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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宝儿 第1节

  ?  《元宝儿》
  作者:姀锡
  简介:
  【文案一:作诗版】
  活阎王,命贼长
  一日肚疼上茅房
  一摸裤兜没有纸
  再摸裤子两把屎
  院里新来的“小厮”粗笨呆傻,日日犯错,惹得伍二爷日日动怒,前些日子一气之下将其打了顿板子,院子里总算是清净了几日。
  这日闲来无事,问起,只说在学作诗,伍二爷一时好奇便摇着扇子来到了小厮住处,见窗子底下落了一地纸团,他随手拾起一个团摊开一瞧,顿时脸色一黑。
  再拾起一张,顿时面如锅底,只见上头歪歪扭扭写着——
  阎王得了一王八
  王八调皮被他杀
  你俩本来是一家
  何须缘由互相掐
  昨儿个伍二爷恰好才刚得了一只神龟,喂养时又恰巧叼了他的指头,被他一气之下给炖了。
  所以,这活阎王指的是他?
  这样想着,伍天覃不由将双眼一眯,良久,嘴里咬牙磨出一声:元宝儿。
  看来,这顿板子白挨了,半点记性未长。
  【文案二:背景版】
  天启十一年,南边遭遇百年一遇大水灾,滚滚长江怒吼一声,冲垮了大半个江南。
  水灾后,瘟疫横行,整个长江流域浮尸遍布,民不聊生。
  草庙村一元姓夫妇带着一小儿南下逃难,一家三口在外流落一年有余,饥寒交迫、瘦骨嶙峋,早没了半条命,逃至元陵城外,恰好撞见太守伍家城外挑拣小童,看着骨瘦如柴,不成人形的小儿,夫妻二人咬咬牙,给小儿宝儿签了死契,发卖进了伍家。
  分离前,宝儿娘摸着宝儿的小脸,依依不舍道:“待爹娘凑够了银两便来赎我儿。”
  入府两年,元宝儿在厨房跑腿,被伍家的油水养得白胖成团,小嘴时时冒着油光。
  日子过得蜜里调油,就是有些挂念爹娘。
  宝儿每日要做的事便是掰着手指头巴巴等着爹娘来赎。
  不想,爹娘没等来,两年后,活阎伍二少爷院里添人,不慎将“他”给添了去。
  去的头一日,正好赶上了活阎王被老阎王活剐。
  元宝儿顺理成章的成了炮灰。
  “哪里来的不长眼的狗奴才,给爷滚远点儿。”
  “他”被活阎王一脚踹在了胸口,直接从屋里飞到了屋外,从台阶上滚落到了台阶下,差点儿直接一把滚进了地狱里。
  元宝儿晕头转向、眼冒金星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龇牙咧嘴的捂着胸口,仰头遥遥望着眼前这座大气恢弘、轩丽奢华的院落,心道,“他”在伍家的好日子,怕是快要到头了,他怕是等不到爹娘来赎他了。
  备注:上面诗词改编引用自著名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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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容标签: 近水楼台 天作之合 甜文 市井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元宝儿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元宝儿的小厮生活。
  立意:小人物,顽强生活,自强不息。
  第1章
  话说在河南境内有一贫困村,唤作草庙村,村里多元姓,传闻系前朝五百年前大宰相元文烈之后,草庙村本是人杰地灵、钟灵毓秀之地,出了不少文人雅士,无奈今朝河汛频发,黄河流域年年遭遇水患之灾,尽管朝廷年年派人赈灾修葺河道,无奈上头贪污受贿,官官相护,真正用到赈灾用途上的不过寥寥无几。
  于是,滚滚黄河怒吼一声,大水直接冲垮堤坝,一夕之间,冲走了十余万名无辜的百姓,水灾之后,又遇酷暑,四处皆是苍蝇厉虫,腐臭之尸,不久,整个黄河流域又开始闹起了瘟疫之患,天天死人,尸体横生,民不聊生,受灾人数一度高达数十万人,最重要的是,疫情还在逐渐朝南蔓延,威胁着整个江南腹地百姓的性命。
  前有边境突厥、北疆、羌人作乱,内遇水祸疫情之灾,一时整个朝廷内忧外患,大俞唯恐面临灭国之险。
  朝廷震怒,天子怒吼一声,直接派出十万精兵开战北疆,自己亲自移驾至河北境内,欲御驾亲征,亲自镇压水患瘟疫之灾,一时,南北大乱,整个大俞民不聊生,开启了太平三百年盛世以来的最大一次大动乱。
  河南太守下令将整个太守府北迁至五百里开外的洛城,于是草庙村被弃,一时成了汪洋中的一抹浮萍,彻底陷入了孤立无援、遭人遗弃的境遇。
  宝儿家地势稍高,紧挨着后山,洪水冲过来时,他被老爹元老根夹在腋下,元老根一手拖着媳妇吉婶,腋下死死夹着小儿宝儿,连银钱细软都来不及收拾,一路慌张惊恐朝着后山逃去,在一家三口爬出土屋,将将连滚带爬的爬到屋顶后山之际,赫然只见一股巨浪冲击而来,白花花的一片,跟只大怪兽张开了骇人的血盆大嘴似的,瞬间将整个元家的土屋及整个草庙村一口牢牢吞噬了。
  偌大的村子,连个喊声叫声都没有,在无人知晓的深夜里,在眼前顷刻间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水灾后,恐惧还未曾消散,瘟疫紧随而来。
  疫情感染了草庙村周遭四五个村落,从洪灾中劫后余生的村民们窝在后山等待朝廷的救援,不想,洪水退下后,救援迟迟没有等到,等来的却是瘟疫蔓延,怕陛下亲临赈灾,感染瘟疫,遂朝廷发起的屠村的癫狂消息。
  草庙村村民得到这个骇人消息后,已顾不得求证,连夜翻越后山逃难,这一逃,遂开启了长达大半年的漫步无目的逃难生涯。
  从酷暑,逃至严寒,从严寒逃至次年春,难民们徒步往南迁徙,途中被东追西赶,被草菅人命的官员四下迫害,中遇酷暑,遇瘟疫,又遇冰灾雪灾,所到之处,哀鸿遍野,成千上万的灾民倒下,又有大片大片的人被迫痛失家园,被迫跟着逃难。
  至今,大部分人已是不人不鬼,不知春秋几时了。
  “阿爹,咱们快到元陵城了吗?”
  “阿爹,宝儿渴了饿了。”
  “阿爹,阿娘,你们饿是不饿,你们若是也饿了的话,便将宝儿给蒸了吃了罢,宝儿不怕疼,小娃娃蒸了可好吃了。”
  **
  城外,一群群难民们犹如丧尸似的在郊外迁徙着、游荡着,像是一群没有生息,没有灵魂的孤魂野鬼,如同行尸走肉般漫无目的的飘荡着,一个个瘦骨嶙峋、身躯佝偻,一个个衣衫褴褛,如同行走的骷髅。
  忽然,走着走着,“丧尸”群中有人嗖地一下直接就地倒下,然而周遭却无一人在意,像是没有看到似的,前头的游尸群依然神情呆滞的继续往前飘着,后头的游尸群们继续旁若无人的机械般的往后跟着,一步一步,从倒下的那枚丧尸身上直接踩过,一步一步,直到那人被踩死踩碎,没多久,糊成了一团,引得苍蝇蚊虫群起而攻之。
  这样的场景,过于血腥和残暴,却见怪不怪,仿佛已是生活中绕不开的常态了。
  是的,这是一座阴诡地狱,人间炼狱,这里,每日有成千上万人死去,区别在于,你是今日死,还是明日死,你是淹死,饿死,病死,冻死,还是被人打死,被人害死,亦或是被人给……吃了。
  而今,他们唯一的希望和目的地在元陵城。
  听闻元陵太守下令开仓放粮,接济难民,此消息一出,四面八方的难民们全都齐齐朝着元陵城方向疯狂赶去。
  其中,便包括草庙村的那一群。
  此时,丧尸队伍中,一个身躯佝偻的背上,呆愣的探出一张瘦骨嶙峋的小脸来。
  只见那张小脸骨瘦如柴,不过巴掌大小,满脸清瘦蜡黄,似一个人形小骷髅,整张小脸上满是呆滞茫然,蜡黄的皮肤包裹着鼓鼓囊囊的骷髅,早已没了半两肉了,只剩下了一双漆黑的眼珠子在眼眶里四下乱转着,昭显着他的一丝生机。
  此人便是当初从草庙村逃命而来的小儿,唤作元宝儿。
  宝儿趴在元老根的肩头,双手虚绕着元老根的脖颈,将侧脸枕在了元老根崎岖的肩头。
  曾经健壮有力的背脊如今佝偻弯曲,没了丁点肉,剩下的是把坚硬的老骨头,咯得宝儿脸疼。
  宝儿睁着双大眼睛,远远的看着远处那人身影晃动着,然后噌地一下倒下,又眼睁睁地看着身后的人一脚一脚踩在了他的胸口,他的肚子上,然后有血从他身上蹦跶了出来,再然后,一脚又一脚,直至成了一滩烂泥。
  他不想变成那样的烂泥。
  可是,宝儿知道,若是再不到元陵城的话,阿爹的背会越来越弯的,骨头会越来越硬的,早晚有一日,他会从阿爹的背上滑下来,阿爹会倒下,他也会被活活摔死,被活活踩死的。
  如果要变成那样的烂泥的话,倒不如先让爹娘给吃了的好。
  他的肉不知道好不好吃,跟他们一道来逃难的黑娃的五岁妹妹就是被人给偷偷蒸了吃了,黑娃的娘直接疯了,日日哭着闹着笑着叫着也要将他给蒸了吃了,先吃胳膊,再吃腿,再是内脏和着水。
  能不能……能不能在他死前,也让他自己尝一口自己的胳膊。
  他实在是太饿了。
  上一回吃到东西,还是七八日前在邻城连城吃的一碗粥,太稀了,一碗疯狂灌下肚后,全是水,混合着泥,他当即一口全吐了出来。
  后来吃过一些草根和树皮,饿疯眼的时候他抱着老娘的耳朵一顿乱啃着。
  就是,就是他的胳膊没肉了,全是骨头和皮,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元宝儿一边呆滞的想着,一边舔了舔发干的嘴巴。
  “宝儿不许瞎说。”
  “小娃娃不能吃的,你秋大娘疯了,说的疯言疯语不能信的。”
  “那些烂了心肝的去了下头是要被打入畜生道的。”
  正当元宝儿吞咽口水之际,一只布满粗糙裂纹的手掌忽而飞速伸了过来,一把死死捂住了元宝儿的嘴巴,打断了宝儿的童言无忌。
  吉婶死死捂着宝儿的小嘴,被他嘴里的这些骇人的话惊得头晕目眩着,她一边紧紧捂住宝儿的嘴,一边神神叨叨的念叨着“呸呸呸”,赶忙将这些不吉利的孩子话给吐掉。
  只捂着捂着,吉婶忽而头脑发昏,眼前一黑,随即只听到哐当几声,身上挂着的铁锅和水壶全部哐当落地,眼看着整个人摇摇欲坠着,就要如同刚刚那个丧尸一般一头栽下。
  这时,一只手黝黑的手猛地伸了过来。
  宝儿身子朝下一滑,吓得瞪着双眼,死死抱紧了元老根的脖子,吊在了他的后背上。
  “老婆子,撑着,万不能倒啊,为了咱家宝儿也万万不能倒啊,马上就要到元陵城了,城外有人施粥,要坚持住啊!”
  元老根一手死死拽着吉婶,一手稳稳拖着背上的小儿。
  “阿娘,你不能倒,会被人踩死的!”
  “阿娘,阿娘,你若饿了,你就吃了宝儿罢,吃了宝儿就有力气了。”
  宝儿见状,也飞快探着精瘦如枯柴般的小手,死死揪着吉婶的衣衫褴褛的胳膊,然后勒起袖子,将自己如同细柴似的胳膊朝着吉婶嘴边探去。
  他一边急得哇哇大喊着。
  一边挣扎着要跳下元老根的背,将自己肉往阿娘嘴里送着。
  原本奄奄一息,昏昏欲睡的小人儿,瞬间有了力气,像是回光返照似的。
  吉婶听到老伴和宝贝儿子的叫嚷,身躯四下晃悠一番后,终于牢牢攥紧了老伴的胳膊,摸着脑门虚弱的睁开了眼。
  不想,此时脚下一阵巨风窜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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