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

  外面的公共办公区域，汤青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小徒弟成飞，快步就走了过去。
  成飞低头扒了颗糖塞进嘴里，一扭头看身边立了个人，险些吓了一跳。
  汤组长，吃糖吗？成飞又掏出来一颗糖。
  汤青摇摇头，心说小孩子才吃糖，他压低了声音问成飞：今天公司怎么回事？
  哦哦，是综艺节目借了场地录制，成飞大概跟他说了一遍。
  汤青心头莫名一跳：什么节目？都是哪些明星嘉宾？
  总不会他想到的那个人正好也在吧？
  成飞愣了下，完全没想到汤组长会对娱乐圈的事儿感兴趣，好像有个梁魉热度高一点，其他的我都对不上人名，汤组长你等等，我用手机搜一下名单
  不用了。汤青无声松了口气道：那就没事了。
  以某人的知名度，要真来了，成飞不会认不出来的。
  而且印象里，他是从来不上综艺节目的。
  余汤青光扫了眼自己的办公室，对成飞说：我看看你画的
  汤青伸出手想拉开成飞旁边的空座位椅子，他打算下午换个地方办公了。
  好的。成飞乖巧应道。
  汤组长他们背后的小青年出声提醒道，我这里也有摄像机。
  是小型的，为了抓拍一些镜头。
  只是这个位置+角度，正好能拍到汤青和成飞的那个位置。
  汤青后背蓦地又僵住：
  生理的不适感开始由内向外蔓延。
  他伸出去的手还没有碰到椅子背，突兀地拐了个弯，不受控制地轻颤着，浑身的毛发都要竖了起来。
  成飞一直知道汤组长社恐，还挺严重的，但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汤组长的手是在微微发抖吗？
  下一秒，发抖的手顺势搭在成飞的头顶上。
  汤青这回转了个身，彻底背对镜头：你，继续
  他努力装得镇定一点。
  没过一会儿，楼梯间的门被人推开，喧闹的人声、跑动追逐的动静就传了过来。
  应该是下午的录制开始了，同事们都不好明目张胆地看热闹，但是余光都竭力往出口的方向看。
  先是三个年轻男偶像追逐成一团，拉扯着，一个想跑，两个在留，后面的援兵马上也到，要跑的那个着急得跟什么似的，开始语言攻击对方，试图找到契机逃跑。
  接着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下一波嘉宾似乎也要到了。
  到底是年轻的偶像，一个个活蹦乱跳的，也或许只是想在镜头里好好表现一番吧。
  这也更显得后头闲庭漫步一样的鬼马影帝余岩霖有点儿emmm消极营业？你当这是你家后花园呢？
  等等余岩霖？？！
  这可是余影帝啊！！
  同事们一下子就沸腾了，围在一起窃窃私语，也顾不上之前节目组的嘱咐了，眼神大剌剌地往余岩霖身上甩，恨不得原地就来个尖叫。
  汤青对这一切一无所觉，他认真在跟成飞说话，只是说着说着，发现跟前的小徒弟压根没有在听。
  成飞汤青喊了他一声。
  成飞不好意思回过头，轻轻拍了拍汤组长的衣服，汤组长，余影帝诶
  你说谁？？汤青在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心道怎么还有点耳熟呢。
  余岩霖，余影帝啊成飞重复了一遍。
  听到全名的瞬间，汤青眼底的情绪可以说是瞬息万变，大脑直接宕机，空空如也。
  对他来说，时间仿佛停滞了下来，他感觉自己似乎沉默了很久很久，可事实上，也只不过三五秒而已。
  他轻启薄唇，找回自己的声音：在哪儿？
  成飞老实道：在你身后。
  汤青：？！
  汤青怎么敢回头看，这会儿就是身后有个鬼他都没事儿，但要是余岩霖的话
  汤青：死也不回头。
  汤青拍了拍成飞的脑袋，假装无事发生：看屏幕，你这次画得没问题
  就是尾音怎么还飘起来了呢？
  余岩霖无法形容自己刚看到这个背影的感觉，第一反应是太像了，第二反应就是已经大步走了过来。
  在听到成飞喊汤组长的时候，他的心都要飞出来了。
  更不要提眼珠子都黏在对方身上了。
  但七年都等来了，余岩霖反倒不着急了，气定神闲地站在后侧。
  汤青在心底吐槽自己：慌什么呀，我一没负他二没渣他，顶多是地利差了个天时和人和，有一段无疾而终又不清不楚的感情罢了。
  想明白这一点，汤青的脸色不那么惨白了，但就是想当个缩头乌龟。
  学弟，还真的是你啊。身后的那东西冷不丁出声道。
  汤青闭了下眼：这厮绝不是个好东西！
  这明明应该是问句，愣是被他说成了陈述句。
  而且这声学弟更是让汤青心惊肉跳。
  因为余岩霖统共只喊过他两次学弟，还是在最初相识的时候。
  这人故意的。
  汤青没法装聋作哑了，无奈转身，与昔日的学长四目相对。
  这会儿他才知道，摇头晃脑的摄像机多可爱啊，它不就是热情了一点嘛。
  学长，好久不见。汤青硬着头皮说话，同时脚步不着痕迹地向后挪动了一小步。
  余岩霖轻轻眯了眯眼睛，眼尾向上撩了一下：还真的是好、久、呢。
  跟拍导演、摄像还有余岩霖的小助理陶旭都对眼前的状况表示傻眼。
  跟拍导演赶紧提醒道：先抓紧做任务吧。
  好啊。余岩霖嘴角上扬，这话却是看着汤青说的。
  在汤青听来就是暂且放过你。
  汤青之前从办公室里跑出来，这会儿又无奈躲了回来。
  余岩霖自从在20楼见到汤青之后，就跟在20楼扎营了似的，不管大部队那群人是在哪里旋转跳跃转圈圈，他就以找线索为由不停晃荡。
  余岩霖怎么会在这里呢？不只汤青有这种疑问。
  毕竟综艺开始流行的时候，就有很多导演盯上了余岩霖这块流量和实力兼具的大肥肉，但是都被余岩霖全部推掉了。
  工作室还发布了正式说明，表示考虑到综艺效果会使得观众对余岩霖的形象定型，不利于他之后塑造各种各样的角色，大家想看余岩霖的话，多多支持票房、影视剧就可以了。
  所以他出现在综艺录制现场，就是件非常神奇的事。
  余岩霖是来还债的，还的不是他自己的债，是他经纪人王凯明的。
  来就来吧，但余岩霖并不打算配合节目组安排好的设定走，就提出了零薪酬，算是公平合作。
  这就有了开头的消极营业，跟拍导演也提醒他，这样在播出的时候，会被黑粉拿来说事儿。
  余岩霖是这么回答的：既然是黑粉，我何必在乎他们的想法？况且我跟你们这节目就是格格不入，我是来拉高你们的年龄平均线的。
  其他嘉宾最小的才十八，最大的才二十四。
  我这才是三十岁的正确示范，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
  这是在电梯里说过的话，这才过了多久？他就彻底变了个人似的，不仅开始认真翻找线索，还会微笑着跟人家的员工聊天套信息。
  微笑？
  你粉丝对你呼声最高的评价是没有心的冷酷直男，万年的冰块脸居然还会笑？
  这难道就是私下里的影帝？
  慢慢他们才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余岩霖搜着搜着就搜到了汤青的办公室来。
  虽然这里确实有线索没错，但摄像和导演就觉得，他肯定是别有用心。
  汤青也这么觉得。
  他听见敲门声的时候就忍不住头皮发麻，一抬头看到某人风光霁月的一张脸，心跳就漏了几拍。
  这摆明了就是勾/引嘛。
  汤青一不小心着了他的道，盯着他那张脸看了好一会儿，对方嘴角的笑更加明晃晃的，待汤青反应过来后，只觉得丢脸和窘迫。
  汤青紧张了起来。
  他想干什么好歹这里这么多人呢，他总不会乱来吧。
  余岩霖勾了下嘴角，云淡风轻地说：你这么紧张，生怕我吃了你一样，说明这里的确有线索吧？
  这个吃字就很有意思。
  我不知道汤青说完，忽然灵光一闪，get到了自己办公室会装摄像机的原因了。
  我找一下，汤青立马就去翻自己的座位和抽屉，很快就找到一个标有节目组Logo的大信封，连忙递给余岩霖。
  希望对方拿了就走，以他们这样的关系，少见面有益于彼此长寿。
  余岩霖低头看着信封，并没有立刻伸手来接，他的眼神肆无忌惮地往跟前身上丢，终于让我找到了。
  他吐出来这么一句。
  别人都当他说的是找到关键信息了，只有汤青知道他真正的意思。
  汤青手指紧了紧，这时候摄像头跟进，连带着离他也很近，汤青别扭地侧了侧身体：你快点拿走吧
  余岩霖对他闪躲摄像头的反应感到些许奇怪，他刚才在想，是因为自己出现导致的汤青紧张，此刻看来，也不全然是因为自己。
  等你下班，我们吃个饭。余岩霖这才伸出了手。
  汤青扯了个理由道：我今天加班。
  余岩霖：刚巧，我录节目也要很晚，正好等你。
  不要脸呐QAQ。
  这人就是仗着有摄像头在，有些话自己不方便挑明了说。
  汤青心底里把余岩霖骂了好几遍，才妥协，那就七点，我会抽出时间来的。
  说了一个谎的代价，就是为了圆这个谎，你要继续说谎。
  余岩霖笑得一脸得逞，这回终于接过信封来，只是在信封下面的手，往回收的时候，不经意地用指尖刮了下对方的手指。
  汤青：
  时间到底做了什么，这个人怎么
  余岩霖很快地眨了下眼睛：多年不见，学弟你变了很多。
  看着瘦了一点，整个人沉稳不少。
  汤青回道：你也是。
  变得更不要脸了。
  余岩霖是一脸灿烂走出来的，跟拍导演和摄像却心如擂鼓。
  刚才的镜头是可以播出去的吗？
  他们这些听了现场的人，还能活得到明天吗？
  刚走了两步，余岩霖又倏地回过了头来，冲办公室里的人说：别跑了。
  汤组长想撸起袖子揍人了，咬着牙根说：不跑。
  才怪。
  第3章 你才是狗。
  窗外的天色一点点变沉，本就看不到的太阳可能也偷偷下班了。
  汤青在办公室里做了整整一个下午的心理准备。
  他认为自己可能有精神分裂。
  还是突然有的。
  一个人格理智分析：见就见吧，该来的都是要来的，你之前回国的时候不就想到这个问题了吗？
  另一个人格叫嚣着：去什么去！他让你去你就去？他是谁呀？！
  汤青忍不住抬手盖在额头上。
  脑仁疼。
  搁在桌角的手机这时候亮了起来，他收到一条非联系人的信息。
  【汤先生您好，我是余岩霖的助理陶旭，您可以叫我小陶，我订好了公司附近的月下之约餐厅，七点，9号桌，还有老板的手机号是XXXX】
  陶旭编辑这条信息的时候嘀咕了很久。
  明明感觉老板对这位汤先生非常在意啊，却怎么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
  而且定的是六点半啊，为什么要跟对方说是七点呢？
  这难道就是三十岁男人的心思嘛，比大海还深。
  汤青看完信息，已经准备退出界面，想了想还是给对方回了个：【好。】
  公司五点半准时打铃下班，刚过完年，没有什么要紧的项目，自然没有几个留下来加班的。
  汤青在办公室里兀自又待了一会儿，还是穿上衣服提前把车开到了餐厅的停车场里，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
  40分钟29分钟16分钟
  焦躁的感觉又卷土重来，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轻颤起来，老实讲，他深深厌恶着这种感觉。
  这种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感觉。
  他猛地用手锤了下方向盘，手伸进大衣侧边的口袋里，掏出来一个挺有年份的钥匙扣来，用指腹不停地摩挲着。
  七点刚过，月下之约9号桌客人，又点了一杯咖啡。
  这也是位奇怪的客人，黑色的帽子口罩从进门就没有摘下来过，点的咖啡放凉了也不喝，这还又点了一杯新的。
  看着玩吗？
  余岩霖并没有因为等人而有丝毫不耐，眼尾甚至还有些上扬的弧度，显示出他此刻心情似乎还不错。
  他新点了咖啡又上来之后，倒是也不打算继续等了。
  余岩霖：【你别过来了，我这边有急事要走，改天再约。】
  余岩霖：【我加你微信了，你通过一下。】
  以退为进，尺寸拿捏得极好。
  余岩霖盯着微信界面里刚通过的好友申请，口罩下的嘴角就勾了起来，他接着往自己朋友圈发了一条消息。
  一条仅汤青可见的朋友圈。
  他起身招了下手要结账走人，就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岩霖哥，节目组嘉宾梁魉的声音响起来，你怎么在这？他表情很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