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今夜无梦(1)

  既然已经受了母亲刚柔并济的教诲，又在毫无拒商量馀地之下应承了纪妈妈的要求，莘玥再不情愿再无奈，也只能跟着纪宇安一起离开婚宴会场。
  「谢谢你陪我去买礼品。」纪宇安打开副驾车门，手势极为熟练的护住车顶的门框，笑着护周莘玥上车。
  看着他毫无芥蒂的动作，莘玥在心里冷笑，面无表情地微頷首，反正又不是她想来的，她觉得自己没必要顺着他陪笑脸。
  她站在门边看着纪宇安的从容，脸色平淡无波，却又像是在隐忍什么情绪。
  她心里对坐在前座有些牴触的。
  出于直觉，她总觉得坐上这副驾座位之后，会有不受自己控制的事情发生。
  「玥玥。」纪宇安微笑看着莘玥，扬起无害的微笑，还微歪头，「怎么了吗？」
  「我可以坐后座吗？」她还是开口了，见他没回应，自觉尷尬又赶紧补充了句：「我、我会晕车……」刚说出口她就想咬自己的舌头，要用这种理由的话刚才干嘛不乾脆临阵脱逃就好了。
  纪宇安笑了，笑容是惯常在他脸上浮现的温意，多年前的她曾经对此无比熟悉，但现在他的温柔总是能惹得她浑身不自在。
  果然，纪宇安佯装讶异的张大眼睛，像是听见世界奇闻的口气道。「我第一次听见人晕车坐后座的呢，玥玥是不是说错了？」
  「……」周莘玥无奈，叹了口气。
  这样跟他斗嘴下去只会消耗精力，她迅速鑽进副驾，穿过门框的时候还刻意缩了缩身子，极力避免任何一丝肢体接触。
  车门没有如预期的被关上，周莘玥困惑的抬头，却发现纪宇安俯下身，笑意盈盈的脸靠得离自己极近。
  意外的近距离让她险些惊叫，她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下意识就想推他，「你……」
  而对方可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神情也甚是得体。
  纪宇安还是那个温和的笑容，指了指车内窗框处，「请系好安全带喔，或者你需要帮忙的话……」
  「不用！」周莘玥立刻拉过安全带，两秒鐘系上。
  急忙之中，她的手指擦过他还伸在椅背边上的手，当然线下的她已经无暇顾及这般不得已的肢体接触。
  看见她的戒备的动作和惊慌的脸红，纪宇安倍感兴味的笑出了声。
  「我系好了，你快点开车。」周莘玥已经被他搞得心脏快要衰竭，连骂他笑什么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顾着避开他的灼灼目光，眼神盯着前挡风玻璃，不耐催促。
  纪宇安望着他的眼眸又温柔了几分，他笑了声，轻声道：「关门了。」
  车子平稳的驶出地下停车场，看见从外头照入车道口的阳光，昨天没有睡饱的周莘玥一时难以适应光线刺激的瞇了眼。
  纪宇安馀光瞥见她小小的哈欠，透过后视镜看她。「想睡的话，闭目养神一下。」
  莘玥是真的累，这阵子的工作量让她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睡饱，近几日又为了表哥婚礼的前置作业忙得不可开交。她闔上眼，淡淡道：「谢谢。」
  纪宇安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正好是红灯的空档，他转过头，看了很快陷入浅眠的周莘玥。
  极微恬静的侧顏。
  想起她刚才一脸防备，像隻竖毛的猫咪的模样，现在又瞬间松懈神经睡着了。某方面来说她还真是没怎么变，总能以自己的步调怡然自得。
  看着她舒展的眉宇，他的神情中的笑意收敛了一些，今天……都还没看见她对自己笑的样子呢。就算稍早因为看出她对自己仍有所波动，所以能对大哥回覆得状似轻松，其实他心底还是不安的。
  就算现在和她独处，至少可以由此判断她对自己，并没有排斥至拒之千里的程度，他还是无法感到踏实。
  以他们之间的关係和状态，正式重逢相会之后，横亙在彼此之间的那些纠葛的影响和课题才会逐渐显现。
  要能逐一瓦解她对自己的牴触和防范，恐怕是距真正冰释之日尚且遥遥无期的漫漫长路。
  纪宇安苦笑了下，视线回到即将读完红灯秒数的道路状况，驶过十字路口的时候，听见身边的人发出了一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