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成了诸天神魔的团宠 第106节
三人先后落地,快步上前,无尘道长挥动拂尘,身姿飘逸出尘,在茅草屋附近快速地画下一个镇魔的阵法,那阵法圈地为牢,是个能强力削弱魔障的阵法,唯一的弊端是非得那魔障不跑不逃乖乖待在原地才行,而这几乎是可遇不可求的。
一个繁复的阵法来回画了三重,那茅草门却依然紧闭,无动于衷。
无尘道长终于停下来动作,拾级而上,蹙眉定了一会,花兮本以为他要一脚踹上去,没想到他竟然左手压着右手雪白的宽袖,屈起手指,缓缓叩了三下。
花兮一头雾水:“我说白眉老……道长,你是希望那魔头给我们开门,顺便再端茶倒水接待贵客吗?”
无尘道长摇头,温润道:“梅师兄,是我。”
门里竟然真的有回音,那嗓音极为枯干沙哑,像是在大漠中干涸多年的砂砾:“你找错了。”
无尘道长轻声道:“梅傲霜,你不认得我的声音了吗?”
门内久久死寂。
那魔头低哑道:“没有梅傲霜。我不是梅傲霜。”
无尘道长:“你是。”
那魔头仿佛突然发了疯,一字一句吼道:“住口!!我!不!是!”
澎湃的魔气从四处漏风的茅草屋里狂涌而出,花兮和萧九辰立刻拔剑抵挡,无尘道长的衣襟袖袍被魔气吹起,在风中烈烈狂舞,但他神色依然淡然清澈,长睫低垂,眸光如一池风吹不动的静水。
待那澎湃的魔气平息,无尘道长缓缓开口道:“抱歉,是我来迟了。”
他猛地一挥袖,强劲的袖风如风刀霜剑,破败的门“嘭”的一声,轰然洞开,灰尘四起。
花兮下意识道:“小心!”
那魔头竟没有趁机突袭,反而往更深的黑屋子里退,他已经无法控制身体里的魔气,如一团人形的雾气,又像是褪去的狂潮,一边退一边捂着脸大叫:“我不是梅傲霜!我不是梅傲霜!我不是梅傲霜!我不认识你!不要看我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哑,越来越悲怆,越来越绝望,到最后近乎字字泣血。
他长发凌乱纠结,一手遮着脸,一手混乱地舞着破损的剑,踉踉跄跄冲进里屋,更多的魔气如刀剑般锋利地突出,却在镇魔阵法的作用下不堪一击。
里屋一片漆黑,恰是临近日出最黑暗的时候,近乎伸手不见五指,他们在明,*t魔头在暗,但那魔头居然没有任何偷袭的念头,只是像个无助的神志不清的小孩,长手长脚缩在破烂的衣服里,低吼道:“都滚开!不要进来!”
无尘道长道:“挂星山附近死了很多无辜的百姓,是你做的吗?”
那魔头一瞬脸上挂着疯魔的邪笑,露出森森白牙:“是又怎么样?他们活该,他们该死,他们死都死在了一起,难道不是我给他们的福气?”
一瞬又畏惧地哆嗦起来,浑身如筛子一样颤抖:“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干的,我不是梅傲霜。”
无尘道长又说:“斩妖除魔,匡扶正义,是师父曾经留下的嘱托。妖魔并非天生奸邪,但残害百姓天理难容。师兄,你还要解释吗?”
那魔头模糊的轮廓似是抬起了头:“你要杀我吗?你是来杀我的吗?”
他又开始狂笑起来:“终于!我终于还是死在了你手上!我早猜到有这样一天了,我等今天等了实在是太久了。你一定要杀我,一定要是你,我好脏……我会脏了你的剑,洗都洗不掉,你不要用敛华杀我,你用旁的东西杀我,你最喜欢敛华了是不是……不!我不知道你的剑叫什么!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你不要看我!”
无尘道长还是拔出了剑,低声道:“事已至此,无需解释,我已没有什么可同你说的了。同门一场,你最后也不愿见我么?”
花兮皱眉,下意识想托起一团永明火,那火光只亮了一瞬间,就听到无尘道长大喝:“不要点火!”和魔头凄厉的惨叫:“不!!!”
黑暗中绝望的剑光突袭至花兮的胸口,无尘道长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已有一柄剑先一步插进了魔头的脖颈。
锋锐的寒芒照亮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萧九半挡在花兮身前,冷冷握着剑柄,将整柄剑推到了尽头,狠狠一拧。
竟然没有多少血从断裂的脖颈中涌出,只是咔嚓咔嚓颈椎碎裂的声响。
没有头颅的身躯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像沉重的包袱般倒了下去。那魔头的头咕噜噜滚在地上,嘴角诡异地上扬起来,喉咙里发出咯啷咯啷骇人的声响。
那头滚到无尘道长脚下,眼中的金光快速地暗淡下去,像是吹熄的烛火,他在黑暗中的眸子从明亮到暗淡,仿佛只是一个呼吸之间。
那头嘶哑问:“白洛眉,你说话啊。”
无尘道长哑了片刻,一言不发。
那头颅眼中的光就一点点暗下去,彻底死了。
他的四肢身体逐渐化成一滩魔气,无数魔气像是泼洒的水,从他身体里溢出来,如雾气汩汩流淌,很快浸进地板里,渗入缝隙中,消散在清晨稀薄的雾气间。
破晓的日光从漏风的屋顶中穿入,逐渐照亮了里屋内的模样。
天花板、四面墙壁甚至地板上,竟然全都是猩红的血迹,那血迹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笔走龙蛇,字迹狂乱。
满屋泼洒的血迹,写满了*t“白洛眉”三个字。
有的字迹工整,能看出如松柏般遒劲的笔力,有的字迹纷乱,仿佛是醉酒之人在神志迷乱的时候用手指沾血涂抹的痕迹,有的浅浅一层,已经结痂,有的深如抓痕,入墙三分。
花兮脑子嗡的一声,在满是血字的屋子里,突然感觉喘不过气来,往后退了两步,萧九伸手扶住了她。
她艰涩道:“你们看见了吗?”
萧九道:“书上说……那是魔族消散前的执念。”
魔丹溃散,一缕洁白的雾气缭绕着从地上卷起,竟然纯净无暇。
那雾气织成了一片若隐若现的遥远场景,流云飞鸟,松山道门,穿着白衣的两名弟子在宽阔的练武场上交手,动作潇洒利落,干净至极。
无数师兄弟在旁边叫好,连师父都赞许地点头,两人的剑光银亮如水,进退有度,如出一辙。
一个是白洛眉,一个是梅傲霜。
一个笑容温润,赞不绝口,出入相随,另一个却面色冷淡,冷嘲热讽,避之不及。
一个君子之交问心无愧,一个却用高傲的面具遮掩着不断暗生的情愫。
梅傲霜刚刚突破化境,便以厌恶为名离开了无尘道,自立门户,取名为无隐道,自封掌门,不告而别,百年内未与师弟联系,绝情至此,决然至此。
?他自己孤独的喜欢,孤独的罪恶,孤独的发疯,孤独的修无情道想证明自己没有疯,最后还是入了魔,失去神智变成嗜血滥杀的疯子,在理智的边缘浮沉,疯的时候如同野兽在山野中卷挟着魔雾妄图杀尽天下有情人,醒的时候却恨不能杀了自己还他一个清白。
数百年,他一直留着那枚谛听玉佩,那是白洛眉亲手制作的独创阵法,天下第一无二,其中一枚受损,另一枚都会受到感应,发出谛听神兽的低吼。
他时而摩挲着那玉佩,妄想或许有一日那玉佩上的白玉谛听会发出吼声,彼时他定然会持剑杀回月观山,将所有胆敢危及师弟生命的人斩杀。
但那玉佩从来没有动过。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他入魔以后不怕疼不怕死,昔日如高岭白雪的道士,此刻披头散发状如疯癫,但是看到白洛眉要走进屋子的时候,他浑身发抖露出惧怕的神色,捂着脸,口中念念有词说不要看不要看。
到死他也不肯承认自己是梅傲霜。
因为梅傲霜不该是这样的。
梅傲霜是高风亮节,是光风霁月,是全道门最卓越的弟子,是所有世人修炼路上高不可攀的楷模。他像是病了,病得很深,病入骨髓,对着一张白帕子夜夜痴想。但这世间并不存在能医好他的药。
他决不能叫别人发现自己的异状,尤其,决不能让白洛眉发现。
他从无尘道转入无情道后,离曾经的师门千里之远,在挂星山后山洞窟闭关,冰天雪地,风雨无阻,日夜不休,借此躲避梦里可憎可恶的旖旎春景。
他的修为一日*t千里,很快突破了渡劫期,达到了曾经无尘祖师都未能达到的境界,离飞升成仙与天地同寿只差一步。
可那又如何,那又如何,那又如何?!
只羡鸳鸯不羡仙。
第85章 渡劫天雷【二更】
那白色的朦胧雾气, 幻化出一些零星的幻影,而后又如同真正的雾气一样,在浅金色的晨曦中缓缓消散。
最后一个画面出奇的安宁。
那是比武最后,师兄弟的剑锋最后一次相击, 在清晨的树影间铿锵一声, 清脆作响。
两人同时后退一步, 整齐划一地收剑入鞘, 姿态优美如画。
白洛眉彼时年轻清俊, 笑容明亮,用一方洁白的帕子擦了擦汗, 递过来道:“梅师兄,你也擦擦额汗吧。”
梅傲霜似是嫌恶的垂眸, 冷道:“不用。”
白洛眉不以为然, 往他手里一塞:“客气什么, 不必还了。”说完转身朝着山巅的道门跃起, 身子起落,袖袍鼓起,轻盈如晨间飞鸟。
那张洁净的白帕子被攥在骨节分明的指间, 被攥了一年又一年,直到他入无情道,直到他堕魔, 直到他死。
雾气散尽, 地上终于什么都不剩下了,只有一方干净柔软的, 没有任何装饰的白帕子, 被数百年后物是人非的无尘道长, 俯身缓缓拾起。
花兮默然道:“这帕子该如何?”
无尘道长轻声说:“沾了魔气, 恐生精怪,烧了吧。”
花兮问:“你知道吗?这么多年。”
无尘道长道:“并不知道。直到方才。”
花兮顿了很久,问:“那你喜欢他吗?”
无尘道长沉默了很久,指尖轻轻一拈,搓出一团跳动的火焰,那帕子在火中燃烧,如莲花瓣的帕面蜷曲皱缩,烧出金色的荷叶边,又化成比风轻的飞灰。
那飞灰竟然并不消散,反而绕着无尘道长的指尖,带着星星点点的火星,如有灵气般缠绕。
无尘道长道:“从未。”
那飞灰倏地一滞,在跳动的火苗中,散了个干净。
天刚破晓,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无隐道的人终于迟迟追了上来,萧九带着无尘道长的令牌出去解释。
屋外激动的呐喊声,逐渐变得低沉,再到沉默,和良久的肃穆。
萧九连同其他无隐道弟子在山坳中找到了魔障仅有的幸存者,其实只有最后被吞噬的张大娘夫妻,两人并没有受到什么外伤,但是受尽了精神折磨,瘦骨嶙峋倒在地上,双目无神,嗓音嘶哑,口角流涎,如同行尸走肉。
无隐道弟子对他们施展了驱魔静心的法术,同时尽可能消除了他们这几日恐怖的回忆,派人御剑送他们回到村庄养病。
而花兮则陪着无尘道长,在屋内将梅傲霜留下所有沾有魔气的东西,都烧了个干净。
无尘道长面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神色,始终只是淡淡的,只留下了书架上薄薄一册手写的书页,那书页里的笔迹极为混乱复杂,夹杂着许多简写和符咒。
花兮把东西都烧干净*t了,灭了火,两手结印消了满屋的血字。
她转头,见无尘道长倚在窗边看了很久,凑过去看了两眼,没有看懂,问道:“这是什么?”
“有情之人无法修炼无情道,梅师兄自创了一种功法,能够违背天理,强行剔除人的七情六欲。只是这种法子,管用一时,不能管用一世,修为越高,越容易走火入魔。”
花兮哦了一声:“太上忘情?”
无尘道长顿了一下,抬眸看她道:“这功法没有名字。你为何要叫它太上忘情?”
花兮也愣住了:“因为,我从前听说过类似的术法,就叫这个名字。”
无尘道长并不惊讶,只是垂眸,将书页折起,揣在袖中,淡淡嗯了一声。
花兮盯着他,脑中一片纷乱,无数零星的记忆像是将沸未沸的水在咕嘟作响,吵得她不得安生,偏偏又抓不住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