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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红 第23节

  但倘若一生执业,能完成一件这样的案子,于他便是理想达成,他就能从那个鲜血和脑浆溅射一地的噩梦里走出来。
  梁芙反去抱他,再没有旖旎心思。
  这人这样吸引她,原是因为他总是人群里眼神淡漠却又坚定的那一个。
  她想起今夜写字楼前他不由分说的回护,他替她将后方的视野挡得彻彻底底。原是怕不相关之人的自戕,也会成为她长久摆脱不了的阴影。
  后来,他再讲起自己的父亲,从名字说起。傅如嵩,写在纸上是结构稳定的三个字,嵩是“山高而大”的意思,那是他识字之初,最先识得的七个字之一。
  傅如嵩是个中正平和的人,对谁都温柔和善,不似他终日思虑郁郁寡欢。
  因不善逢迎,有时候便显得笨拙。
  喜修钟表,如今家里抽屉里还藏着一套他用以修缮钟表的工具。
  不作恶,不藏私,他度过了光明磊落的一生。
  ……
  找到一个出口,傅聿城把所有尚且记得的,尚能记起的回忆,统统告诉给了她。
  像个失语已久的孩子,夺回声音的时候,迫切要向人诉说那漫长沉默里的种种块垒。
  梁芙鲜少插话,只用拥抱表明自己在听,在陪伴。
  他的脆弱一腔澄明,她亦不得不虔诚相待。
  后来,他们从窗帘的缝隙里瞧见天色渐亮,暖橘光芒一寸一寸破开了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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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诉衷肠(01)
  梁小姐想试着煎个蛋,让两人共同度过的第一晚有一个旖旎的尾声。然而煎糊了,黑漆漆一坨,戳得筷子尖上都是黑灰。她盯着盘子发呆,傅聿城打个呵欠走进来。
  梁芙期待地看着他。
  傅聿城:“你望着我做什么?”
  “做饭,不会吗?”
  “没机会历练。”读书十几年,赵卉女士一手包办他的生活起居,并且不给任何插手的可能性。
  傅聿城把煎糊的蛋倒进垃圾桶里,锅扔进水槽,放水,“中午吃什么?”清晨临睡之前,傅聿城跟律所请了半天假,下午得去上班。
  梁芙拿起手机,查到附近顶有名的一家粤式茶点的电话,打过去让人送餐来。傅聿城去洗漱,梁芙躺在沙发上挨个回消息的时候,有一瞬间觉得这样真好。
  没多久餐就送来了,汤汤水水地占了一桌子。
  “……吃得完?”
  “不还有你吗?”
  傅聿城瞧着她,笑出三分促狭,“说句话你别生气。”
  梁芙拿筷子拈翡翠虾仁饺子,往嘴里送进整个,腮帮都鼓起来,含含糊糊应道:“你说。”
  “我妈,每回菜做多了就说这句话。”
  “……”
  “吃不完就给我吃?拿我当垃圾桶?”
  “那你别吃了!”盘子多,梁师姐没能一下子都拦住。傅聿城筷子从缝隙里斜过来,偏要从她最跟前的那盘里去夹食物。
  他俩打打闹闹地吃完这顿饭,梁芙收拾停当便得回家——知道她假期难得,下回回来不知道该是什么时候,章评玉女士特别贴心地替她准备了亲戚聚会大礼包。
  梁芙一边发微信一边叹气,傅聿城问:“不能不去?”
  “总得有个借口。”
  傅聿城笑了声,“你是这么听话的人?”
  “我妈嫁给我爸之后,嫌大学老师工资太低,一年做到头还不够她买两个包,就一时兴起自己出去创业。结果你也知道了,如今每逢年尾,工商界的领导要亲自请她吃饭。没点手段,她做不到现在这个程度,”梁芙叹声气,“一物降一物,我跟我爸都怕她。”
  她瞧着傅聿城若有所思,挨过去戳他的脸,“……现在就担心起来了?”
  傅聿城顺势将她腰一搂,让她整个靠在自己身上,“我不担心。”只要铁了心把这“软饭”吃下去,无非就是关关难过关关过的事情。
  周昙家里做开放厨房设计,原是图新颖好看,烧两次中餐,再强劲的抽烟机都吸不散剁椒鱼头的味儿。但欧美式的中岛台确实实用,傅聿城背靠桌沿,两手抱着梁芙,低头吻她的时候,心里想着,如果以后有机会,还想跟她在这个中岛台上做点别的事。
  稍作打扫,扔掉垃圾,两人把周昙家里一切复原之后便离开了。
  正午日头晒得人眼前一花,他们站在路边等车,梁芙特意蹲在傅聿城的身后的阴影里,翻日程表做行程规划。她突然想到,“傅聿城,你生日什么时候?”
  傅聿城的影子动都没动一下,“3月6日。”
  现在已经是七月下旬了,梁芙差点跳起来,“你不告诉我?”转念又想,那时候他俩还在冷战呢。这年头,谁过生日不在朋友圈里发点儿感触颇深的小论文,然而这位老哥的朋友圈里常年没见炸个响,不然她点个赞也算是祝福过了,现在搞得跟亏欠他似的。
  “你也没问过。”
  梁芙不甚服气,“我过生日也不会告诉你。”
  “8月27日?”
  “……你调查我?”
  “用不着吧?梁老师办公桌上有张照片,早些年胶片相机拍的,带日期。”傅聿城故作惊讶,“穿粉红裙子带小皇冠的那个小女孩不是你?”
  “老梁知道你每回去他办公室里胡乱偷窥吗?”梁芙几乎粗暴地去翻自己的手提包,试图从里面翻出点儿什么来给傅聿城当过期的生日礼物。
  然而礼物没找着,倒是翻出了上回从他笔记本里撕下的那页攻略,梁芙突然就顿住了。
  她其实是好胜心挺强的人,在比较谁更喜欢谁这件事情上也不例外。她一直以为,比起闷声不吭的傅聿城,自己才是稳赢的那个。
  迎面来了辆出租车,傅聿城抬手给拦下来。他俩要去的方向不一样,傅聿城说:“车来了,你先上吧。”
  梁芙却摇摇头,摆手让司机师傅先走。
  傅聿城不明所以,梁芙合起那让自己翻得乱七八糟的包,挎在手腕上,踮着脚尖,手掌勾着他脖子便往后推。
  背后是一侧高高的花坛,花叶都垂下来,荡一荡拂进他衣领里。后背给那花坛顶了一下,牙齿也撞得生疼,傅聿城一边享受这投怀送抱的吻,一边想着,啧,师姐还挺凶猛,好像要跟这日光白灼的酷暑天比谁更热烈一样。
  傅聿城后背出一身汗,轻轻推一推她,“不怕误了聚会?”
  梁芙没化妆,肌肤很白,像隔了纸窗透进来的月色,莹莹有光。这时候微垂双眼,显得无辜。傅聿城低头看着,觉得在她这道考验上,很难有男人不犯错。
  梁芙也不怕热,搂着他仰头去看,熬了整晚他也没出个黑眼圈,还是那样清峻风流的模样,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优越基因。
  想起那日他去帮章评玉挪车,秋老虎猖狂,也是这样燥热的天气。
  “傅聿城,”她是真的不想走了,什么事都不干,黏一起也是好的,“……你不是会撒谎吗?帮我想个借口。”
  最终,傅聿城还是将老大不高兴的梁芙送上车,自己回宿舍换了身衣服,再去律所上班。
  一贯紧张严肃的办公室难得人心浮动,讨论昨晚b座有人跳楼的事,还是那些不知真假的二手传言。
  这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傅聿城下班之前接到一通电话,陌生号码,接通听见一道怯生生的女声,问他:“是傅先生吗?”
  “我是,请问您是?”
  “您上次给过我一张名片,让我有需要就打给您……”
  傅聿城有些惊讶,放下手头工作,起身朝茶水间走去。
  女人缓声道:“……我打电话过来,是想跟你道一声谢。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您听说了吗?……那时候,我想到尚有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愿意向我伸出援手,才犹豫着没有跳下去。世界可能没我想得那么冷漠吧,多坚持一秒,或许再灰暗的日子也能迎来一些转机?”
  “请问您贵姓?如果事情还没解决,我能提供法律援助。”
  “不用了,我只是遇到感情上的变故,家里也发生了一些事,一时想不开。我不会再打电话过来了,工作也准备换了,以后我会好好生活……傅先生,也祝您一生幸福。”
  电话挂断,傅聿城朝窗外看去,燃透的夕阳将整座城市镀上一层蜜色。
  他靠着窗户,笑出一声。
  橙红光芒自百叶窗栅之间漏进来,投入眼中,带来几分微灼的暖意。
  ·
  时间一晃到了八月。
  梁庵道自前几年查出有血压高的毛病之后,变成了家里重点关注对象,饮食控制,加强锻炼,此外每年到医院去做全身体检。
  今年的体检套餐梁芙一早就给他定下了,催促他按时去做。
  他趁着没课往医院去了一趟,在核科学楼做肿瘤标记物检查的时候,碰到了好一阵没见过面的傅聿城。
  傅聿城同一个中年女人在一起,看着应是他妈妈。
  两人站在走廊里,傅聿城手里拿着一份检查报告,正低头认真地看。
  梁庵道走过去打招呼,傅聿城抬起头来,几分惊讶,把检查报告一合,忙道:“梁老师好。”
  梁庵道笑问:“你们也过来做体检?”
  傅聿城是从繁忙之中请了半天假,陪着赵卉一同再来见医生——关于安排入院的事,医院里始终没来通知。这事他问过邵磊,然而邵磊家里在医院这块没什么人脉,想帮忙也是力不从心。
  今日见了医生,只被告知还在排队,科室床位实在紧张。此外,再给赵卉开了几项检查,让她先做,到时候入院就能省了这些项目。
  这些傅聿城自然不会同梁庵道讲,但赵卉同梁庵道就傅聿城的学业问题寒暄几句之后,便竹筒倒豆子,核心思想一个看病难。
  梁庵道说:“如今医疗资源紧张,优质资源又集中在头部城市,看病确实比以往难多了——您是挂的哪个科室?我看看认不认识能说上话的人。”
  傅聿城忙说:“梁老师,我们已经在排队了,多谢您费心。”
  “排到什么时候去?早治疗早安心。”
  赵卉觉出傅聿城的心思,她同样不爱欠人人情,尤其是这种还不上的,便笑说:“梁老师您平时对阿城照顾已经很多了,这件事真的不敢再麻烦您。我们先排着,要是实在排不到再说。”
  梁庵道笑说:“傅聿城自律又优秀,我平日基本没过问。您别客气,我这儿也称不上麻烦,一句话的事。”
  这天回去后没过两天,赵卉就打电话告诉傅聿城,医院通知她去住院了,还安排了资深专家给她做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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