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心与妄想

  像是特意在等待她一样，林嘉木立刻发了消息过来。
  林嘉木：【你到家了么？】
  姜虞：【对的……抱歉，我到家好一会了，刚刚吃完晚饭，才拿到手机。你也到家了嘛？】
  林嘉木：【嗯。那我拉你进群。】
  姜虞：【好呀，谢谢你林嘉木。不过，我可以只潜水不讲话吗？】
  林嘉木：【当然，随你开心。】
  姜虞：【谢谢你啦~】
  林嘉木：【不客气。】
  林嘉木回复得异常简短。
  毕竟只是文字聊天，姜虞看不到林嘉木在打下这几行字时，神态如何，更不知晓他在想什么。
  但隔着屏幕，语气突然显得很冷很淡。
  眼前忽然掠过她同林嘉木的几次近距离接触。
  上周日刚开学，乱哄哄的教室里，四面八方都是探究的目光和小声的议论，唯独林嘉木一个人走过来，轻轻俯下身询问她是否愿意自我介绍，自带疏离感的琥珀色瞳孔，那一刻却盛满了温柔的鼓励。
  昨天在办公室里，被沉知晓diss的时候，她尴尬无措到连头都不好意思抬，那时候，也是林嘉木主动站出来替她解围，耐心细致地帮她补课。
  而今天上午，说好的8点钟见，她还生生迟到了快半个小时，让他吹了这么久冷风。即便如此，他也没生气，还主动请她喝了一杯芋泥奶茶。
  甚至连说到QQ群时，她编造的那么拙劣的谎言，他都没当面拆穿，给她留足了颜面。
  平心而论，作为普通同学，林嘉木真的足够好。
  甚至，好得有些过分了。
  可她呢？
  一而再再而叁地违背承诺。一大早就迟到，害他白白吃冷风。晚上到家也把添加QQ好友的事抛之脑后，刚刚一通过，就秒发消息过来，大概又等了很久吧。
  换位思考，即便对方是泥人，也总该有点脾气了吧。
  ……林嘉木是生她气了吗？
  这一切确实都是她的问题。姜虞想了想，当机立断，发了一长段真情切意的道歉发了过去。
  这一次，对方没回复。
  姜虞想了想，又打了一段道歉的话。
  依旧没回。
  心里有点堵，姜虞轻呼一口气，退出聊天框。APP首页界面中，只有她刚加进来的班级群里，不时有一两个人在讲话。
  消息翻得很慢，最终也沉静下来，手机屏幕很快归于黑暗。
  黑色的玻璃屏仿佛是一个黑洞，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没。心里越来越堵得慌，她只好放下手机，几步走到窗前。
  窗外，雨越下越大，几乎将整个世界浇铸成黑蒙蒙一片。
  这时，视线里突然出现姜成帆的身影。姜成帆撑着一把黑伞大步走到院子里，推开大门，然后又几步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噼里啪啦的雨滴砸下来，窗户上模糊成一片。
  姜虞趴在窗边，看到黑色商务车的车灯亮起，很快又往门外驶去。
  爸爸他又去加班了？——这半年来，姜成帆所在的事务所业务大增，比前几年都要忙得多。好几回都是今天这样的休息日，他也是会匆匆忙忙地跑去公司加班。
  汽车背影迅速消失在朦朦胧胧的雨帘中。
  姜虞意兴阑珊地收回视线，准备把试卷错题誊抄到错题本上。这时，手机屏幕却突然亮了起来。
  心脏又是一通乱跳，姜虞小心翼翼地划开手机。
  是林嘉木的回复。
  不是文字消息，而是一条语音。
  整具身体都在难以克制地微微发抖，姜虞深吸了好几口气，又插上耳机，才点开语音条。
  熟悉的男声缓缓地流淌而至：“姜虞，你在想什么呢？我怎么会生气。对了，你平时在家里有什么不理解的题目，也可以随时问我。我有些事情，先不说了。”
  温润的声音，带着明显笑意，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宠溺感，仿佛一支羽毛轻轻地搔弄在耳畔。
  仿佛劫后重生，姜虞骤然松弛了下来，尽管心脏依旧怦怦直跳。
  不知怎的，这一刻，姜虞内心突然产生一种冲动，仿佛被压抑了许久，不待细细考虑，就迅速打下一句未加修饰的话。
  【林嘉木，其实，我有一点点好奇，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吗？】
  以及，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是单纯地作为班长，帮助新同学早日适应环境？
  还是优等生林嘉木天生地乐于助人，认为差生如她孺子可教？
  又或者，是有私心？——可姜虞并不敢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