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好日子 第12节
“阿奶偏心,你还看不出来吗?”张晓珠把裹着糠菜团的布包搁在张为光跟前,催促道:“快吃,干了全是渣,剌嗓子。”
“你刚才没吃吗?”张为光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行不行,你病才刚好,别再偷偷省吃的,不然晚上又要饿的肚子疼。”
“那就一人一半。”糠菜团子凉了以后也容易变干,轻轻一掰就成两截了,还掉了不少糠渣子,全都给布兜着,另一半推到他面前,“男孩子就要多吃点,长得高了壮了,以后才能保护我跟小玉,懂了吗?”
张为光点头,“姐,我不吃也会保护你跟小玉的!”说完脑袋就被拍了一下。
张晓珠好笑地说:“你要是瘦成竹竿,还怎么保护我们?年纪比你小的,你不怕,但要是大哥要欺负我呢?或者其他年纪比你大很多的欺负我,你怎么办,打的过吗?以后咱家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不会穷到连这种东西都吃不上的,快点吃吧。”
张为光还在犹豫。
张晓珠板着脸,“你不相信你姐吗?”
张为光摇头,三两口就把糠菜团子塞进嘴里吃掉了。
“以后你练字的时候,也带小玉一起,年纪小的时候打好基础,对将来没坏处,小玉以后可是要考大学的。”如果她没记错的话,1966年就取消高考了,张为光应该赶不上考大学了,但等恢复高考,张小玉还是可以考的,只不过农村教育差,得从小抓起才行。
“好嘞,没问题!”
“什么没问题?”袁冬梅推开门走进来,脸上愁云惨雾,尚算清秀的脸上还挂着泪痕,显然是因为饭桌上的事被刘桂芳狠狠骂了一顿,她心里头委屈,在厨房洗碗的时候掉了眼泪,怕被大嫂陈春云看见,就匆匆回了屋。
“妈,你哭了?”张为光立马放下笔,站起来,“是不是二婶他们又欺负你了?还是阿奶骂你?他们咋能这样?就欺负咱家!咱们明明没错,你为啥不当场驳回去……”
他还要再说,却被袁冬梅的眼泪给吓得愣住。
“小光,是我这个当妈的没用,连累你们老挨你奶的骂,她是对我有意见,才把气撒在你们身上。”袁冬梅边哭边用力锤打胸口,发出沉闷地声响,听的人心慌,“我咋会这么没用啊,闺女病成那样,都吃不上鸡蛋,要是我……要是我有用点……”
张晓珠挤出两滴眼泪,扑到袁冬梅怀里,“妈,我不是馋鸡蛋,我是难受啊,小鑫周周有鸡蛋吃,小光也是阿奶的孙子,他两个月都吃不上一颗蛋,我心里刺的难受,才把那颗蛋给吃了,你打我吧,都是我的错……是我不争气,咋能发烧啊,我就是累死在地里,也不该发烧躺在家里,害你跟爹被奶骂。我,我睡觉都在想,要是我就这么烧死了,阿奶是不是就……就不骂咱家了?”她泪眼婆娑地抬头,抽抽搭搭地说。
“你,你咋会这么想……妈不会让你有事的……”
当奶的有十几个孙儿女,可她就只有这三个,都是她的宝,要是再不护着点儿,就没人护了,袁冬梅抱紧了张晓珠,表情渐渐坚定起来。
9.第 9 章 张茵茵
第九章
张晓珠早晚都涂抹上厚厚一层蛤蜊油,再加上袁冬梅给她连夜缝制的粗布手套,跟队里统一发放的破手套一起使用,三四天的功夫,手上的破损伤口总算结痂恢复,她也被刘桂芳赶进了甘蔗地砍甘蔗。
“妈!妈!茵茵回来了!”从家里赶来的袁冬梅冲着甘蔗林气喘吁吁地喊,但她不知道刘桂芳在哪,只能绕着甘蔗林边走边喊。
“啥?有人叫我?”刘桂芳左右看了下,甘蔗林很大,她喜欢躲在深处砍甘蔗,不容易被人发现,砍一会就会坐下来偷懒休息,一天下来,还没干别人半天的工作量,但她年纪大了,再加上为人厉害,也没人敢去打小报告。
“是哟,你家老三媳妇找你来了。”在外头听得清楚的人回道。
“她不在家好好带孩子做饭,跑这里来干啥?”刘桂芳不满地嘟囔。
“听说是你家茵茵回来了,桂芳姐,你小闺女还没找对象吧?要我有个侄子,念了小学毕业的,在县了的屠宰场当临时工,人也是很不错的,过了年二十三,你瞅着咋样?”刚才搭话的人往林子里走了几步,想要跟刘桂芳好好聊几句,但刘桂芳一听张茵茵回来了,立马蹭的站起来,掉头往外走。
搭话的女人一脸尴尬,心里头不痛快,踢了一脚身边的甘蔗,正好把它踹断,她怕被人看见了找大队长告状说她损坏公共财产,连忙把这根甘蔗被踹坏的部分砍干净。
“这儿呢这儿呢,你死哪去!”刘桂芳看不上袁冬梅,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哪怕在外头,她也半点没掩饰,从不叫袁冬梅的名字,就呼来喝去,等人到跟前了,才劈头盖脸地骂,“这都几点了,茵茵回来你也不早点来说,家里都没啥能吃的东西,我得赶紧回家看看!”
袁冬梅跟在刘桂芳后头走了几步,被她反手推了一把,“你跟啥跟,我回去就成,你留这把我那份活儿干了,好歹有7个工分,不能丢!”
午间休息的时候,张晓珠看到袁冬梅有些稀奇,凑过来坐在她身边问,“妈,你怎么来了?今儿不是轮到你在家做饭吗?”她的铝盒里放着一块糠菜团,早已经干了硬了,一拿就掉了不少渣子。
“茵茵回来了,妈叫我留下来替她把分儿赚了。”袁冬梅来的仓促,没带吃的,张晓珠就掰了一半糠菜团分给她,“小姑?还没到放年假的时候吧,她怎么回来了?”
张茵茵是刘桂芳最小的闺女,也是家里仅次于张顺富最得她喜欢的一个,不仅是因为刘桂芳三十好几才生下她,张茵茵从小聪明嘴甜,又长得白俏漂亮,从小被人夸到大,连带着刘桂芳面上也有光。
后来她初中毕业,招工去了县糖厂做临时工,一做就是好几年,每回回家,都会带不少粮票布料外加几斤红糖白糖,刘桂芳也因此越发疼爱张茵茵。
袁冬梅摇头,“不晓得,她不肯说,但我觉着不太对劲。”
“哪不对?”
“我说不上来。”
张晓珠也没再问了。
傍晚下工回家,这种不对劲的感觉,窜上了所有人的心头。
厨房门关着,没闻到食物味道,也没听见有人说话,家里静悄悄的,跟每回张茵茵回家以后的热闹完全不一样,刘红纳闷地问:“冬梅,你不会跟我们开玩笑吧?”
袁冬梅摇了摇头。
刘红走到堂屋里喊了刘桂芳两声,也没听见她回应,反倒是许久不见的张茵茵从屋里走出来,同样是穿着棉袄,但她用的是县城里流行起来的花布,质量更好,颜色更俏,比起颜色单调的土布来说,要贵得多,她身上透着一股洋气,光是站着,就显出几分与众不同。
“二嫂。”张茵茵目光一转,扫过众人,只挑三个哥哥叫了一声,就在堂屋的条凳上坐下来,“我饿了,咱们什么时候能吃饭?”
“妈没给做饭吗?”刘红吃惊。
张茵茵摇头,“妈身体不舒服,在屋里躺着。”
张顺富立马往刘桂芳屋走,“早上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咋突然身体不舒服,别是着凉了吧?这鬼天气太冷了,去年还没冷成这样,我都有点受不住……”
他推开门,屋里黑黢黢的,借着微弱的光,能看到刘桂芳面朝墙侧躺着,张顺富心里奇怪,叫了刘桂芳两声,她却嫌烦一样把被子拉高把头给捂住,不像是生病,倒更像是发脾气。
茵茵回来,她应该高兴,怎么还发起脾气了?
张顺富坐到床边,刚提到张茵茵的名字,刘桂芳就唰地翻开被子坐起来,“你让她滚回去,老太婆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们五个拉扯大,很容易吗?老大刚升了官,就成了残废被部队赶回家,我还指望着闺女能给我长长脸,在糖厂当个正式工,结果跑回来跟我说不干了?不干也得干!这家没你待得地儿!滚回糖厂去!”
刘桂芳连着咆哮了几声,把屋外头几个人都给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