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如果有那一日（三更）
第二百九十三章
金慧娴被苏云卿的话气差点当场就背过气去。
她先是一怔，然后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拼命往下掉，坐倒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如果顾孟冬在这里可能还会看在她跟了自己二十几年的份上怜惜一二，可是在场除了一个顾洛之外，还有谁会对金慧娴有什么心疼不忍吗？
顾老爷子也没想到苏云卿竟然这么伶牙俐齿，说起这些道理来一套一套的，直接就把顾洛和金慧娴堵的死死的。如今见金慧贤在这边哭天抢地的，心中也只觉得厌烦。
他按了按藏在桌子下方的按键，很快门口就响起了规律的敲门声，紧接着叶管家推门而入，在门口恭敬的躬身。
“老爷。”
顾老爷子有些厌烦的挥挥手，“顾洛，送金女士回去，让她好好休息休息。像现在天寒地冻的，真在路上出了什么事也不好，没事还是少走动吧。”
原本顾老爷子都已经松口让金慧娴可以到顾宅来看儿子了，可刚才顾洛不领情非要闹，现在顾老爷子也不想去费这个心，做这个好人，干脆就让他把人直接送回去，以后也都别来了。
顾洛脸色煞白，还想要争辩什么的他在看到叶管家隐晦的眼神暗示后还是硬生生的把话给吞了下去——就跟一开始的时候一样，他会积极争取的永远都只有自己的利益，但是若是别人的利益，他就顾虑重重了，哪怕那个别人是他的亲生母亲。
等过顾洛和金慧娴走后，苏云卿才转向顾老爷子，低垂着头欠了欠身，诚恳道：“刚才是云卿狂妄了，失礼之处，还望老爷子海涵。”
顾老爷子沉着脸，硬邦邦的说道：“不管我海不海涵，反正人你已经被你骂走了。看不出来你倒是挺伶牙俐齿的，竟然说金女士连妾都不如。”
对于顾老爷子的质问，苏云卿气定神闲。
“这话是我说的太过。不过常言道妻妾妻妾，即便是妾那也是有身份的，是敬过茶见过祖宗过了明路的。这三样当中金夫人没有做过任何一样，除了生下顾洛之外，她和顾先生在外面的莺莺燕燕又有何不同呢？”
虽然在现代已经两三年，但是在某些观念上，苏云卿的思维方式其实还是更倾向于大楚朝。
比如说这个妻妾的问题。
以她和顾言之之间的关系，没有意外的话她会是对方唯一的妻子，光明正大的顾家少奶奶，对于金慧娴这样连半点名分都没有的情妇，苏云卿是有资格看不上她的。假若是在旧时的宫里，一些位份低的嫔妃还要反过来像得宠的皇子和王妃行半礼。
不管是在大楚朝还是在现代，苏云卿从不仗势欺人，平日里也不怎么在意这种身份阶级，可是这并不代表别人就可以骑到她头上来，更加不代表在别人污蔑她心爱之人时她会保持沉默。
刚才她对金慧娴说的那些话其实也是小赌一把，赌顾老爷子是在意这个名分问题的。
后来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从顾老爷子不喜欢顾洛的出身，也反对她跟顾言之在一起就能看出来，哪怕都是现代社会，这些深宅大院的大家族家长骨子里还固执的保留了一些很守旧的东西。
而顾老爷子也确实觉得，苏云卿骂得对。
他了解顾言之，知道他虽然不喜欢顾洛，但是还不至于连看到他都扎眼的地步，从某个方面来说，或许他还更厌烦看到顾孟冬。而且以前顾言之也曾经跟他承诺过，只要顾洛安分守己，他不会对顾洛做什么。
所以今天这场闹剧，顾老爷子从一开始就认定是顾洛先惹的顾言之，而且多半是跟他身边的苏云卿有关，所以顾言之才会反应这么大，直接撕破脸皮，一点颜面都不讲。
再加上后来提到是谁先动手这个问题上，金慧娴和顾洛都是吞吞吐吐。而且以顾言之的身手，即便是他曾经躺了三年多，在醒来之后可是积极做复健和健身——顾言之现在每隔三个月还都必须去医院做一次全面复检，而这些复检报告都是要送到顾老爷子手上的——就连医生和教练都说，顾言之的体能，身体和肌肉的反应速度，大概是在巅峰期的七成左右。
一个特种兵队长的巅峰期，哪怕只有七成那也是不知道甩多少人几百条街的身体素质，再加上他曾经学过专业的格斗和杀人技巧，以他的水平，如果真想要顾洛的命或者是真想要伤到顾洛，顾洛刚才还能全须全尾的站在这里跟他胡搅蛮缠？
不要说是死手，顾言之连狠手都没下，纯粹就是小惩大诫，就像是苏云卿刚才所说的，只是作为兄长教训一下顾洛而已。
想到这里，顾老爷子心里别提多满意了。
他是看不起顾洛的出身，但是他也喜欢看到兄弟之间自相残杀。顾言之可以控制住自己，对顾洛手下留情，顾老爷子心里还是很欣慰的。
就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似的，苏云卿又接着说道：“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说得这么过分，这么露骨，但是他们污蔑顾大哥，这个我没有办法忍。宅子里面到处都是安保摄像头，假如顾大哥真的要对付顾洛，要对顾洛动手，他不会蠢到选在这里，那和直接站在您面前做有什么不一样？”
“还有以顾大哥的身手来说，真要做什么的话对方身上绝对不止这么一点伤痕。明明是顾洛先动的手，顾大哥只是自卫，可顾洛和金夫人却扭曲事实，顾大哥顾念您的感受所以没有说什么，但是我不行。”
苏云卿的最后一句话说的顾老爷子熨帖不已，看着苏云卿的目光都比之前要柔和一点了。
苏云卿总是这样，待人接物，说话做事，不管是方方面面都能做的礼仪周全，让人实在是挑不出错来。
“行了，”顾老爷子摆摆手，“你这个丫头嘴巴伶俐，我说不过你，你自己先回院子里去歇着吧，言之留下，陪我一会儿。”
苏云卿看向顾言之，见他对自己微微点头，还安抚的在自己后腰上轻轻拍了拍，她这才轻吁一口气，然后垂首敛衽的出去了。
++
刚才这些之前闹了那么久，到后来大家的重点都集中在顾言之到底有没有打顾洛，为什么要打顾洛这件事情上了，而忘了一开始所有矛盾的起点，是因为顾言之要把顾洛赶走。
顾老爷子也坐累了，他起身慢慢来到另一边的软榻上斜斜躺着，顾言之则搬了一个小软墩坐在他身边，手上习惯性的为他重新泡了一壶茶。
等清冽的茶香重新充斥在这一小块空间时，顾老爷子开口了。
“说吧，为什么要赶顾洛走。”
金慧娴顾言之看不惯要赶走也就罢了，这顾洛都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了，顾言之清醒之后知道时也没提过要让他搬走，怎么这会儿突然就要把人赶走，这当中一定是有些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一提到这个事情，顾言之的声音就冷了好几度。
“他对云卿不敬。”
顾老爷子愣了一下，联想到顾洛和他老子如出一辙的风流花心，立刻就明白了这个不敬到底指的是哪个方面的不敬。
“苏家丫头吃亏了？”
顾言之表情阴鸷，声音里似乎都带了一丝血气：“如果是那样的话，今天他就没法站在您面前了。”
前段时间顾老爷子对顾言之是如何对付绑架苏云卿那两个人的事情也有所耳闻，他可一点都不希望自己的小孙子有朝一日被自己的大孙子亲手干掉，听到顾言之这么说，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想来问题应该不严重，估计也就是言语上调戏了一会儿，谁知道倒霉正好被顾言之给抓到了。
“所以你要把人赶出去。”
顾言之抬眼看他，眸子里都是冷色，反问道：“不够吗？”
这个理由难道还不足够吗？
顾老爷子有些无语，他想了一会，语重心长的说道：“言之，顾洛始终是你弟弟，做事不要做得太绝。”
对于顾老爷子的劝告，顾言之淡淡说道：“很久以前我就跟爷爷您说过，只要他安安分分的，我可以当他不存在。但是若是他觊觎于属于我的东西，那剩下的事就是我跟他的事，爷爷你也不用管了。”
“胡闹！”顾老爷子实在没忍住，抬起上身狠狠的拍了他一下。“两兄弟之间非要闹得这么你死我活吗？上次竞标的赌约是你赢了，我也信守承诺的逐渐的把顾氏转交到你手上，以后整个顾氏都是你的，你就从里面分一点给你弟弟怎么了？就他手上那一丁点股份哪怕是跟你爸和在一起，也丝毫威胁不了你的地位，光是你一个人的持股就已经远远的超过了他们俩，你还在担心什么？”
顾言之唇角轻勾，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看来爷爷您也猜到了，有一天顾洛很可能会联合我爸一起来对付我。”
顾老爷子一时无语，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只能说道：“你爸那个性子，你自己还不知道吗？他只要吃喝玩乐，像是这种会伤脑子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顾言之微微低头，没说话。
顾老爷子看着自己心尖上的大孙子这样，又有些心软了。他重重叹了口气，说：“要顾洛搬出去这个事情，我不同意。不过如果你不喜欢看到他……或者是你那位苏家丫头不愿意看到他，等过了年，董事会之后，我把他调到泸市的分公司去。他带起来的人基本上都在京市和广府省，还有大不列颠国和新罗国，你可以派些人去泸市看着他，让他待在你的眼皮底下，怎么样？”
顾老爷子对顾言之和顾洛的态度真的是天差地别。饶是顾洛在他面前又是受伤又是受委屈的，顾老爷子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可顾言之就只是这么摆出一个自嘲的笑容，黯然的表情，就能让顾老爷子让步。
在苏云卿的问题上，可以说是顾老爷子坚持的最久的一次了，所以顾言之也很头疼。
“还有一件事，我也希望爷爷可以答应我。”
顾老爷子瞪了他一眼，最后还是说道：“行行行，说吧说吧。”说完之后又觉得好像答应的太快了，连忙补充道：“除了跟外界公开你跟苏云卿的事情和娶苏云卿入门之外。”
顾言之无奈的叹了口气：“爷爷，不管你同意还是不同意，我这一生都不会离开她，也不会再和任何人在一起。”
顾老爷子板着脸，“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事情？”
顾言之说道：“以后不要再给我安排任何形式的相亲，也不要利用任何机会向我介绍其他人，我不需要，也不希望卿卿因为这个不开心。”
顾老爷子坐直身体。“我现在都不干涉你跟苏云卿之间的事情，你还这么要求我？你小子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了？”
“只有爷爷不在给我安排任何形式的相亲，也不再试图利用机会向我介绍任何人，这才是真正的不干涉。”顾言之语气坚决，“除了苏云卿，我谁都不要。”
“那你怎么不干脆把她娶回来啊？”顾老爷子也有些动怒。“你不是很能耐吗？不是说着非卿不娶吗？不是拿了离婚申请书都没签名，就是不肯离婚吗？你跟我说什么？你直接把人娶回来得了！需不需要我让老叶在给你筹备一场晚宴，让你把这件事情公之于众，告诉所有人？国宴级别的够不够？”
说到后来顾老爷子已经是怒气冲天了，伸手就想去按桌子下面的按铃让叶管家进来，结果被顾言之眼疾手快的给拦住了。
“爷爷。”顾言之又叹了一口气。能够搞得他这么束手无策的，除了一个苏云卿之外，就只有这个把他从小养到大的老人了。“在你同意之前，我不会这么做的。”
顾老爷子沉着脸问道：“为什么？你还在这里跟我假客气什么呢？”
顾言之说：“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家人，我很想得到你的祝福，云卿也是。”
最重要的是，如果让苏云卿知道顾言之罔顾老人的意愿强行举行婚礼，她肯定会很不开心。
顾言之又怎么会允许让苏云卿在婚礼上留有遗憾呢？
当然他很聪明的没有把后半句说出来，果然这句话就把顾老爷子给哄的表情软和了下来。
不得不说顾言之虽然平时沉默寡言，但是在哄自己重要的人的时候，他嘴巴还是很灵光的。
话虽然不多，但是往往一击必中。
顾老爷子的火气被这句话给差不多浇灭了，他重新躺下，闭着眼睛佯装还在生气：“我老了，已经管不动你了，你让我别给你介绍那些姑娘，可是就算我把全世界的美女都叫过来了，你会看一眼吗？行了，赶紧滚蛋，看到你就生气。”
顾言之知道顾老爷子这就是答应了，虽然还没能让他松口让苏云卿入门，但是顾言之并不太过担心，要劝服顾老爷子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毕竟在顾言之心里，像苏云卿这样的女孩子，又有什么人会真的不喜欢呢？
++
顾言之走出书房的时候，叶闪正拿着文件在外面等他。
顾言之接过文件，一眼就看到了叶闪脸上的红肿。
他眼里闪过一丝震怒，低头看文件时突然冷不丁的问道：“谁打的。”
叶闪没有回答。
顾言之把手上的几份文件签好名重新交回叶闪手上，笃定的说道：“是叶管家。”
叶闪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觉得爸爸……我觉得叶管家跟洛少爷之间似乎有些问题。”
顾言之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书房，对叶闪轻声道：“现在还不能动他，但是终有一日，你从小到大受的，我都会替你还回去。”
叶闪先是垂着头，片刻后他抬头直视顾言之凌厉的双眼，用同样轻的声音回答道：“到了那一日，希望少爷可以让我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