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
“做做样子而已, 接了个‘偶像也会用功念书吗？’这类的白痴节目, 有点像爱之前做的那个, 不过也就是图个打发时间；《香叶游乐园》拍完我们就没什么事儿了嘛。”清水美嘉继续道：“薰在做什么大学读书社团活动, 搞不懂她是去秀脸的？看到她谁还会认真看书啊；樱织和爱都被按回家学习了，你最近又忙着拍戏，我超~无聊的啊。反正最后也是去早乙女旗下的那个艺人培训学校，让我玩什么《龙樱》, 没意思。不过要是我的高中班主任不是那个秃子、而是阿部宽的话, 那我也乐意啊, 可惜他就是个地中海……啊，对了, 星你也是要上早乙女的对吧？那记得和经纪人说一声, 他们开始春招生了，我们直接进是可以，但流程还是要走的……”
鹿见星听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 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那个，美嘉，我跟你说一下。”她顿了顿，组织到适合的语言后，道：“我大概不会去早乙女了。”
“什么？！你又不想上大学了？！！！”清水美嘉握着手机，语气称得上是苦口婆心：“不行啊星，老老实实继续念书吧。好歹这个学校在业内还是很有水准的；将来就算我们人老珠黄不受欢迎了，有毅力的留学再读个导演啊艺术啊，有关系去电视台或者转行当主持谐星都可以的，现在哪里都要看学历，你总不会告诉我自己打算到年龄就嫁人生子吧？那太可怕了，完全不是你的风格……”
“呃……”鹿见星的声音里满是疑惑：“为什么我一说不去早乙女你就觉得我是不想上学？”
“难道不是这样么。”清水美嘉直言，“就为了学校的事，当初我帮你找了多少理由应付经纪人？不对……”她思索道：“你的意思是，你要读大学吗？”
“嗯。”
“唉——？”清水美嘉饶有兴趣地问：“要通过考试的那种正规综合类大学？你自己去参加测试？”
“不，是免试的。”
“啧啧啧，”清水美嘉发出那种让人感觉诡异的感叹声，还故意阴阳怪气地捏着鼻子笑道：“有一个御曹司的哥哥还真好啊，我也好想和你一样不用考试就你能直接入学；说说是哪所学校？九州？神户？还是名古屋大学？名古屋那边也很不错啊，不至于像东京一样拥挤，生活起来还是蛮轻松的。不过短大就算了，感觉还不如早乙女……”
“都不是，”鹿见星回道：“原本说好是京都大学来着，但我几边都递交了资料，最后东大那边的教授提出可以，见了面商谈后，还参加了特殊的笔试和面试，结果是东大先一个确定了入学通过的免试资格。”
“………”
“所以来年，我就是大学生……？唔，”鹿见星感觉这个用词怪怪的，“应该和薰一样是特招吧，毕竟工作还是要继续的。”
“你你你说什么？！！东大？是我想的那个学校吗？！！”清水美嘉的声音听起来都发抖了，“……你哥哥是给学校捐了几栋教学楼才办到的？！”
“没有捐楼，但教授和导师都是通过他认识的。”鹿见星平静地道，“刚才你说的那些我也有好好考虑过；的确，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都要参加成人礼了。——是该认真考虑一下未来的事情。虽然我不喜欢教条化的生活，可人生就是要不断接受这些；既然所有人都觉得高学历的经验不可或缺的话，不论是为了世俗的目光或是自身的修养，我会努力去做到这一点。”
“虽然你这种‘我在装x’的语气让我真的很不爽、而且此刻我除了疯狂嫉妒之外暂时想不到别的什么，但……”清水美嘉挠了挠脸，“想不到星也能说出这样的话啊，怎么说呢，我还是为你高兴吧；未来的东大高材生。”她笑了起来：“噫，怎么感觉你和这个词完全联系不到一起…所以申请的又是什么专业？”
“日本文学。”
“哈？真的假的，你？”
“嗯。”
“……八辈子都和你扯不上的玩意，那你还骗我说你哥哥没捐楼！！！”
“他母校是耶鲁啊，要捐也是优先母校我觉得。”
“啊啊啊我反正已经不相信了！总之你就是在吹牛！来年还是好好地跟我去早乙女！哼！”
“我要说自己会上一桥的法学部才算吹牛吧？”
“嘀——”
“啊，挂了。”
鹿见星看着手里被挂断的通话，莫名有些委屈；她偏头，向刚才正和自己聊着天、就被这一通电话打断的黛千寻，“被不学无术的人说我不学无术，那我在其他人眼里到底是得有多不学无术啊……？再说，为什么要说是赤司，我自己五十年后难道就不可以了吗？”
“唔……”黛千寻看着她左手边的金色动画人物模型，寻思着哪个话题才比较不ky；想了想，他道：“您要是把那个送给我的话，说不定可以改变自己的形象，洗心革面呢？”
“那就算了。”鹿见星一把抱住面前的宝贝，“我还是一辈子保持这个样子吧。”
关于学校的事情几乎没在鹿见星的脑子里待太久、就那么过去了；因为就像和清水美嘉说的那样，这件事也只是人生必经的诸多选择之一而已。
可纵使她对学校和学习的概念一向淡薄，做事大多出于喜好，但旁人却并非如此。
在这所校园中拍摄的熟人里，除了金枪鱼外，倒是大部分都是得过且过、和她不分伯仲；但其余的朋友却不是这样。鹿见星忙着拍戏和赶稿，算得上时间稀少珍贵，白石他们却比她更为忙碌——即便是平日再优秀的人，面对人生中说得上是尤为重要的全国统考也需要慎重对待。街上已经开始卖起会带来好运的纸笔文具，寺庙也不时会有备考生们结伴去许愿、神树上挂满了满载心愿的福条。事务所对此的反应是如同每一年一样，让她们发了祝福的推文。
由于朋友大多都忙着去用功，所以直到《kh》的杀青，鹿见星才猛然意识到：马上就要立春了。
再也没有高中生涯假期的学生们经历了辛苦的几场考试，总算能安心玩上几天；全国统考不合心意的也在等待二三月的又一次考试成绩的答案。鹿见星是听说今年参加考试的几个人也都获得了满意的结果，可越是结戏的关头越忙，于是等到杀青宴会结束后，她才有机会和他们出去玩了几回。——大多都是庆祝、放松，不过这里面最可怕的一个是芥川慈郎；听说他从结束统考回家后，就睡倒在自己的房门前、像是没了呼吸一般，把他妈妈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然而等联系倒冰帝的网球部同学集体到场、想要送他去医院时，他就又喊着“我饿了”地睁开了眼睛。
“都已经那么大了，还蠢到那个地步。”鹿见星正在群聊里看着他们用那种奇怪的宠溺？语气和她讲述着网球部的趣事，就接到了剧宣的新通知，又匆忙地赶去了片方要求的目的地。
“这次的拍摄和cm很像，重点是和j社联合宣传……”鹿见星坐在车上专心听着经纪人的话，心里想着《月色》也该杀青了；因为这部成品的期待度很高，但为了避开和正在播放的《香叶》撞档，后续的铺设仍在进行。是时候去和敦贺莲再商量关于第二部相关的事宜了，她思索着自己写好的那十几个剧本里哪一个会更符合他的概念而被采纳，一边又想着《月色》的最终剪辑效果她还没来得及看，刚抬头，就看到了意外的熟人。
“幸村君？”
“咦，鹿见桑竟然是不知道的吗？”
穿着鹿见星从未见过的高校制服、看上去意外有些英气的幸村精市将系在脖颈处的青色领带随意地扯了下，又接过工作人员递给他的外套，“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很期待呢，遗憾。”
“啊……”鹿见星跳下保姆车，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原来另一个模特儿是幸村君你呀，那挺好的，经纪人说的新人……嗯，幸村君是来兼职的吧？”
“答对了。”他对鹿见星轻轻一笑，“之前不是拜托让我帮忙么，那会忙着参加校推，后来又是统考……我前几天才从国外度假回来。抱歉啊，总算能抽出时间把说好的事情做完了。”
“幸村君对镜头的把握真的很到位哟。”一旁正调配仪器的摄影师见他们说着话，也插了句嘴：“cm的木成导演千叮万嘱要拍你们当时那个给了他很多灵感的节目剧照。不过既然女主角出现了，鹿见桑要不要看看自己更倾向于哪个场景？受女孩子欢迎的我们可以先拍。”
他说着就将手里的分镜本递给了她，“哈哈，我猜是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鹿见星摘掉围巾，回想起刚才经纪人说的广告人设，又将身上的长外套脱了下来，只余一件薄薄的淡樱色针织衫和与对方相配的百褶裙，两条腿稍微蹦了蹦，才稍微从骤然袭来的寒冷里回过神，“秋乃对荷的告白那一幕吗？”
………
在充斥着了暴力和绝对权力的病态校园里，每天都在上映着折磨人心的残酷戏码；而唯有一处才是少女能够得以安息的场所，她靠在逃生楼梯的那个拐角的台子上，皱着眉头，难过地看着新一幕残酷游戏的上映。
——一个此时用狼狈来形容都太词浅的男生正跪在下面的绿草坪处痛哭着，他的身上、脸上全都是脏兮兮的垃圾和像是油漆一样的东西；被紧紧抱在怀里的像是他的书包，已经破破烂烂，里面的几本书都被撕得看不出来形状。
而秋乃也只能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痛哭出声。
“我、我受够了！！！我错了，我错了……不要在这样，我不要！！对不起，请原谅我，不要再这样对待我了！”他语无伦次地、断断续续地说着一些完全让人没头绪的话，还试图向身边的人凑近，“救、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可惜正义只站在权势的那一方，男生心中幻想的天使没有出现，恶魔们却现身了。
那是一群穿着英德校服的学生；男女都有，此刻大部分都是一副满脸恶意和嘲弄的样子，有个男生大步走到他旁边，用充满嘲笑的话弯身对那个男生说，“这就是得罪f4的下场，在做之前为什么不掂量自己一下呢？现在知道后悔也没有任何用处，去死吧，垃圾！”他不顾对方抖个不停的身体，一脚踹了上去，然后一脸夸张地回头对那些学生说，“啊，我的鞋子被这个废物弄脏了呢？怎么办，这双鞋子我还是挺喜欢的，不过也只能扔了~”
“是啊，是啊，弄脏了山本君的鞋子，御堂，你真是罪该万死啊。”
“明明得罪了f4还有脸来学校上学，学校里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真恶心~”
……
秋乃看不下去了；她蹲下身，闭着眼睛，等待了很长时间，那个变/态到令人作呕的游戏才终于结束。
再望过去的时候，男生已经一瘸一拐地离开了；除了地上的垃圾和满地无人捡拾的书之外，这场刻意到残忍的校园暴力再也无人知晓。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秋乃对着天空大声喊叫着；她总是自以为为人正直率真，但此刻，她发现自己也不过是个躲在背后不敢吱声的可怜虫子而已。
她已经哭不出来了，说服马上就可以离开学校，最近也交到了新的朋友，她正要转身离开这里时——
“好吵。”
睡在楼梯间的荷拿下倒扣在脸上的小说，轻蹙着眉头，瞥了她一眼。
他见对面哭得满脸泪痕的模样，面上无动于衷，但身体却支了起来，慢慢地打了个哈欠，边打边从她身边绕了过去，准备走出这个逃生梯。
“……你、你也属于那几个人之一吧？！你看到这些场景，心里不会有哪怕一点点的愧疚吗？”
少女闭着眼，终于忍不住大声朝他喊了出来。
“……”
蓝紫色头发的少年无所谓地单手插兜，耸耸肩，“不。”
“停！很好！”
在幸村精市说完那句话下一秒，鹿见星就忍不住“噗”了一声。
导演忙着和摄影师讨论录制了，幸村细心地一一将身上的灰尘拍掉，然后歪头，很不解地问：“听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鹿见桑觉得很有趣的话，是我刚才哪里演的不对吗？”
“没有啦，”鹿见星见他一直试图转身擦掉背上的那道灰，干脆就凑上去帮他拍，“只是我实在是想象不出：如果是幸村君你遇到那样的场景，会简略一句‘不’就解决问题，有点，哈哈哈……”
“那在你想象中的我会如何表现呢？”
“唔……”鹿见星想了想，“大概是，‘你没事吧？’、‘女孩子不要随便掉眼泪哦，眼睛会痛’……之类的。”
“这就很让我觉得委屈了，”幸村望着她的头顶，“我只和鹿见你一个人说过这种话啊，因为你两次都在我面前哭了嘛，你的说法让我有点像个……”
“……”鹿见星用手背捂着他的嘴，小声道：“嘘——别说了，助理还在，我不要面子的啊。”
“噗。”幸村轻笑，“那好吧。”
“……可以了，下一场！”他们还没说几句话，导演那边就开始喊人了。
“没问题吧？”幸村见她一直在轻微地发抖，“要不还是先穿上外衣？今天的温度只有四五度而已。”
“没关系。”鹿见星舒了口气，“女孩子想要漂亮一些，都是需要点代价的。”
*
在这天之后，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鹿见星每天下午都会去拍摄这个系列短片。由于是当做服装和杂志的if设定宣传向，服饰和造型的变化很多，幸村精市难得还发出了“我从来不知道女生还会有那么多种发型可以选择”的感叹。
听说他们拍的这些组照片，光是品牌的预约就受到了热烈的反响，官方推出的图片下载量让《kh》的剧组也蠢蠢欲动起来；生意人一旦尝到了时下年轻人流行的所谓cp甜头，会比年轻人做的更多。他们已经在联系合适的品牌商了；而鹿见星觉得如果敦贺莲和平和岛幽（他现在的艺名是羽岛幽平）要是也来拍一下这种系列类型的话，《月色》说不定也会得到不一样的宣传呢。
她把这个想法和‘还可以适当露露点’的念头发给了敦贺大导演，然后得到了句“死ね！”的回答。
唉，这人就是对生活太有仪式感了。
历经了小半个月的磨练后，幸村展现了他优异的学习和运用能力，连导演都说他既然刚考完统考、或许大学可以报个摄影类的专业也会很有前景。但被他笑着换了话题，鹿见星想想这些少年连高三都要去参加练习赛的那股…对网球这项运动的痴迷劲头，觉得他多半会报考什么体育专业吧。
“没有哦。”然而在有次闲聊说到这个话题后，幸村却很肯定地否认了：“我是以别的项目被学校推荐给东大的，所以专业大概会是园艺……”看着鹿见星那副双目睁圆的模样，他噗嗤一笑，“骗你的。”
“不过，”他继续道，“或许会在大学期间去法国当交换生呢，网球是我人生永远的目标之一。”
“这样啊。”鹿见星捧着脸，“‘没有网球的世界毫无意义’、‘我永远会爱着这个项目’——嗯？我有没有说错？”
“这是？”
“我听腻了的话。”鹿见星摊手，“不知不觉就被网球部成员给包围了；说真的，网球是不是你们公认的女神倪下或者完美情人什么的？每个人的脸上和心里都写着这句话，真有那么好玩么？”
“你要是有空的话，我可以教教你啊。”幸村和朝他们招手的工作人员点点头，“不过，”他语气一变，“体力太差劲了可不行，每天给我绕着操场跑二十圈！”
“扑哧……”鹿见星捂着嘴轻咳了声，“这不是那个，手冢君……”
“是的呢。”幸村弯起眼，“听说青学的手冢君和不二君的第一志愿也达成了哦，很快我们就是同学了。很有趣吧？原本是竞争对手，上了大学却变成了朝夕相处的同级生~”
“不，听你的语气，有种恶趣味在蔓延的感觉……”
………
他们边说边走，很快就到了最后一幕的欧式喷泉的旁边；鹿见星摸了摸泉座上精致高雅的浮雕，“这是太阳神阿波罗和他的坐骑金乌呢。”
“嗯，”幸村俯身看了看，“除了月桂藤枝外，还有向日葵。”
“正是如此。”木成导演含笑拍手，“你们观察的很仔细，关于这一幕的场景我其实选了很久、虽然樱兰的校园哪里都很适合入镜，但果然还是这个浮雕最能代表秋乃的那个心情唷。”
“是说……”幸村精市回想着那个典故，“妖精克莱蒂亚深爱着英俊的宙斯之子、古希腊神话里十二神之一，掌管着日升的太阳神福珀斯阿波罗，而他被很多人爱慕着，故而不以为意；苦苦追寻着他的克莱蒂亚性格内敛，只有终日默默地凝视着他的身影，无论阿波罗的马车走到哪里，她都会一直看着……”
“不眠不休，最终就变成了花朵对吧？所以向日葵永远会向着太阳。”鹿见星帮他补充完整，转头对导演道：“您是想让我表现出这种少女的祈盼吗？”
“没错！”木成导演点点头，“至死不渝的绝恋，不正是秋乃对即将追求自己真正的心上人、出国远行的荷的心意么？但那个亲吻脸颊的场景我做了改变，你们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