了,不过么,话又说回来了,李显的心里头也未尝没有这么个想头——吐蕃军人数虽多,可内里真正吐蕃族的精兵其实也就噶尔?勃论自率的那四千人马罢了,至于余众么,不过是归附的诸羌族人而已,尽管大多装备上了缴获自唐军的盔甲、兵刃,可实际战力却有限得很,压根儿就无法跟唐军精锐相提并论,这场仗若是正正规规地交手的话,吐蕃军必败无疑,当然了,唐军自是不免也得有所损伤,若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话,李显自是不会拒绝的。
  “孤去会会那小儿,一旦孤拿下贼酋,尔等即刻发动,务必一战破敌!”李显在心中默默地计议了一番之后,还是决定去会会噶尔?勃论,这便环视了一下身边三将,低声下令道。
  “殿下,万不可轻动啊……”
  “殿下三思!”
  ……
  三将见李显执意要出阵,不由地都急了,纷纷出言阻止道。
  “无妨,且看某先斩了那乱吠的蟊贼!”
  李显微笑地摆了下手,制止了三将的进谏,话音一落,人已纵马而出,马速瞬间便已放到了极致,如狂风卷地一般地冲向了那名兀自在谩骂不休的百户长。
  “哎呀!”
  那名吐蕃百户长正骂得兴起,口沫横飞三千尺,突地瞅见唐军阵中一骑如飞杀至,登时便慌了神,顾不得脸面不脸面的,一拨马首,掉头便要向自家阵中逃窜而去。
  “哪里走,留下命来!”
  那名百户长见机倒是很快,奈何李显来得更快,照夜狮子马只一阵狂奔,瞬息间便已杀到了场心,而那吐蕃百户长不过仅仅只跑出了数步,没等其反应过来,李显已大吼了一声,手中的青龙堰月刀只一挥,一颗斗大的头颅已滚落马下,没了头的尸身在马背上晃悠了几下,狂喷着鲜血倒落在地。
  “勃论小儿,孤已在此,尔可敢来否?”
  李显一刀见功之后,也没再往前冲,而是于场心处勒住了战马,提起兀自在滴血的大刀一指吐蕃军阵,大吼了一声,声浪之大有若霹雳炸响,其威之赫赫登时便令吐蕃阵中起了一阵骚动。
  “李显,休要猖獗,某家在此!”
  李显吼声刚停,吐蕃阵中便有一骑飞奔而出,来人正是吐蕃军主帅噶尔?勃论——噶尔?勃论参与过大非川之战,亲身领略过唐军的强悍战斗力,先前见李显所部军容严整,自是知晓这部唐军绝对是精锐部队,恐非自己所部能力敌者,这才起了心要想诱骗李显出阵,试图以自身过人的武艺当场拿下李显,但却没想到李显居然勇悍如此,一吼之下,竟能挫动己部之军心,心头不免有些微慌,只是事已至此,若是他噶尔?勃论稍有退缩的话,只怕军心将动摇更甚,这仗不用打便已输了大半,噶尔?勃论不得不强自冲出了阵列,手提一把钢制长马槊,与李显相隔十余丈遥相对峙,呈分庭抗礼之势。
  吐蕃依附大唐多年,彼此间交往不少,其上层人氏大多都能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噶尔?勃论自也不例外,这一声呵斥之言吼得颇为顺溜,竟还带着明显的长安口音,不去看人的话,没准真会以为说话者乃是京师人氏。
  好小子,这个头倒是不小么,这回有得打了!李显瞥了噶尔?勃论一眼,见其身材高大魁梧不在自己之下,心中不由地便是一动,可脸上却是平静得很,只是淡漠地开口道:“勃论,尔唤孤出来,可是欲降么,嗯?”
  “殿下说笑了,贵我两国盟约之书笔墨未干,而殿下竟悍然兴兵犯境,是不义也,若不早早退去,定难逃前番之覆辙!”一听李显如此说法,噶尔?勃论原本就黑的脸登时便更黑了几分,毫不客气地反击了一句,只是咬文嚼字之下,底气不免显得有些不足。
  “哈哈哈……”噶尔?勃论话音刚落,李显便放声大笑了起来,好一阵子狂笑之后,突地面色一沉,抬起手中的青龙偃月刀,直指着噶尔?勃论,寒声喝道:“卑下之族也敢奢谈盟约,须知犯我强唐者,虽远必诛,似尔等猪狗之辈,且洗干净脖子等孤来砍罢,废话少说,要战便战,不战早降!”
  “找死,看打!”
  噶尔?勃论也是少年气盛之辈,在吐蕃国中向以勇武闻名,久经沙场酣斗,身上的煞气自是大得很,这一听李显的话说得如此难听,哪还忍得下去,大吼了一声,一催胯下的战马,一挺马槊,气势汹汹地便向李显杀了过去。
  “杀!”
  李显本就打算趁此机会拿下噶尔?勃论,此际见其冲杀了过来,自是正中下怀,大吼了一声,毫不示弱地便放马迎了上去。
  两人间的距离本就只有短短的十余丈,哪经得起二人如此放马冲锋,不过呼吸间的功夫,两马首便已堪堪相交,李显的刀、噶尔?勃论的枪几乎同时攻杀了出去……
  第一百九十七章摧枯拉朽(中)
  单挑这等武将对决的战法多见于春秋战国时期,后世已渐少,即便有,那也不是主将对决,而是各自派出军中悍将于阵前一战,以为鼓舞士气之用,唐初的秦叔宝、尉迟敬德这帮勇悍之突将干的便是这等勾当,不过么,单挑的胜负对整体战局的影响却并不大,赢了单挑却输了战役的事情屡见不鲜,到了如今之岁月,大唐对外征战虽多,可单挑却已几乎销声匿迹了,倒是周边那些游牧民族之间的征战还盛行这等显示个人勇武的单挑对决,李显此番出征其实并没有存着玩单挑的心思,然则真遇到了这等场合,李显却也丝毫不惧,面对着发狂冲来的噶尔?勃论,李显毫不示弱地便迎击了过去。
  正如李显不惧单挑之战一般,噶尔?勃论对自身的战力同样充满着信心,在他看来,李显纵是再强,也不过只是未经风霜的菜鸟罢了,压根儿就无法与自己这等尸山血海里滚打出来的真正高手相提并论,再者,噶尔?勃论自认手里还握着一个隐蔽的优势——骑术,简单地说,那便是噶尔?勃论断定李显的骑术无法做到在十丈之内将马速放到极致,而他则可以轻松为之,光凭此点,噶尔?勃论便有把握当场拿下李显,故此,噶尔?勃论战意勃发之下,自也是意气风发地发动了抢攻。
  “呔!”
  噶尔?勃论能以十七岁之龄成为一部大军之主帅,除了靠着家族的底蕴之外,却也不凡真才实学,判断力自有其过人之处,果不出其所料,待得两马已近相交之际,李显胯下的照夜狮子马尚未能完全跑开,在速度上显然稍慢了一筹,一见及此,噶尔?勃论自是暗自心喜不已,毫不客气地大吼了一声,双臂一挺,借助马速上的优势全力刺出了夺命的一枪,枪尖呼啸着直取李显的咽喉。
  “哈!”
  战略上可以藐视对手,战术上却得重视对手,这可是老毛同志的教导,李显向来奉之为座右铭,从不敢或忘,别看其先前对噶尔?勃论呵斥连连,似乎半点都瞧不上其之状,其实在心里头却是将此人当劲敌对待,可这一见到噶尔?勃论枪、马合一之下,来势极为凶悍,心中还是不免为之一凛,自不敢稍有怠慢,同样大吼了一声,手腕一扬,一记“撩刀式”便斜斜挑向疾刺而来的马槊,瞄准的正是枪头与枪柄的结合处。
  噶尔?勃论的枪攻得固然是凶悍,可李显这一挑却是妙到毫巅的破解之道,只消撩中,笔直前刺的马槊必然要被磕到外门,而李显的刀即使被撞开,也还是在内侧,一旦如此,纵使噶尔?勃论再能,也绝对无法在李显借着对碰之势发出杀招之前收回马槊以自保,败亡只怕便是难免之事了的。
  “呀……”
  噶尔?勃论显然没想到李显的刀法竟然如此之高明,眼瞅着李显刀到,哪敢真跟李显来个死磕,怪叫了一声,忙不迭地强行一个压腕,将枪身重重一个下沉,如长鞭一般地抽向了李显攻来的刀锋。
  “哼,找死!”
  李显在刀道上天赋绝顶,加之多年苦练之下,早已是大成之境,堪称刀中的一代宗师级人物,早在出刀前便已算准了噶尔?勃论的反应,此际见其果然如此应对,不屑地撇了下嘴,冷哼了一声,手腕微微一转,原本上挑的刀势便已改平,再一旋,已借助着马的冲劲,如闪电般地劈向了噶尔?勃论的脖颈。
  “噌……”
  噶尔?勃论万万没想到李显的刀法竟然精妙到如此之地步,更不曾想到李显居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强行变招,这一见刀光如虹般地袭杀而来,浑身的寒毛全都倒竖了起来,顾不得伤敌,慌乱地一压身子,整个人紧紧地贴在了马背上,但听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声响起,噶尔?勃论的头盔已被刀光削开了顶,不仅如此,噶尔?勃论一头乱发也被生生削去了老大的一片,只差一线便是开瓢之命运,好在此际双马已交错而过,李显已来不及再补上一刀,这才让噶尔?勃论逃出了生天。
  “李显小儿,某家与尔势不两立!”
  噶尔?勃论一向自命勇武,心高气傲至极,还真从没吃过如此大的亏,加之自忖先前乃是小瞧了李显,方才遭致此劫,这一摸几乎光了的头皮,不由地便大怒了起来,嘶吼了一声,提枪再次向李显冲杀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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