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煞 第131节

  “胡说，全都是胡说！”百灵奶奶暴怒，指着百灵骂道，“你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我不管你们书上说那是什么病，但妖孽就是妖孽，当时她生下来的时候，我就该直接掐死她的，我接生几十年，从来没有见过人能长成那个样子的，我当时就应该摔死她。
  是你娘哭着求我，说怎么也是自己生的，哪怕是当个小猫小狗养活，也不能自己送了她的性命，还说只要留下这个孩子，以后她们什么都听我的，这个家永远让我做主。
  我心软了，答应让他们养，但是养一个妖孽能有什么好下场？小的时候藏起来容易，长大了哪里那么容易藏，真当是个小猫小狗呀？后来他们也后悔了，知道那个孩子不能留，好不容易才把她弄走，现在居然又回来了，真是天亡我们耿家，天亡我们耿家呀，这是做了什么孽，要让这么个妖孽来祸害我们。”
  百灵奶奶声泪俱下、捶胸顿足，但是她却并不是后悔自己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的孙女，而是后悔为什么没有在落生的时候，就把这个妖孽掐死。
  我也终于明白了百灵一家为什么会有这么奇葩的相处方式了，百灵爹应该是个妈宝，从小老妈说什么是什么，而百灵妈因为诞下妖孽，愧对全家，所以对婆婆唯命是从，只能是在百灵稍微大点后，靠欺负百灵来获得心理上的补偿。
  可怜百灵这么一个千灵百巧、聪慧活泼的女孩，居然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庭里，每天父亲、母亲、奶奶大人，像是三座大山一样压在她的上面。
  当然，更加不幸的就是百灵的姐姐，百灵告诉我，她姐姐叫楠楠，这个名字不是父母取给她的，而是因为她不会说话，所以百灵见到她的时候，她只能发出囡囡囡的声音，所以百灵叫她楠楠。
  我问叶花花：“百灵说的这个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你觉得是真实存在的吗？”
  叶花花道：“我不确定她讲的这个故事是不是真的，但是，从技术上来讲，这个感应是存在的，人跟人的交流不一定要通过语言。”
  我点点头，耿楠楠回来了，而且还抱走了孙王婶的孩子，她回来是为了什么？
  我回来了，徐海水回来了，耿楠楠也回来了，在村子发生变故的时候，一些原本已经离开村子，貌似可以逃脱活人村因果的人，居然都莫名其妙的回来了，这死循环的力量还真的是大，只要是和这个村子有关系的，没有任何人可以逃出去。
  我回来是因为西郊骨灰林的提示，徐海水回来是因为强子的电话，那么耿楠楠呢，她是为了什么回来的？
  我看向百灵奶奶，道：“老太太，那个住在地窖里的女孩后来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你问这干什么？”百灵奶奶瞳孔明显的收缩了一下。
  第346章 晒月光
  我说：“当然要问一下了，因为你们当时如何处理的她，直接关系到，稍后她会怎么处理你们，甚至是怎么处理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
  百灵奶奶的手已经开始发抖，她没有说话，只是混浊的眼睛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这段时间来的沉稳淡定瞬间化为乌有。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后来真的把她埋在了后边的山上吧，只不过，她被埋进去的时候，并不是婴儿，也并没有死。”百灵道。
  百灵奶奶颤抖着道：“胡说，我们怎么可能活埋她？”
  百灵道：“如果不是活埋的话，那就是弄死以后埋的，只不过姐姐命大，就算是这样，她还是活了下来，而且，她现在还回来了，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你们施加在她身上的东西，她肯定是要原封不动的还给你们的。”
  百灵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充满了怨毒，那一刻，我甚至觉得她根本就不是百灵，而是自己口中的姐姐，被自己的家人关在地窖十几年，最后杀死，然后偷偷埋在山上。
  十五分钟很快就到，又是换班的时候了，女魂师进来和百灵换班，百灵没有说什么，直接就走了出去，说出了姐姐的事情后，她似乎也不那么害怕了，淡定的站在大门口，看着空荡荡的街道。
  一天就这样过去，天慢慢黑了下来，该行动了。
  我并没有收拾什么东西，吃完晚饭，就招呼她们全都跟我一起去坟地，叶花花、百灵母女、女魂师，都没有意见，但是百灵奶奶却推说自己腿脚不便，想要留在家里。
  我说：“不要觉得我家里就有多安全，白天的时候阳气重阴气弱，而且咱们一直都很警惕，他们等晚上咱们这里有人落单了，再直接下手的可能性很大，你现在一个人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的时候，你很有可能已经是一具尸体。”
  百灵奶奶看着我道：“我不怕成为尸体，如果我真的成了尸体，你能把我的灵魂带走吗？就算是以后永远做你的诡奴都可以。”
  我摇头道：“老太太，你还真的是太看得起我了，我没有养诡的本事，也不需要诡奴。”
  百灵奶奶犹豫了一下，道：“那么，你有没有可以杀诡的咒语，杀死自己变成的诡，让一个人在死后魂飞魄散，永不存在的那种。”
  我说：“咒语没有，诡的世界不流行自杀，不过符箓我倒是会，如果活人的身上画了这种符箓，那么它在魂魄会在吐出最后一口阳气的时候消散，就连无常都拘不到他。”
  “好，那你给我画一张。”百灵奶奶道。
  我悄悄看了百灵母女一眼，对于老人家这个魂飞魄散的决定，她们居然什么反应都没有，既没有评论，也没有阻止，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应当，跟她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说：“行，正好我家里还有朱砂，我这就给你画。”
  当我磨好朱砂，打算在老太太眉心画符的时候，老太太道：“罗坎，这种符只有直接画在人身上，才能够起到作用吗？”
  我说：“当然不是了，画在符纸上，然后贴到脑门也是可以的，不过你是自己用，就不需要那么麻烦了，符纸也是花钱买的，能省一张就省一张吧。”
  百灵奶奶道：“罗坎，我一个八十岁将死的人，你就不用这么跟我计较了吧，你帮我在符纸上画一张，在必要的时候，我自己贴上。魂飞魄散这种大事，我还是希望自己在最后能有个选择。”
  “好吧。”
  我没有说什么，直接答应了下来，然后真的用黄纸给她画了一张符。不过我没有告诉她，这张符只有在自己真的想死后魂飞魄散，没有挂念没有执念的情况下才起作用，如果怨念深重死不瞑目，那么区区一张黄纸化解不了。
  而且，这张符纸只有自己贴自己才有效，如果被别人贴上，只能是加重死后魂魄的戾气，让人在变诡后执念更深。
  画完符我就走了，我和叶花花一人一个手电筒，其他的人用手机照明，一行五人浩浩荡荡开往坟地。
  街道还是那么清净，一个行人都没有。
  “对了，今天是十五吧？到月圆的日子了。”我突然道。
  叶花花道：“没错，今天是十五，而且是晴天，不过很可惜，咱们现在没有看到月亮，连星星都没有。”
  我笑问道：“这是为什么？难道是有妖魔要做法事，所以提前用黑雾遮蔽了天空？”
  叶花花道：“遮蔽天空的能力他们肯定没有，不过，遮蔽一下这个村子还是可以的，大坟里的阴气现在已经扩散了出来，跟天空中残余的阳气对冲，形成了类似云层的东西，不过这种云层存在的时间不会太长，等月光稳定替代阳光后，就会消散了。”
  “这么说，等咱们到坟地的时候，就会看到明亮的月光照在一片坟头之上了？”我说。
  叶花花道：“没错，如此良宵如此夜，坟地里边的东西当然要出来晒月光了。”
  我又扭头看向百灵：“你上次在坟地里看到东西，也是某个月的十五吗？”
  “对，就是上个月，七月十五，中元节的时候。”百灵道。
  “你看到他们晒月光了？”我问道。
  “罗坎，你不用再问了，我真的描述不清楚我那天看到的东西，马上就要到了，你自己看就是了。”百灵道。
  “差点忘了，今天居然是中秋节，咱们大过节的到你们村里的祖坟溜达，也不提两斤月饼，是不是有点失礼呀？”女魂师突然道。
  我看了女魂师一眼，道：“我倒是打算提两箱月饼，不过我们村没有地方卖呀，大家都忙着狂欢呢，谁还顾得上吃月饼，再说了，你见过带着月饼上坟的吗？你要真觉得空着手不合适，我可以画两张五色果子、五色点心，让你拿到坟前去孝敬。”
  女魂师道：“这就不必了，月光比你的纸灰好吃，还是不打扰他们晒月光的雅兴了，否则再被你的纸灰呛到，人家没准就不让你回来了。”
  第347章 队伍
  随着我们一步一步走出村子，月光真的洒了下来，虫鸣入耳，晚风微凉，银色的月光照在成片的坟头上，有种荒凉的美。
  走在月光下，女魂师显得比白天更加的精神抖擞，表情放松，脚步轻快，甚至在老刘那具邋遢的身体上，现出了女子曼妙身姿的重影。
  女魂师生前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妖娆妩媚不输大坟里的那些女诡。
  又向前走了一段，女魂师干脆弃了老刘的身体，独自飘到了月光下，迎着月光开始翩翩起舞，我承认，作为这里唯一的一个男人，我看得有点痴了。
  叶花花拉了我一把，小声道：“你还是小心点，女魂师的魂魄凝实，就算是普通人都可以轻易看到，她做诡的这段时间肯定有过什么奇遇，否则短短几年时间，她不可能成为这么厉害的诡修。魂术原本就是攻心用的，擅长魂术、并有一定战斗力的诡修更是难对付，你不要相信她投诚的那些话，她虽然惧怕万鹏，但是还没有怕到这个程度，只要发现她有任何不对的地方，直接用暴君符拍死她，千万不要犹豫。”
  “她如果被我打散了，那你岂不是就得不到那几份魂术功法了吗？你要怎么对付你师傅？”我同样小声问道。
  叶花花道：“我从来就没有指望真的从她那里得到功法，女魂师心机那么重，她给的功法资料，我还怕修炼走火入魔呢。我不过是故意说需要功法，让她觉得我有求与她，跟她是利益共同体，这样她就不会怀疑我，我做起事来也就方便很多。”
  “你想要做什么？”我小声问道。
  “我要做的，自然是不能说的。”叶花花笑了一下，道，“女魂师的诡体虽然漂亮，不过我劝你还是少看两眼吧，长青当年就是被她给迷了，所以才挑衅黑伞的。”
  我一愣，难道当时长青一伙对抗黑伞，长青并不是主谋，而只是被人利用？我刚要再问什么，叶花花已经快走几步，去追赶女魂师了。
  我甩甩头，看了一眼被扔在一旁的老刘身体，还过去摸了一把，身体虽然还有温度，但是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老刘死了，他的魂魄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我悄悄按了尸体几个穴位，然后起身去追赶队伍。
  既然人心难测，那么我还是选择相信尸体吧，刘大妈的尸体已经有了动静，在我们从家里出发的时候，她的尸体也离开老张家，缓慢的朝着坟地移动。
  我能够简单的感知到她行进的路线，不过细节就感觉不到了，不能确定她是怎么移动的，只能感知到速度非常慢，差不多只有正常成年人步行速度的三分之一，而且走的路线非常曲折。七拐八绕的，虽然她最后还是向着坟地这边过来了，但却是先在村子里绕了很大的圈子，才慢慢走向坟地，虽然老张家离坟地更近一些，但是，我们到坟地的时候，她才刚到村口。
  现在，我在老刘身上施展了同样的手段，需要同时感知两具尸体，能量分散消耗，感知的就没有刚才清楚了，只能感觉到她在慢慢的靠近我们。
  悄悄处理完老刘的尸体，我很快又赶上了队伍，女魂师和叶花花走在最前面，两个人一直欢快的聊着一些技术上的东西，女魂师态度非常好，对叶花花的话有问必答，还时不时的夸奖叶花花有天分，想到的都是问题的关键点，叶花花也不谦虚，心安理得的接受女魂师的表扬，继续不停的请教。
  远远看去，就是一副非常和谐的师徒传道解惑图，但是我知道，这两个人心里绝对没有这么和谐，我不敢完全相信身边的任何人，她们两个应该也一样。
  百灵母亲因为多走了几步路，又开始哼哼唧唧的这疼那疼起来，一会儿让百灵扶着，一会儿让百灵给揉腰，就差直接让百灵背着她走了。
  到了坟地边上，女魂师再次面露欢喜，诡体轻飘飘飞起，直接进了坟地，月光之下，坟地上空，和诡火共舞。
  慢慢的，安静的坟地也开始有了响应，无数低沉如叹息的声音，开始在坟地中响起，似乎是在享受这一片皎洁月光，又像是在赞赏空中的曼妙舞姿，看来村里的这一场狂欢不只是活人参与了，就连这片祖坟都不安宁。
  我又想起和老罗被困在坟地的那个漆黑的雨夜，老陈母亲为了保护我和老罗，不惜用自己的坟代替了死婴的坟，让自己的尸骨和白发暴露在风雨之中，那是一个多么慈祥善良的老妇人，她又知不知道针对老罗的就是她的儿子？
  坟头之上，慢慢开始有诡影抬头，虽然他们的魂魄很淡，但是数量众多，如烟雾一般成群结队的在坟地里边游走，这些诡影之中，有那个善良的陈奶奶吗？她也参与了这场末日狂欢吗？
  就在这些淡如烟雾的魂魄在坟地中游走的时候，一道凝实的影子出现在了人群之中，它和女魂师一样，诡影几乎就是实体，在一片浅淡的虚像中，非常的显眼，它虽然也是人形，但是个头只有婴儿大小，而且四肢着地，动作灵活纵跳如飞。
  人狐？难道这就是那天上身老罗的那只人狐？它居然还在坟地里。这东西原本就不人、不妖、不诡，邪性的很，后来又吸收了梅梅死孩子的怨气，要不了多久，这东西绝对就成气候了。
  女魂师也发现了人狐，还朝人狐妩媚的笑着，招手让人狐过去，但是人狐过去后，女魂师就又舞动着离开了，就这样，这一大一小在坟地里追逐嬉戏，那些诡影们就抬着头看热闹，还不时配和的发出几声赞叹。
  这个混乱的画面持续了十几分钟，远处突然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坟地里的诡影就像是听到了惊雷一样，在第一声鼓声响起的时候，就全部都缩回了坟头里面。
  坟地瞬间变得空旷，只有女魂师和人狐还在不知疲惫的追逐着，在月光下尽情的玩耍着。
  鼓乐之声越来越近，虽然那些人没有点灯，但是我有夜视的能力，已经可以看到从村口出来的队伍了。
  第348章 诡戏
  队伍的规格很特殊，虽然都是村里人组成的，但是我在这个村子里边住了十几年，我敢说，村子里边没有任何习俗是需要用到这样的队伍的。
  这既不是娶亲的队伍，也不是出殡的队伍，甚至阴人拜天地的场合我也参加过好几次，跟这个完全不一样。
  除了鼓乐之声，还有歌唱之声，唱词使用的语言是诡话，跟百灵奶奶被上身的时候唱得有几分相似，但又不是同一首曲子，如果说区别的话，那就是，上身百灵奶奶的女诡唱得是农家小调，而现在队伍演奏的是在盛大场合才会使用的制式曲子，有时男声，有时女声，有时许多人一起合唱，规模宏大，曲调却是一如既往的婉转悲凉。
  百灵母女和叶花花也全都扭头看向村口，虽然她们什么都看不到，但还是被声音吸引，整个人都跟听得痴了一样。
  月光明亮，队伍缓缓朝坟地走来，我能感知到刘大妈的尸体，也是跟着队伍一起行进的，他们到底是要干什么？
  因为要踏着鼓乐的步点，队伍行进的非常慢，但是最后还是到达了坟地的旁边。虽然我们就在这里站着，但是他们完全选择无视，直接朝着我们就过来了，为了不被这壮观的队伍踩死，我们只能是选择闪避到一边，让队伍直接进入坟地。
  原本一直在坟地里追逐的女魂师和人狐，这个时候也停了下来，女魂师飘回我的旁边，人狐又隐没在坟地之中。
  我拉了一下百灵，道：“你上个月看到的，也是这个队伍吗？”
  百灵道：“确实有这个队伍，不过，这还不算结束，后边的节目更让你惊讶。”
  我说：“难怪你说自己不记得看到的是什么，原来你不是描述不清楚，而是你根本不敢说。这些不但全都是村子里的人，而且敲鼓的正是你的父亲，当时在村子还相对正常的时候，你肯定是不敢说出这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