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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向阳 (4)

  自从认清了自己的心意之后,对她的喜欢日渐满溢,开始无法好好的藏起。
  在小小的宿舍里,眼神很容易就飘往她的方向,我总是不知不觉的盯着她太久。有时候我看向她的时候,会发现她也正在看我。
  一个不用练球的夜晚,她躺在我的腿上,黑色长发慵懒的呈放射状散乱。她边看着爱豆的舞台影片边把玩我的头发,将发丝认真的捲在每个指节上。
  「你们真的很像情侣耶。」走出来拿毛巾的若琳不经意的说了句。
  「对啊怎样,你羡慕喔?」罗瑀暄比我先开口,随手拿起一旁的企鹅娃娃就往若琳身上丢,若琳轻巧的闪过,鑽进浴室关上门。
  我看着那隻落在浴室门口的企鹅,是玩笑还是制止?
  我摇摇头,在心底自嘲的笑了,原来自己也会担心这种事,在发现对她的喜欢时那么努力佯装镇定,好像只是釐清一个必然的结果,好像喜欢她是多么自然而然,可一旦碰触到现实,我还是会忍不住退缩。
  感受着枕在腿上的体温。有股衝动想要问她,却又害怕知道答案。
  维持现状也不错,我只想藏在这样曖昧不清的距离里,多偷一点生活的美好。
  「你有没有考虑过要染成粉红色?你那么白一定很适合。」她的手忽然往上伸,轻轻抚过我的脸颊。「你看这次回归的新造型,粉红色超好看的。」
  「你这么喜欢怎么不自己染?」我拍开她的手,若有似无的触碰搔的我很痒。也害怕过高的体温会被她发现。
  「不行啊。」
  我低头看见她的表情,为什么顿时梗在喉头。
  她苦涩的笑了一下,我想起在话筒这端听过的咆哮,曾经觉得无比耀眼的黑长直发像一张蜘蛛网,紧紧缠在她身上,却网不住排山倒海的悲伤。
  后来我周末回台北的时候,总是不经意想到她脸上的悲伤。
  好想为她做点什么,让她不要再露出那样的表情。
  凭着这股信念,我在拖着行李走进捷运站前转了向,打给我的设计师。几个小时间我睡着好几次,直到他宣布大功告成,我就着镜子端详崭新的自己,引人注目的模样让我有些彆扭。而设计师在我身后拨松我的头发拍摄成品照,不住的称讚。
  为此我错过好几班火车,走进宿舍时已经是深夜。
  「你好晚,不是说下午就要回来了吗?我等你很久欸……诶?」她不住的发牢骚,抬头看见我的时候,皱眉的表情瞬间转为惊喜。
  「你真的染了?」她双眼晶亮的拉着我转了一圈。
  「嗯啊。粉棕色,因为我还不敢漂发。」
  「这样就很好看了,很显白。」
  她露出灿烂的笑容。一遍遍摸上我的头发,指尖穿过发间,散乱在掌心上。她微微俯首,就着灯光将发丝捧起,细细密密的看着,像是最虔诚的信徒。
  想要看见她的笑容,得到一点微不足道的回应,就能让我打从心底感到开心。
  和她追一样的偶像,一起做她喜欢的事,变成她喜欢的模样,努力渗透进她的生活,只为了更靠近她的心一点。
  「问你喔。」我们一起躺在床上的时候,我盯着天花板,深吸了口气,她侧躺着蜷缩在我的身侧,还在一遍遍抚摸我的头发。
  「如果我跟别人……不一样的话,你会怎么想?」我艰难的开口,心跳逐渐加快。
  「虽然听不太懂,不过你很迷茫吗?」
  「我是担心我的不一样会带给身边亲近的人困扰。」我看着床上的企鹅玩偶,想起它被丢在浴室门口的景象。
  「你为什么要自己预设立场呢?」发丝捲在她的食指上,她停下动作,无比认真的看着我。「亲近的人有说她觉得困扰了吗?」
  她轻轻压着我半边肩膀,力道不大,但足以让我转过身来。她的深黑发丝散落在床上,我侧过身面向她,看着刚染的粉棕色头发一络络的交缠进漆黑,一点一点相互渗透。
  「但我是世界的少数,还不被完全接受的少数。」我的声音渐渐弱下去,「我偏离了大家熟悉的样子,继续下去,好像只会越走越远。」
  「你该不会是想说,自己不正常吧?」
  她清澈的眼神穿透我,在那双浅棕色眼睛面前我总是无所遁形。
  「不要这样说自己。」她加重语气,无比认真的看着我,「温珞珞就是温珞珞。」
  她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从发旋到发梢,她的身高差了我一截,站着的时候要垫起脚尖才能抚过我的头顶,总觉得有些彆扭。但是现在我们都躺在床上,目光平视,所有的阻碍都得以装作不存在。
  她小小的手掌温柔的抚过后脑杓,认真的一遍遍描绘我的形状,每一次都感觉被治癒。隔着发丝碰触到后颈的时候,她停了下来。
  「不要因为他人眼光感到畏缩,我喜欢你现在的模样。」
  她看着我的时候空气缓缓变动,我们的眼神相互接触,在彼此的呼吸中隐隐碰撞。
  手掌轻轻加重力道,将我推往她的方向。
  她越靠越近,我下意识闭起眼睛。蜻蜓点水般,她的呼吸几乎落在我额间。
  宿舍的门被撞开,罗瑀暄起身的速度很快,瞬间便抽离我们靠在一起的部分。
  「我回来囉!」若琳高举着手中的塑胶袋,一如往常蹦跳着踩进宿舍,「我买了宵夜,快点下来吃。咸酥鸡配啤酒!」
  「你小声一点啦,等等又被投诉。」
  罗瑀暄笑着说,她已经顺着楼梯而下站在书桌旁边,适得其所,好像她本来就站在那个位置,好像我们刚刚没有躺在同一张床上,紧挨着彼此。
  额头还残留着她的馀温,我恍惚觉得,她也像我一样努力假装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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