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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〇 大学士

  虽然局势稳定,但侍中的空缺,仍旧吸引了很多朝臣的目光,反倒慕容德丰重修大周律,并没有多少人在意。只是觉得他既然不任侍中,符家也没人接任侍中,那侍中定然是有其他人选。
  这一下赵德昭心思又活泛起来,他管着天下钱财,又领着户部侍郎,虽然是个虚职,怎么也算是系统内的人么。
  皇上已将户部尚书换成了窦国光,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官员,先前的户部尚书,改任太子洗马,也算是继续为符家服务。
  接连几天,都有官员上书请立侍中,言辞激烈者有之,循循善诱者有之,不过皇上却没有丝毫回音。
  赵德昭有些忍不住,进宫试探的问到:“皇上,近日朝臣有很多议论,今年江南水师帮着把公粮运了来,倘明年有战事,江南水师无暇顾及,汴梁岂非又要陷入混乱?”
  柴宗训知道他的意思,顺着他的话反问到:“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呢。”
  赵德昭摇头到:“臣不知,所以特来请求圣断。”
  柴宗训淡淡到:“小赵忠心为国,朕心甚慰,此事朕早有打算,待时机成熟,自会有旨意。”
  赵德昭问了个寂寞,只好失望的回去。
  翌日早朝,朝臣又在吵吵嚷嚷请立侍中,柴宗训仍是放任朝堂像菜市场那般,随他们去。
  此事都察院左副都御使张齐贤出班到:“皇上,臣有本奏。”
  “卿且奏来。”
  “回皇上,臣请早立中书令。如今魏王薨逝,宋王缠绵病榻,不得视事。国事却依旧繁杂,亟需能臣辅佐。侍中之事虽急,但今年公粮已尽数运往大仓,可暂缓立。然中枢每日奏折堆积如山,还请皇上早立中书令,加以处理。”
  中书令、尚书令、侍中是真正的宰相,且中书令统领六部,位在其他两人之上。自从显德元年中书令冯道死后,因中书令权力过大,先皇柴宗再也没立过,柴宗训也跟着没立。
  赵匡胤目下担任的职务,是同中书平章事,差不多相当于副中书令。只是他现在病重不能视事,所以张齐贤请立中书令倒也正常。
  但在赵德昭看来,这就是对他的挑衅。他的侍中之位还没着落,都察院竟打起了他爹的主意。是可忍孰不可忍:“张齐贤,宋王还没死呢,你什么意思?”
  张齐贤一副平淡的样子:“赵行长,本官请立中书令,乃是出于公心,并无针对任何人的意思,请赵行长勿要误解。”
  “勿要误解?”赵德昭喝到:“宋王昨日刚服了汤药,已有好转迹象,今日张大人请立中书令,岂非要咒宋王早死?”
  “本官并无此意。”
  “中书令已二十多年不置,如今张大人突然请置,不是针对宋王是什么?”
  “赵行长,下官再解释一遍,国事繁巨,本官请立中书令,乃是为皇上分忧。”
  “我看你是盼着宋王早死早垮台。”
  都察院里几个领头的人,曹翰、辅超、张齐贤,都是出身军旅,一个个脾气火爆,独张齐贤是文官出身,脾气要好一些,但此时也不愿再忍受赵德昭的挑衅:“你爱怎么想是你的事儿,倘再在这里胡言乱语,信不信本官打你一顿。”
  张齐贤边说边撸袖子,身边一群官员赶紧将他拉住。赵德昭连连后退,赶紧执礼到:“皇上,张齐贤咆哮朝堂,包藏祸心,臣请即刻将其治罪。”
  工部尚书林彦升跟着说到:“皇上,张齐贤身为朝廷三品大员,朝堂之上却如市井之徒一般,辩理不过就要打架,倘传扬出去,恐有伤皇家威严,还请皇上下旨将其治罪,以正视听。”
  辅超岂会让自家人吃亏,赶紧出列到:“皇上,张大人请立中书令,乃是出于公心,分明是赵德昭故意挑衅,若说治罪,当两人一同治罪。”
  “皇上,”林彦升说到:“宋王虽抱恙在身,已逐渐在恢复,张大人此时请立中书令,分明就是包藏祸心,请皇上明察。”
  眼看着争得差不多了,柴宗训此时轻咳一声:“朕知道宋王已逐渐在恢复,宋王倘能健康,实是社稷之福。不过宋王养病期间,确实需要有人辅助朕处理政务。”
  “着荆南转运使符昭义,都察院左副都御使张齐贤,礼部右侍郎吕端为文德殿大学士,参与机务。宫苑使潘惟德,为文德殿行走,协助机务,以待宋王痊愈。另张齐贤咆哮朝堂,着罚俸三个月,以儆效尤。”
  这里要特别说一下,礼部右侍郎吕端就是‘诸葛一生为谨慎,吕端大事不糊涂’的吕端。虽在历史上有名气,不过此时因为资历尚浅,暂时还不显山不露水。
  柴宗训刚说完,辅超和张齐贤以及都察院一干人连忙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和符家有旧,以及中立的朝臣跟着跪了下去,赵德昭虽然心中不服,但也只能跪下去高呼万岁。
  回到府中,赵德昭直冲赵匡胤病房,向其汇报今日朝堂发生之事。赵匡胤刚刚服了丹药,此时红光满面精神焕发。
  赵德昭将下人赶了出去,开口便骂张齐贤。
  赵匡胤却有些紧张:“皇上究竟有无立中书令之意呢?”
  “父王为相十数载,将朝政打理得井井有条,皇上哪能离得开父王,自然也无立中书令之意。”
  赵匡胤有些得意:“不枉本王半生苦心经营,这红云子道长的丹药果然有效,再吃上几幅,本王想必就能痊愈啦。”
  “恭喜父王,”赵德昭继续说到:“今日张齐贤请立中书令,皇上并未从请,只调了三人入文德殿参与机务,这是在等着父王痊愈主持朝政呢。”
  “哪三人?”
  “张齐贤、符昭义、吕端。”
  赵匡胤想了想,忽地坐了起来:“不好,本王大权恐会就此旁落。”
  赵德昭不以为意的分析到:“张齐贤任职都察院,常年都在得罪人,符昭义本为地方转运使,皇上调其入文德殿,不过是借助符家权势,至于吕端此人,无门无派,更不足为惧。且三人虽入文德殿,却仍是原职,这不正是等着父王嘛。”
  “这哪是等着本王,分明就是削本王大权,”赵匡胤说到:“若文德殿大学生常设,将来便不会再有中书门下尚书三省,本王这个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还有何用。”
  赵德昭仍是淡定得很:“父王,此三人皆为三品,朝中比他们实职品级高的不计其数,他们翻不起什么浪来。”
  “这才是皇上的用心之处,”赵匡胤说到:“此三人参与机务,倘有不顺心处,皇上一句话便可将其撤换,因其品级低,所以并不会引起多大风波。三人为保住大学生之职,必实心替皇上办事,朝中将再无反对之言。”
  “且三人只是参与机务,并不统领六部,有宰相之权却无宰相之实,无须再担忧其结党弄权。皇上这一招不可谓不狠,不行,本王明日须得上朝,否则本王这个宰相名实都将不具。”
  翌日并无朝会,赵匡胤由下人抬着去了中书省的办公室,发现此地却空无一人。他连忙问一旁的太监:“这些时朝臣的奏折都送去了哪?”
  “回宋王,先前奏折直接送往文德殿,如今皇上新任了三位文德殿大学士,奏折便送往文德殿旁的偏殿,三位大学士将会一直在此办公。”
  赵德昭急忙招手:“走,去文德殿。”
  文德殿里此时人来人往异常忙碌,偏殿得清理出来,中书省里的所有东西也得搬过来。三位大学士只到了两位,符昭义还在荆南转运使任上呢。
  柴宗训站在院中指挥,一转头,却见赵匡胤在下人的搀扶下虚弱的前行。
  “宋王不在府上养病,怎地到了殿上?”柴宗训赶紧迎上几步。
  赵匡胤推开下人,颤颤巍巍跪下到:“老臣参见吾皇万岁。”
  柴宗训上前将其扶起:“宋王病体缠身,还是赶紧回府养病吧,朝政的事,朕已着三位大学士协理,朕还期待着宋王病体痊愈主持大局呢,切不可因心急而导致病情加重。”
  原本吃过丹药后精神好了不少,但这一番折腾,赵匡胤累得不行,喘了几口:“皇上,臣已近痊愈,所以特来处理朝务。”
  刚刚上任的文德殿大学士,礼部右侍郎吕端上前到:“宋王即便已近痊愈,却还不宜处理朝务。”
  因担心大权旁落,此时即便当着柴宗训,赵匡胤也忍不住到:“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干涉本王?”
  吕端不怒不喜:“回宋王,下官吕端。此时出言相劝,并非干涉宋王。只是宋王此时处理朝务,恐大伤圣德。”
  “一来,宋王病体缠身,皇上也常出入文德殿,必会受到冲撞。”
  “二来,宋王抱恙处理朝务,传扬出去天下臣民恐更加非议圣驾刻薄。”
  “三来,皇上正步入壮年,宋王沉珂上朝,天下臣民岂非又要非议圣驾沉迷享乐,将一干国事委于沉珂中的宋王。”
  “还有四五六七八,条条皆是大伤圣德,只是下官以为宋王虚弱,不宜在此久留,还请宋王尽早回府养病才是。”
  “你…”赵匡胤又要大骂,却因本就气虚,此时已有些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黑就要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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