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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咎 第46节

  这些都是实打实的问题,谢诚明说的每一点都直指近期梁亭松办案中的疏漏点,让人无法辩驳。
  “您说的是。”
  “小梁,我呢,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在办案的时候,制定计划时多斟酌,行动前多考虑后果。”谢诚明从抽屉里取出一支笔和横格纸移到人的面前,“你在这好好想想吧,写份检讨就当吃个教训。”
  话毕,谢诚明就继续摸上鼠标去看电脑上的文件去了。
  检讨书都是三千打底的,按谢诚明的意思,他得在这把检讨写完了才能离开。梁亭松拿着那张纸和笔走到一边的沙发处坐下,拿出手机扫了一眼时间,快八点了,等他写完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大晚上的不能让许为溪一个人在墓园那里空等着,还是得和人说一声。
  谢诚明注意到人的动作,当即有些不悦,皱着眉疑问道:“怎么?有事?”
  “没有。”梁亭松不着痕迹的吸了口气,看情况是没办法给许为溪发信息了。他拿起笔开始书写,现在只能是尽快完成尽快走。
  “一共四十。”司机师傅将收款码递过去,许为溪付完后便下了车。
  这会儿的雨不仅不小反而下的更大了,他抬起胳膊遮在额上,点开手机看了一眼,快到约定的时间了,不知道梁亭松到了没。
  在保安大叔那里登记过后,保安大叔想着从值班室里给人拿把伞,刚转过身去,许为溪就已经一头扎进雨里,往祭扫区跑去。
  “诶?诶!伞啊!”保安看着人跑过去的背景,心下一通怀疑,这下雨天赶着上坟的还是头一回见。
  通往祭扫区的路是用花岗岩石材铺垫的,平日里还好,但到了下雨天,尤其是环境还很昏黑的情况下,一个不留神就容易摔倒。落在脸上的雨水越来越多,许为溪不得不一遍快步走一遍用胳膊擦拭,走完这边的路,也就到了探照灯可以照明的区域。
  许为溪往祭扫区扫了一眼,只有一排一排的碑。梁亭松没有来。
  “诶,小伙子你跑啥啊?”保安大叔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许为溪侧过身一看,只见着人打着手电筒正往他这边赶来,手里还拿着另一把伞。保安大叔走到许为溪身边,将手里的伞递到人手里,“就算是来看望重要的人也不能这么心急啊,你看你这样子过去,长辈看着也心疼啊。”
  “谢谢大叔。”许为溪接过那把伞撑开,朝人好好道了谢。
  “这手电筒你也拿着,我就在值班室,有事就找我啊,大晚上的别在墓园里待太久。”保安大叔想了想把手里的手电筒也塞到许为溪手里,摆了摆手往回走,边走边叹道,“也不知道以后没了,有谁能这么大半夜来看我咯……”
  许为溪目送着保安大叔的背影消失在夜色深处,先绕到计鸣淇爷爷的碑那边看了眼,而后才往他爷爷的碑那里走去。
  他把手电筒搁在一边,用臂弯和肩窝抵着伞柄,俯下身仔细清扫着供案上被雨水打得东倒西歪的物品。
  “老头子,今晚就没给你带酒了,咱得聊正事。”
  手电筒的光在墓地里格外亮堂,许为溪思索了片刻,将灯关上放到一边。他走到碑边盘着腿坐下,头靠在玉石竖板上,手里的雨伞微倾,将自个儿和碑的一侧笼罩到伞下,探照灯的余光从伞边逸出来,整个墓园里就只剩下雨声了。
  许为溪将伞往自己怀里拢紧了一些,望着从伞边漏跑出来的雨丝缓缓开口,半晌才开口,“爷爷,今晚有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要来,我估计呢,你应该已经见过他了,就是梁叔叔和何阿姨的儿子。”
  “他也是刑警,和你们一样,认真负责,查案的时候浑身都散着光一样,但是在感情上就像个木头,我在他旁边转了好久,他才有反应……”
  “他看到那张照片了,可能也查到一些事情了,我和老姜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得把这个事跟他说明白了。”
  “我这会儿话多,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你别嫌我烦啊……”
  许为溪再次点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超过八点很久了,他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他怎么还没来啊……”
  “行了,以后多注意点吧。”谢诚明扫了眼那写了满满两页的检讨,点了点头,收进了抽屉里,摆了摆手示意人可以走了。
  “明白。”
  梁亭松退出办公室后,几乎是跑着朝自己的办公室去,匆忙抄起沙发上的外套和办公桌上的钥匙便出了门。
  梁亭松将车子发动后,几乎没有预热就直接开出了市局,现在的时间都快九点了,撞击在挡风玻璃上的雨水被雨刮器往两侧驱赶,刚拂开一层又漫上了一层。
  他将手机放在支架上拨打着许为溪的电话,边往墓园的方向开。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梁亭松心下一沉,不停地拨打着许为溪的电话,车子的速度也在不断提升。
  到了墓园门口,梁亭松将车停下,拔了钥匙拿上储物格里的伞就往值班室赶去登记。
  许为溪的名字就在上面。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一个两个都跑来扫墓了。”保安大叔抱着保温杯望着面前的警官,这是眼熟的人了,“小梁同志啊,这都大晚上的……”
  “大叔,这个人进去后出来了吗?”笔往上挪动到许为溪的名字,梁亭松抬起头看着保安大叔问道。
  保安大叔摸了摸下巴,当即脸色一变,转身就要去拿伞,“没呢。在里面待了快一个小时了吧,哟,不会出啥事吧。”
  “没事,我知道了,我过去看看。”梁亭松喊住人,举起伞往祭扫区方向走,整个祭扫区一共分成三片,不知道许为溪会在哪里。借着探照灯,梁亭松走过了前两个祭扫区,在到最后一片祭扫区的时候,梁亭松的视线一下被支在碑上的伞吸引去了目光。
  他轻唤着许为溪的名字,快步走过去,只见着一个靠在碑边,半边身都被雨淋了透的青年。
  许为溪闻声动了动胳膊,偏过头来看他,被雨冻得有些僵的脸上,半晌挤出来一个微笑。
  “你再不来,我就要回去了……”
  “有些事耽误了,抱歉。”
  梁亭松俯下身朝他伸出手,许为溪将自己的手递过去,梁亭松胳膊微一用力,便将许为溪整个人拉起来。
  刚起身许为溪不住地往梁亭松身上倒去,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雨淋得湿透了,即便隔着冰凉的衣衫,梁亭松依然能够明显感觉到许为溪的身体在发烫。
  梁亭松一手撑着许为溪的腰背,一手撑着伞,匆忙之下只能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去量许为溪额头的温度。
  那异于常时的热度在瞬间传递到他的额上。
  估计人烧得不轻。
  看着许为溪摇摇欲坠的身体,让人拿着伞他把人背回车上也不可能了,梁亭松揉了揉许为溪紧贴着后脑的头发,让许为溪整个身体的力量都依他身上,他手往人臀上一托,借着腿部的力量,像抱孩子一样把许为溪抱起来。拿着伞的手则护到许为溪的背后,将人整个笼罩住。
  许为溪的头靠在梁亭松的颈窝,呼吸带来的热气灼烧着梁亭松。
  “我等你等得好久啊……”许为溪声音在梁亭松耳畔响起,梁亭松边走边将人往上托了托。
  “对不起。”
  “……不想听对不起。”
  “下次一定不迟到了。”
  “好……”许为溪应了声后,许久没说话,在梁亭松怀疑人靠着自己肩膀睡着了的时候,什么温热的东西覆上了他的脖颈,比呼吸还要灼热。
  梁亭松知道那是许为溪的唇,但只是短暂的一下,似是无意触碰到的一般,许为溪的声音更微弱些了,“你放心……只要你说来,多久我都等你……只要你来……”
  梁亭松将头往许为溪那边靠了靠。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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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夜雨倾覆
  保安大叔见着梁亭松把人抱着就出来了,连忙撑起伞过去帮忙,两人一起把许为溪安置进了后车座里。
  “大叔你这有没有多余的毯子之类的,我这衣服湿了,没办法直接给人盖着。”梁亭松将后车门关上,朝身边的保安大叔问道,他外套背后也被雨淋湿了。
  “有的有的,你等等啊。”保安大叔忙点头,立刻回了值班室,从柜子里面拿出了准备夏天用的空调被,又赶回了车边,把空调被递给梁亭松。
  梁亭松俯身探进车里,将被子盖在人身上,因为发烧,许为溪一碰到被子就紧紧裹住,身体不停地颤抖,现在意识不清楚,难受的哼声也堵在嗓子处。
  “马上就回去了,很快了。”梁亭松知道许为溪现在不好受,只能带哄着帮人把被子掖好,又脱下了外套垫在被子外面。
  保安大叔举着伞站在车门边,帮梁亭松挡着雨,顺便探头朝车里看。
  耽搁时间越长越危险,梁亭松退出后车座关上了车门,朝保安大叔道了声谢,便坐进了驾驶室发动车子,同时打开了空调。
  空调的热气很快便充满了整个车内,梁亭松的额上已经凝了细密的汗,他瞥了眼后视镜,在温暖的环境中,许为溪依旧是裹紧着被子,但没有之前抖动地那么厉害了。
  下雨天的缘故加上夜深,路上并没有太多的车,梁亭松赶了最快的时间达到庆医,开着车直接去了发热门诊。
  他打开后车座,冷气灌入让许为溪无意识地抖了一下,梁亭松用手背在许为溪的额头上量了下,将车门关上,而后绕到另外一边,将人从车子里抱出来。
  值班的医生看着人进来,立即起身迎了上来:“去病房,里面有床。”因着许为溪现在睡着,医生也不知道人是否有药物过敏,只能先将电子体温计压在人舌下测量,接着给人做皮试。
  灯下,许为溪的脸整个都被烧得泛红,呼吸里带着哼气声,梁亭松又将床上的那些被褥一并给人盖上。医生估摸着时间,将电子体温计拿了出来,皱着眉看着上面的数字。
  “医生,情况怎么样?”
  “现在知道急了?再急也没用。”医生指了指许为溪小臂处鼓起来的那块,“皮试效果还没出来,也不能用药。”
  但是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缓解的办法,医生到药物调剂室里端了一杯混着维生素c的水出来,放在床边柜上,“想办法让人把这个喝了,增强免疫的,也能缓解难受的情况。”
  “好的,有勺子之类的吗?”以许为溪现在的的状态,是没法指望人自己起来把药喝了。
  医生睨了他一眼,寻思着这警官是把医院当厨房呢,“没有。”说完后,便回了药物调剂室。
  梁亭松靠到床边,伸手将许为溪扶起来靠着自己,让人的头往后稍微仰枕着,他伸手端起桌上的纸杯,轻轻地将上层的一片吹凉,抵着人的唇尝试着润些进去,虽然能灌进去,但人就是咽不下去,药水直接顺着人的唇角流到了一边。梁亭松只得放下杯子,去抽纸给人擦拭。
  滚烫的药水和难受的姿势惹得许为溪不舒服,挣扎着要挣开梁亭松的手臂往床上倒去,索性并没有多大力,梁亭松的手紧锢着许为溪的胳膊,轻松地将人控在怀里。
  梁亭松看着人紧皱着的眉头,只思索了几秒,便重新端着杯子重新吹了吹,这次他没有灌许为溪,而是选择自己喝了一口水,感受到口腔里的药水没有那么烫后,他头一低,覆到许为溪的唇上,将嘴里的药水缓缓渡到人口里。
  因为嘴巴被堵着,许为溪只能将那些药水咽下,被病气灼烧的喉咙接触到水时,带动起一阵瘙痒,引得人不住的闷哼,待梁亭松放开后,连着咳了好几声。
  梁亭松手抚在许为溪身后,给人顺了顺气,而后又用同样的办法,继续给人渡药水,直到满杯的药水见底。
  “难受……”沙哑的声音因鼻音压得不成声调,被反复折腾的滋味不好受,许为溪抗拒地把头偏向了另一边。
  “没事了,没事了。”梁亭松将纸杯搁到一边,把人扶正了些面向着自己抱着,手拂在人的后背,慢慢往下顺。在确保人不会把药水吐出来后,才将人放下躺回床上,将被角都掖好。
  这间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梁亭松走到窗前,留出了一条缝通风,又回到床边坐下,为了避免做皮试的地方被别的东西压到,梁亭松小心地握住许为溪的手腕,拉到自己这边。
  约摸着十几分钟后,医生走了进来,查看了皮试的情况,没有什么过敏情况,可以打点滴了。医生很快便将配置好药水的药水瓶拿了过来给人挂上针,调到了适中的速度。
  一共四大瓶药水,估摸着得四五个小时才能结束,梁亭松已经做好了在这守到人吊完水的准备了。
  医生扫了眼空了的杯子,又看了眼许为溪,发现人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了。
  “出汗了好,患者要是醒来了,就让人多喝点水,有情况就直接喊我。”
  “好,麻烦了。”
  吩咐完后,医生又回到值班室去了,梁亭松则终于能送下来一口气了。当下精神也有些疲倦,他拿出手机刷新闻借此吊着自己的精神。
  但这样的方式并不能持续太久,没有一个小时,梁亭松也止不住开始打哈欠。他起身用纸巾将许为溪脸上的汗渍擦干净后,决定休息一会儿。他搬了把椅子过来坐在床侧,握住许为溪没有吊水的那只手,只要人醒来动一下,他就能醒过来。
  医生进来换瓶的时候,看着睡着的这俩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能估摸着时间设了闹钟,等到一瓶结束再进来更换。
  最后一瓶快吊结束的时候,许为溪才悠悠转醒,被边遮住了白炽灯,让他的眼睛少受了不少刺激,他缓了会儿方才睁开眼睛,朦胧中看到身侧的滴瓶支架,而梁亭松则靠在另一边。
  因着厚重的被子和药效,许为溪身上出了不少汗,这会儿只觉得黏黏糊糊的,但是两只手都被锢着,他又没有办法去掀被子,只能小心翼翼地用下巴去够被子边,让自己的头露到被子外边。
  医生拿着开好的药走进来,看着人已经醒了,遂开口问道:“醒了,感觉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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