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5)
季柯刚接手魔界没多久,一切布置按自己喜好的来,所以就连称呼也是。他毕竟腹内还有那么一些风花雪月的雅俗兴致,就将过往一并推翻,自称尊上。后来的手下也都这么称呼他。不巧这只滚的比较早,他滚的时候,尊上这个称呼还未深入人心。
是以许久不碰面,他一见季柯,张个口闭个嘴仍旧叫大王。
丹阳眼角跳了跳,抬起眼:大王?
季柯面不改色:我倒想亲眼看看,那个极爱奢华的赤灵王,是否与我长得一模一样。毫不做作地就自己把自己卖了个彻底。
丹阳瞧着并未生疑,只是垂眸看向地上的魔。
你躲在钱小姐的房中,有何意图。
他的剑已经收了起来。
如无必要,丹阳的剑从不指向任何人。即便是对手也是。不以剑尖指人,是他对于别人的一种尊重。对手者,切磋也。害人者,杀也。不过如此。
摩罗那挣了挣,发现这个剑修与以往那些草包不同,实力远在自己之上。且身上八卦剑气愈挣愈紧,实在无法逃脱,干脆也不做无用功。
他直接了当道:你又是哪根葱,敢来管爷爷我的闲事。
你先说你是哪根葱。
摩罗那怒道:你才是葱!
丹阳缓缓地眨了下眼:葱才管葱的闲事。你说我是葱,岂非你也是葱。
摩罗那接触过的修士道士之类,无一不是呔大胆妖孽岂容你放肆胡言乱语残害他人之类,一漂光亮的大道理,从没有一个葱不葱和他辩论的。一时竟然被堵地说不出话来。
眼见自家旧部一脸愕然傻在那里,季柯实在看不下去了,站起身一脚就踹上了摩罗那:少废话。想威胁就赶紧的有事说事!堂堂魔界出来的竟然要脸不过别人,丢不丢人。
钱员外震惊道:这怎么能叫威胁呢!
季柯立马改了口:快些,把你如何残害钱小姐的事全都抖出来。说着立马又追补了一句,坦白从宽可从轻发落,饶你一条性命。怎么说也是自己人,万一剑修一个手抖杀了,他这个当头的良心还是会抖上两抖。
摩那罗愤愤盯着他,确认这个满口胡话的人不过是与魔尊长得相似,实在不是同一个,便冷笑一声道:害人就是害了,你们又没瞎,还非要问。
季柯又踢了他一脚:详细点。
摩罗那沉默了一下,闭紧嘴,不打算言语了。这副小模样一看就是个很有故事的人啊!
不过钱员外可不管,他只知道眼前突然出来一个妖物,还坦白承认是自己害的钱小姐卧床不起,立马叫道:烧了他,烧了他为我女儿报仇!
她死了吗你就为她报仇!摩罗那被他叫得心烦,原来就不待见这个老头,眼下更是恨不能拿眼刀子剐死他。若非有言在先,他钱家上下还能活到现在?
钱庭之一窒,叫得更大声了:他还敢口出狂言!说着就去拉丹阳的袖子,高人,这种妖物还留着作甚,赶紧收了他啊,万一被他跑了可怎么办!
不急。丹阳抬手,将自己的袖子从钱庭之手中抽了出来,尚未有人,能从我的剑气中逃脱。夜还长,有的是时间。
慢慢听故事。
摩罗那震惊了。他皱着眉头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想从我嘴里套出半个字。
丹阳看着他,忽然道:钱小姐让你来的。
不是!
季柯终于还是捂住了脸。这个反应,明明白白告诉对方你猜对了。他既然能缠了钱小姐两年,还完美地避过了过往修士道人的收捕,又瞧着十分凶恶的模样。
怎么到了丹阳手里就没脑子了呢!
丹阳了然:那就是了。
摩罗那简直要跳起来咬人:你聋吧!
丹阳却不理他了,只转身对钱庭之说:他不肯说,我就只好问钱小姐了。
钱员外有些懵,一直未说话的钱夫人却扑了上来:你想对媛媛做什么!张牙舞爪一副恨不得扑到丹阳身上又撕又咬的架势。
你胡说八道!有妖物你不收,却要扯上我女儿做什么!
向来温婉和善的夫人忽然变了个人,一下又尖利又凶悍起来,搞得钱员外也有些发晕,但他还是晓得他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当下附和道:对啊道长,你不收妖物却在这胡言乱语,还说是媛媛让他来的,污蔑小女清白,实在没有这个道理!他伸手指向摩罗那,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他不人不鬼,凭空从媛媛房梁上掉下来,难道不赶紧杀了他!
钱员外
沉默着的季柯忽然开口,拉长了声音。
钱家夫妇一齐看向他。
袖着手看戏的季柯施施然说:我记得,钱员外当时苦苦哀求我们过来,说的并不是要降妖除魔,而是要替钱小姐看病吧。
季柯歪歪头,瞧着床上的小姐睡梦之中苍白的病容,慢条斯理说:可是眼下我瞧不出你所谓的不人不鬼有加害钱小姐的迹象,却只瞧见了你夫妻二人,非要置他于死地的模样。
你说,你是不是在这件事上有所隐瞒?季大魔头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欺骗我们的代价是很大的。你付不起。
季柯原本就一身煞气,只是在剑门时假模假意遮掩了一些,又因剑门弟子选择性眼瞎,是以无人说他戾气重。如今难得肆意恢复本性的模样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在吓人,仿佛他真能做出让对方付出极大代价的事来。手中。功力不足,空有一身威压,但足以令钱庭之这对寻常夫妇受到惊吓。一瞬间只觉得脖子都被人掐住,难以呼吸起来。
你,你们,你们
钱员外哆哆嗦嗦伸着手指。枉他以为这两人生性良善是正义十足的好人,他盼了那么久终于盼到能将这魔物收伏的高人。不料高是高,人品不大好。这下不是请来大罗神仙,而是放了两只虎豹进门。
丹阳已无耐心听他们在那你来我去,他已经走到床边,打算叫醒钱小姐。
就在他化出剑鞘即将杵上钱小姐的前一瞬,有人憋不住开口了。
你别碰她。
摩罗那道。
丹阳回过身。
被他的剑气束缚着的人腮帮子都咬得死紧,眼中光晕明明灭灭,终于道: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只要你别将她扯进来。
摩罗那也知道,眼下来了两个不好惹的人,不知是敌是友,不知是黑是白,瞧着像是一身清气,做事说话却肆意妄为。但不论怎样,他今日怕是只能全数交待了。
第25章 棒打鸳鸯
说来很简单。不过是一个不知世事凶险的少女,非要去探索一个独来独往活了几百年的异族的故事。她闯入我的地盘,见着我的模样,不但不怕,却还死缠烂打。
季柯简短评价:老牛吃嫩草。
摩罗那忍不住反驳道:是她自己说喜欢我!
但是你没拒绝。季柯说,所以还是老牛吃嫩草。
摩罗那一时无话可说。反倒是钱夫人跳了起来:你存心以妖术迷惑媛媛,竟然还说是她对你死缠烂打。你,你,你这个妖孽!
季柯没有理钱夫人,只道:最后你还是喜欢上了她。
魔界中人,说句难听点叫没脑子,说句好听点叫快意恩仇,爱憎分明。虽然先开始是钱小姐喜欢摩罗那,但后来摩罗那动了心,两人两情相悦,就称不上谁先谁后了。只是好景不长,钱小姐得了怪病,若非摩罗那以自己的修为相渡,早已香消玉陨。
但毕竟一个是人,一个是魔。摩罗那虽然能挽救钱小姐的性命,却也使她染上魔气,令她缠绵病塌。但对于相爱的人来说,没有比日日相见相守更好的了。
接下来的事,不用摩罗那说,季柯也知道。无非是钱夫人偶然发现了这件事,无法接受女儿和一个妖物纠缠在一起,还自发自愿,顿时怒上心头,一意认定是摩罗那的过错。四处搜寻道士高人,希望能将这妖物收服,好令钱小姐恢复正常。而对外却不能道出实情,只说是钱小姐病重需要医治。
钱夫人怒道:难道不是他的错?
一道温婉却柔弱的声音道:不是他的错。
丹阳回头看去,钱家小姐正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虽轻声咳着,望向地上摩罗那的眼神却十分温柔。她柔声说:摩罗那说的不错,一切都是我主动缠着他的。
如果不是我要缠着他。他就不必认识我了。不认识我,也不用替我续命损害他自己的修为。钱小姐说着,长长的睫毛上已浸润了点点晶莹的泪珠,她看向丹阳,似梨花带雨,又怎么会被这位修士,给束缚在此,连反抗的力道也无呢。
摩罗那动情道:媛媛!一个强健的大男人,竟也泪光闪动。
虽然打断别人含情脉脉不大道德
但是季柯还是忍不住咳了一声:对不住插句话。
就算他不渡修为给你,他也是打不过这位的。他说完要说的话,又退了回去,眼观鼻鼻观心,好了你们继续。
摩罗那:
钱小姐:咳咳咳咳
这还怎么继续啊。
总之氛围就被刚才不解风情的人给破坏了,但是丹阳心情倒是出乎意料挺好的。他沉吟道:摩罗那虽然是魔,但他未害小姐性命,反而有助于她。于情理不能杀。
摩罗那一怔。
丹阳又说:只是异族终归不便在一起,你的魔气虽暂时救了她,日后长久相处下去,却会在她肺腑之中积累越深。依然会成了害她的毒。药。
这些,摩罗那又如何不知,他苦涩道:我晓得。我一直在找能治她的药。世上最好的妙药皆在丹门。但丹门又岂是能轻易闯入的地方。裴成碧这厮十分狡猾。我不是他对手。哎,倒不如请赤灵王与他一战。
季柯的神情微妙了一下。
丹阳的神情也微妙了一下。
丹门他道,若说他宗门的药,我身上倒是备了两颗。
季柯:?你哪来的。
丹阳十分坦率:诸明宣给我的。
季柯很怀疑:他心这么好?就算他肯,裴成碧扮成的松书凝也不肯的吧。
其实裴成碧不但没有不愿意,反而恨不得诸明宣能多给丹阳几颗。他来干什么,是来有求于人的,丹阳能活着回来当然是最好的局面了,若是受了伤,他怎么去渭水打架。
丹阳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里头滚出两颗泛着清香的棕色药丸。他取出其中一粒,拈在指间,递与钱小姐:此药能化解世间一切厄气。你体内魔气不深,将它兑成水,一日三碗,连服三日,好生歇养,便可清除。
季柯不满道:喂说谁厄气。
但是消了魔气尚不够,小姐的病不能消除。
这便看她造化。或许能连带治好也未可知。丹阳谨慎地将瓷瓶收回怀中,对摩罗那道,若她不好,你便再上丹门求药。裴成碧不让你进,你就打到他服为止。不是很简单?
摩罗那怔了怔,眼中光芒一闪,虽身体被束,却哈哈大笑起来,浑身都散发出意气。
说的不错。老子要借他救命药一用,还要他答允不成!
丹阳来不是为了杀妖降魔,本来就是取玉皇贝,顺便瞧瞧钱小姐的。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丹阳便转向面色不善的钱员外:令媛已无碍。钱员外答应我的事,是否也该兑现了。
钱员外在那哼哼:哪门子解决。他梗着脖子,我是不会让小女和这妖人在一起的。
摩罗那冷哼一声,钱小姐黯然垂泪,丹阳却略略疑惑。
关我什么事。丹阳道,你来客栈时,只是要我救你女儿性命。我救了。至于她是否要和这个魔头在一处,是你们的家事。你若伸手要我管他顿了顿,学起了季柯的话,代价很大。你付不起。
钱庭之:
季柯趁他们没注意,偷偷和钱小姐如此如此这般那般的说了一通。钱小姐本正暗自神伤,闻得此话,眼角还带着泪花,面色却有些惊讶,犹疑道:可以吗?
季柯:当然可以。
丹阳虽未转头看他们,却眼角留意到这一幕。便听钱小姐道:请父亲和母亲不要为难二位高人。我能活着已是万幸。至于摩罗那我与他非一族中人,硬要在一起,也只叫他为难。待我好了后,便和他山长水远,各自为安吧。
摩罗那登时浑身一抖,像被雷劈过一样!
他原本要反驳些什么,却叫季柯一瞪。虽然眼前青年除了脸之外和赤灵王并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长久以来的服从心仍旧叫摩罗那下意识闭了嘴。
既已失去反驳的机会,他便再没合适时机开口了。沉默半晌,只说:也好。
当年钱小姐跟着他从东到西,不嫌他冷脸相待,是他自己不珍惜。如今倒了个儿,可见世事终归是很平等的。曾经钱小姐如何失魂落魄,现下轮到他了。
摩罗那语带艰涩:但我会治好你的。
原本钱夫人已经准备好暴跳如雷,甚至将断了母女情份这样的话都憋在了喉咙口,不料钱小姐忽来此一出,四两拨千斤,竟叫她无话可说了!
季柯道:如何了。这下二位总该满意?他施施然掸了掸袖子,行了。钱员外,还请移步,带我们前去取东西吧。说着,季柯看向丹阳,提示道,你是不是能把人放了?
丹阳动了动手指,摩罗那就重获了自由。见他舒展筋骨那一瞬,丹阳明显看到钱小姐神情激动,似乎要从床上跳下来。他有些疑惑,不是分手了么?既然舍不得又为何要这么说。
总归钱员外也知道这两个人坑不起也骗不起,现在圆满之至,也只能履行承诺。还好他答应要送他们的玉皇贝本来就不是值钱货,当了这么多年传家宝,从不见其中有任何一分好处。送人倒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