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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如此多娇 第22节

  清顺心中也不爽,谁知道才两个月,就生了这么大变故?冯家一夜间被大火吞噬,无一人生还。
  一路从京城回来,娄诏话比以前更少,只让船一直走,直到最后那些船工实在没有力气再划。
  “拿来。”清顺从一旁兵士手里牵过缰绳。
  看着这批还算温顺的马,清顺努力爬了上去。
  “小哥,”小吏急了,挡在马前,“你总得说说,状元郎要下榻何处,我等也好去准备。”
  清顺好容易稳住马,一张脸皱得那叫难看:“大人,小的说一句,您现在什么都别做,最好。”
  没再管那小吏一脸不解,清顺架着马去往扶安的城西。
  下雨,路上人不多,青石路被冲涮得干净。
  这条路清顺闭着眼都能走,就连街旁店铺的招牌,与离开的时候也是一模一样。
  待继续往前,就看见一片被大火烧过的废墟。
  废墟前站着一个身影,长身而立,面目俊雅,左手抓着马缰,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清顺是有心理准备,但仍旧被眼前一幕震撼到,可以想象那漫天大火。
  “公子。”清顺撑伞,遮去娄诏头顶。
  娄诏仿若未觉,独自往前走去。
  雨落在他脸上,那双总是淡漠的双眼,眼尾被洗的微微泛红。
  脚下一片狼藉,即便再大的雨,也无法冲洗出宅子原来的模样。
  “风乱雨,”娄诏嘴角动了下,“你说过会等我。”
  他继续走着,冯宅的路他都记得清楚,大的、小的、明的、暗的,可现在他一条也找不到。
  不知道他与她成亲时,那间院子在何位置;不知道,她最爱的秋千在哪儿……
  一切都成灰烬,只余那座孤零零的假山,烧成炭黑色。
  突然,一缕青烟在这雨天袅袅升起。
  娄诏目光微动,冰凉的心似乎跳了下。
  他放轻步子,踩着破砖碎瓦,绕过那座假山。
  山后,一青衣女子背对假山,撑伞蹲在地上,在那处稍干燥的地方烧着纸钱。
  女子似乎听见动静,回过头来。
  第二十一章 万字章三合一
  雨雾朦胧, 娄诏身子微僵,视线看着那缓缓起身的女子,想要确认一般一步步前行。
  每走一步, 眼神便黯淡一分, 最后站在离人两丈处。
  女子撑伞站起, 脸上神情微诧, 开口唤了声:“妹婿?”
  “堂姐。”娄诏回应,看去地上燃着的堆纸钱, 刺伤眼睛一样猛然别开。
  冯寄翠现在也看清了娄诏,一身崭新的锦袍,玉树风华。几乎全扶安的人都知道,这位现在就是新科状元。
  只不过,冯寄翠没想到只才几天,娄诏就回了扶安,明明冯依依先前说, 两人要断开。
  见人没再说话,冯寄翠把剩下的纸钱一并扔进火里, 阴雨天的火苗慢慢将纸燃尽, 成了一堆灰烬。
  “今日是五七祭日, ”冯寄翠道,“我没办法去坟上,来这边给依依烧点东西。”
  听到这个名字,娄诏瞳孔一缩,淋透的衣裳黏在身上, 似乎箍得他喘不上气:“五七?”
  已经这么多天了吗?他坐在考场的时候,她身陷火场;他榜上高中之时,她被人埋进阴冷地下。
  娄诏一直在想, 如果那日,他追到渡头,强行把冯依依留下,阻止她回扶安,她应当还是好好地。
  “天下雨,妹婿去家中坐吧?”冯寄翠客气相邀,娄诏的身份今非昔比,以后恐怕也同冯家没有多少关系了。
  那是自然的,赘婿这个身份,带给他的只有阻拌。
  娄诏没回应,朝着烧得只剩一段的树桩走去,一旁是半塌的门。
  那里原先是老梅树,他曾为她折花。她站在树下,花瓣如雨,那样好看。
  冯寄翠有些担心,撑伞跟在人后几步远:“妹婿节哀,依依泉下有知,会知道你的心意。”
  娄诏心口一阵憋闷,忙抬手捂住:“不,她不知道。”
  他没对她好过,怎么会有心意?她总是对他笑,靠近他,他比谁都清楚,她同样想得到他的回应,想要得到他的喜欢。
  可他做了什么?吝啬的,连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娄诏大口喘气,混着雨水呛进喉咙,剧烈的咳着,如玉的脸上苍白得吓人。
  “为什么会起火?”娄诏平稳住呼吸。
  冯寄翠低下头,叹了一气:“官差说,是夜里走水。”
  娄诏眼眶微红,愤然回头:“走水?就这么简单!”
  “全都烧尽了,没有人跑出来,又能怎么查?”冯寄翠无奈摇头。
  冯寄翠说出的每个字,都像刀子剜着娄诏的心。那么大的火,她一定很疼吧?她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苦……
  娄诏双手背后,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唇齿间送出几个字:“她的尸首找到了?”
  冯寄翠脸色一变,咬咬嘴唇:“那样的火,找到也是没法分辨。”
  那日的惨状,冯宏德怎么会让她过来?也就是带着大哥来这边看了看,回去后,两人连着几日脸色都不好。
  “分辨不出?”娄诏念叨着。
  “家里找了法师,帮叔父和依依做了衣冠冢。”冯寄翠又道,抬手拭去脸颊落泪。只觉得再说下去,连她也要崩溃。
  娄诏突然迈开大步,朝着自己的马走去。
  “妹婿要去哪儿?”冯寄翠追了两步问道。
  “去衙门,查查这场火。”娄诏头也不回。
  “别去了,”冯寄翠喊了声,几乎破了嗓子,“这地方已经被官府收回去了。”
  娄诏回头,脚步定住:“这里是冯宏达的产业,官府哪来的权利收回?”
  “妹婿读了好些书,那法典上不是写着,无主产业重归官家支配。”冯寄翠解释,“更何况这里已成废墟?”
  娄诏是知道法典有这项,可是他想查,查出真相。他无法接受,冯依依的棺木里躺着一件衣裳。
  环顾四下,残垣断壁,时隔一月,所有证据都没了。
  清顺这时也走了过来,把伞往娄诏头顶一遮:“公子,天晚了,是要留在扶安,还是上船启程回魏州?”
  娄诏将伞握来自己手中,脸上回复最初淡漠,仿佛适才在雨中失态只是幻觉:“暂时不回魏州。”
  “这,”清顺一听犯了难,“老夫人在家里等着,再说皇上隆恩,也只准了你规定期限回乡探亲,你还得赶回京城上任。”
  清顺的劝说没有用,娄诏兀自撑伞离开,天下黑,身影逐渐在雨里模糊。
  “成,都听公子你的。”清顺无奈,转而对冯寄翠行礼,“大小姐自己过来的,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不用,”冯寄翠摆摆手,眼睛发红,“我大哥就在前面办事,我过去找他。”
  清顺点头,道了声好。
  冯寄翠看着娄诏离开的方向,心里还是有疑惑:“妹婿他,在魏州可曾和依依生出过矛盾?”
  方才娄诏一举一动,冯寄翠看在眼里,脸上虽有悲戚,但是并不见他再有过多情绪。尤其刚离开时的背景,冷漠又绝情。
  “这个公子和少夫人的事,小的不清楚。”清顺最是了解娄诏,有些话打死也不敢说。
  冯寄翠也不再问,左右娄诏已是状元郎,摆在面前的是一条康庄大道,为了名声,回来吊唁一下亡妻罢了。
  要是心中真的有依依,去京城那段时间,总会来封信的。
  “大小姐,小的先走了,你也快点回吧。”清顺从地上提起篮子,送到冯寄翠手里。
  冯寄翠弯腰还礼:“保重。”
  马车往回走,雨天路滑走得慢。
  车厢摇晃两下,冯寄翠看着坐在正中的大哥冯贤:“怎么说的?”
  冯贤摇头,脸上闪过沮丧:“铺子怕也不成,都是二叔的产业。坏在没有字据凭证,任由咱姓冯,就是拿不回。”
  “那也没办法,”冯寄翠安慰一句,“当初分家,大房二房切割得清楚,真想要回来,哪有那么简单?”
  冯宏达积累的财富不少,官府凭着法典,一句话就全收了。大房这边,这些日子跑断腿,也没捞回什么。
  “你方才同娄诏说什么?”冯贤问,身子往小妹这边一探,“他现在是状元郎,皇上钦点,你就不会让他去家里坐坐?真不懂事!”
  “你知道我没说?”冯寄翠立马回嘴,“就算人去了,大哥不想想当日,咱娘和琦弟怎么对他的?”
  冯贤一琢磨也是这个理儿,要说娄诏身上有什么污点,那也就是入赘这一项,怕是巴不得和冯家撇得干净。
  “难怪,我见他上了宋大人派来的马车,感情吊唁是假,指不定就把入赘这事儿给洗没了。”冯贤啧啧两声,一张圆脸皱巴着。
  冯寄翠垂首,绞着手里帕子:“倒也不一定。”
  毕竟夫妻一场,再怎么心狠怨恨,到底换过婚书,拜过天地。
  。
  热,很热,狭窄阴暗的地道,此刻蒸笼一样,让人喘不动气,只想闭上眼睛。
  冯依依伏在冯宏达背上,手脚无力,像是被人抽了魂儿去。
  “依依,依依,跟爹说话,别睡!”冯宏达瘸着腿,一手扶着墙壁往前走。
  冯依依嘴动了动,微弱出声:“爹,我不睡。”
  “好孩子!”冯宏达大口喘气,身上力气耗光,剩下的只是心里那点儿坚持。
  他的女儿要活着,她才十六岁,还有很长的人生。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终于走到尽头。冯宏达将冯依依拖上地面,自己转身回去,想毁掉这一节地道,避免人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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